第085章 -宋家

字數:15012   加入書籤

A+A-




    對於沈清和沈瑉來說沈玉媚現在就好像一枚還沒有爆發的毒瘤。

    但對於周貞娘來說,沈玉媚則就是未來的榮華富貴,盡管現在並看不出有絲毫的跡象表明將來沈玉媚能飛上枝頭。

    正因如此,沈瑉這一次來告知她要把沈玉媚從宮裏接出來的時候,周貞娘便嚎啕大哭起來,她現在拿捏不住沈瓊,沈淮也不聽她的話了,沈琇還小壓根兒沒法依靠,便隻剩下一個宮裏麵的沈玉媚,還能讓她幻想著今後可能的好日子。

    她扯著沈瑉道:“瑉哥兒就不能幫一幫你姐姐?如今你中了探花了,又去了翰林院,隨便說一說話,媚兒就能在宮裏麵過得很好了。”

    沈瑉看了一眼周貞娘,略有些冷漠地把自己的衣袖從她手裏拉了出來,道:“今日我隻是與太太說一聲,並不是來征求太太的意願的。”

    周貞娘不管不顧地往地上一坐,道:“媚兒既然進了宮,便一定會有好的前程,你們毀了媚兒的前程,你們都不安好心。”

    沈瑉沒有理她,隻讓人備了馬,然後一徑就往陳王府去了。

    陳王府中,沈玉嬌正在讓丫鬟們配線,準備給趙曦繡個發帶,聽聞沈瑉來了,便把手裏的東西放了下來,親自去前廳等著他。

    沈瑉心事重重地進到前廳,看到沈玉嬌,便開門見山地把沈玉媚的事情給說了。

    沈玉媚剛進宮的時候,恰逢沈清當了宰相,沈家就想把沈玉媚給接出來,那個時候都沒能勸動了她,現在她又怎麽會那麽輕易被說動出宮呢?

    “說不定她現在覺得再熬一熬就能出頭。”沈玉嬌說道。

    沈瑉道:“我已經和周氏說了,反正她是掀不起什麽風浪了——我在來的路上是想著,若是今年宮裏麵要放人出來,能把沈玉媚加進去便好了。”

    沈玉嬌想了想,道:“我聽母後說,每年五月的時候會因端午節的緣故放一些人出去,今年端午還沒到,不知放出宮的人都定下了沒有——我明日進宮去問一問吧!”

    沈瑉歎道:“現在阿姐是不用再理會沈家這攤子事情了,有時候我真想把周氏給掃地出門了去。”

    沈玉嬌搖了搖頭,道:“且忍著吧,她現在也是有名分的人,好歹也要喊一聲太太,哪怕現在沈淮是庶民呢?更何況沈淮還在,對了,沈淮難道就沒有說要讓沈玉媚出宮麽?”

    沈瑉道:“說不定他心裏還做著自己能當個國舅之類的美夢呢!”

    沈玉嬌忍不住笑,道:“現在家中你來當家作主,便不要把這些放在心上了。你就當他們是借住的親戚,和你無關便是了。”

    “借住的親戚哪裏會三天兩頭來找麻煩的?”沈瑉憤憤不平了,“沈琇前兒還過來和我說,想讓我給他捐個官當當,他不想讀書了。你說,他是不是哪裏有毛病啊?我為什麽要給他捐官,他是個誰啊?”

    沈玉嬌有些詫異了:“這話是他說的?後頭沒人煽風點火?”

    沈瑉哼了一聲,道:“我問了,應當是沈瓊教他的,我真是想把沈瓊給踢出去,讓他出去自立門戶啊!”

    沈玉嬌拍了拍沈瑉的肩膀,道:“你隻能忍忍了,二叔能讓沈璞和沈瑄出去自立門戶,那是因為二叔是他們的爹,可你不是沈瓊的爹,所以你也就隻能……”

    沈瑉不開心道:“道理我都是知道的,但是就是一點都不高興。”

    沈玉嬌道:“罷了罷了,你還是聽我的,有些事情不理他們就是了,要是他們鬧得太過分,也別想著家醜不能外揚之類的,就去京兆府告狀去大理寺喊冤唄,你一個安樂侯,又是翰林院的編修,喊個冤告個狀,還是有幾分分量的。”

    沈瑉聽著這話倒是遲疑了一會兒,有些為難,道:“這樣我自己也沒麵子了呀……”

    沈玉嬌噗嗤一笑,道:“那為了麵子著想,你就隻能忍著了。”

    沈瑉一聲長歎,道:“做個侯爺可真難啊!”

    沈玉嬌也沒再多勸什麽,她是知道沈瑉心中早就有計較了,這會兒不過是隨口說說,所以她也就沒想著多勸或者說讓沈瑉全聽自己的。她重生到現在,自然是知道有些事情可以忍,有些事情可以放過,隻要她自己過得舒心,沈瑉也能健康長大隨心所欲,她便不是十分強求其他了。

    姐弟倆在一起用了午飯,沈瑉去了翰林院說是有些事情,然後沈玉嬌便重新回去準備給趙曦繡發帶了。

    剛把花樣給畫好了,又選了流蘇的顏色,沈玉嬌忽然聽到趙曦的聲音從外麵響了起來,她聞聲抬頭,便看到他意氣風發地走進來。

    “誒,你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看到趙曦,沈玉嬌也起了身,一邊讓人上前去伺候他把外套給換下,一邊又讓人端了茶水上來。

    趙曦嘿嘿一笑,讓上前來準備伺候自己換衣服的丫鬟先退下,然後拿了茶水,咕咚咕咚全喝了下去,然後道:“我偷偷回來看看你,今天在東宮,我哥在接待那個孔雀國的人,哎喲說的話一句都聽不懂。”頓了頓,他親昵地拉著沈玉嬌坐下了,目光就落在了她麵前幾案上那些散落的繡線上麵,“你在做什麽呢?這是上次說給我繡的發帶?”

    沈玉嬌點了頭,道:“我思來想去啊,你還是用青色的好看,看起來穩重,你覺得呢?”

    趙曦道:“我覺得我這麽俊朗不凡,當然是什麽顏色都好看了。”

    沈玉嬌揶揄地看了他一眼,道:“那給你繡個綠的?”

    趙曦噎了一下,道:“那可不行,你都已經有我了,難道你還能找到比我更俊美更帥氣的男人嗎?”

    沈玉嬌掩嘴笑道:“你就是我見過的第一個這麽會誇自己的男人。”

    “那你來誇誇我唄!”趙曦厚著臉皮說道,“就誇我能幹啦,誇我精幹啦,誇我俊秀啦,都可以的呀!”

    沈玉嬌支著腦袋看著他笑:“那能幹精幹俊秀的你,為什麽今天偷跑了?”

    趙曦嗐了一聲,道:“剛就說了,他們講話我聽不懂……我哥能聽懂……他們也就沒找個鴻臚寺的人在旁邊翻譯一下什麽的……我坐在旁邊就跟聽天書似的。我本來還想去看皇叔的熱鬧,誰知道皇叔自己落跑了,我也就回家來了。”

    沈玉嬌問道:“皇叔跑了?我今日是沒進宮,不是聽說母後給準備了三個?”

    趙曦道:“要是換了我我也跑啊,那個高祖的那個公主的第多少代的孫女的母親你知道嗎,就是京城裏麵特別有名的那個寡婦徐婕,換了我,我也不敢跟這個徐婕正麵來啊,別說娶她女兒了,就連看一眼都不敢的。聽說皇叔還帶著那個徐婕的女兒去看了猴子……皇叔也是蠻厲害的。”

    沈玉嬌哭笑不得道:“不就是個寡婦,人家能撐起一個家,還能養大女兒,把家裏那些亂七八糟的親戚都給解決掉了,比一般的男人都頂用呢!”

    趙曦隨手拿著流蘇的金線在手裏繞了兩圈,道:“不過雖說皇叔不太可能娶徐婕之女了,但是還是好期待母後直接把她給皇叔啊,那樣皇叔就沒空到處惹事了。皇嬸也就要先對付家裏麵的這些側妃啦之類的,才有空來折騰外頭的事情。”

    沈玉嬌道:“我那日與薛姐姐也說了這事情,薛姐姐說,這些事情也是不容易定下的,恐怕都隻是走走過場。”

    趙曦向後仰倒,直接躺在了軟塌上,口中道:“我覺得可煩了,許多事情明明可以當麵就問個清楚,但是父皇就不喜歡這樣,我哥也不喜歡這樣。皇叔要是有不軌之心,直接問唄,看他怎麽答就是了,這麽折騰著他,也不知道是要折騰他還是要折騰別人。不說別的,要是中間皇叔真的和——那個徐婕的女兒有了什麽,最後吃虧的也是徐婕和她女兒呀!皇叔又不會掉一塊肉的。”

    沈玉嬌含笑看著他,捏了捏他的手心,道:“父皇母後有他們的道理。”

    趙曦翻了個身,趴在地上看她,道:“我以前想著啊,要是我以後當了皇帝之類的,我就改一改規矩,就改成呢,有什麽想法直接動手不要動口了,用力量來說話,這樣是不是就會天下太平了?”

    “那像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怎麽辦?”沈玉嬌笑著問。

    趙曦兩隻手撐著自己的臉,道:“你的話,直接讓我上就可以了嘛!”

    沈玉嬌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趙曦的頭發,道:“要是遇到你也打不過的人呢?”

    趙曦哼了一聲,道:“怎麽可能有我打不過的人?”

    沈玉嬌道:“我覺得我小舅你就打不過。”

    趙曦“啊”了一聲,認真想了想,道:“應該可以的吧……你小舅——誒說起來,你舅舅家今年是不是就守孝結束了?”

    沈玉嬌道:“正是呢,不知父皇是什麽打算。我前兒接到了大舅舅的信,說是到七夕時候就準備回京來了。”

    趙曦歪著頭想了想,道:“我前兒是聽著父皇說來著,但——也沒仔細聽。”

    他們倆正說著,忽然最近一直跟著趙曦的侍衛雷判慌慌張張跑進來了。

    雷判慌張道:“殿下,太子殿下要過來抓您逃班了……”

    趙曦頓時從地上彈了起來,慌亂地把頭發抓了抓,又急急忙忙把鞋子給穿上,口裏麵慌亂道:“嬌嬌我先躲一躲,要是哥哥來了,你就說我沒回來過啊!!”

    “沒回來?”還沒等趙曦跑呢,趙暘的聲音就已經傳來了,“那現在是誰在說話?”

    “鸚鵡!!是鸚鵡!!”趙曦抓著雷判就要往後院跑,可還沒跑兩步,就被趙暘身邊的侍衛給攔下來了。

    趙暘緩步走進來,看著一身亂七八糟的趙曦,向沈玉嬌笑了笑,免去了她行禮,然後不緊不慢道:“我正與人說話呢,一回頭你就不見了,我原想著你是不是更衣去了,可左等右等都沒見著你的人,原來是跑回家來了。上次是誰說要好好學著做事,不再偷懶耍滑了?”

    “是我……”趙曦窘迫得低著頭,一個勁兒往雷判身後躲,“哥……我那是聽不懂啊……你都沒讓鴻臚寺來個人翻譯翻譯……”

    “聽不懂就可以偷跑了?”趙暘挑眉。

    趙曦連連搖頭,簡直要把腦袋給搖成撥浪鼓:“不能不能……哥哥,我錯了……”

    趙暘在旁邊坐下了,還是笑著的:“錯了為什麽要跑?”

    趙曦哀怨地看了趙暘一眼,道:“哥……你這樣太可怕了……我就是偷偷跑一次,你就追到這裏來了……”

    趙暘輕鬆地笑了笑,道:“其實並不是為了來抓你偷跑的。”

    “啊?”趙曦愣住了,“那……”

    “去齊王府找皇叔。”趙暘說道,“你和我一起去。”

    趙曦呆愣地眨了眨眼睛:“真不是啊……那……”

    趙暘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怪雷判吧,雷判那嗓子喊得可真好,該賞。”

    .

    鬧了這麽個烏龍,趙曦極其不好意思地跟著趙暘出了府,往齊王府去了。

    沈玉嬌剛把那發帶繡了個開頭,然後宮裏麵皇後來了旨意,讓她進宮去。

    放下發帶,沈玉嬌向身邊木樨笑道:“今日這發帶真是多災多難,就配了個線,別的倒是什麽都沒做了。”

    木樨一邊伺候著沈玉嬌換衣服,一邊笑道:“明兒再做便是了,姑娘原也就隻是打發時間。”

    沈玉嬌笑了笑,換了衣服便進宮去見皇後。

    到了重華宮中,卻發現太子妃薛氏在,劉太妃在,還有個意想不到的沈玉媚也在。

    沈玉嬌上前去行了禮,有些疑惑地和薛氏交換了一個眼神,薛氏悄悄示意她不要說話,於是她便安靜地站在了薛氏下首。

    劉太妃看到沈玉嬌來了,於是向皇後道:“既然陳王妃來了,娘娘不如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陳王妃知道呢!原本就是一家人,還是親姐妹,倒是沒想到妹妹當了王妃,姐姐竟然在宮裏麵當宮女,要是傳開了,不知要惹多大的笑話。”

    皇後似笑非笑,向沈玉嬌道:“你看看,站在劉太妃身後的,是不是你姐姐?”

    沈玉嬌看了沈玉媚一眼,道:“回母後的話,她的確是我的異母姐姐。”

    “劉太妃的意思,是想提拔你這異母姐姐。”皇後道。

    沈玉嬌道:“太妃若想提拔,提拔就是了,實在不必來問兒臣的。”

    皇後笑道:“是了,我也是這麽對劉太妃說的,若是要提拔她在壽康宮做個女官也好,或者是想賞出去也罷,太妃自己拿主意便可以了,實在不必興師動眾地把你從宮外叫進來。”

    劉太妃道:“我也是想著,這是陳王妃的姐姐,無論做什麽,還是要看陳王妃的麵子的。”

    薛氏不禁莞爾,道:“太妃老了,倒是有些執拗不通情理了,這位宮女雖然是陳王妃的異母姐姐,但進宮並非是陳王妃的意思,也沒必要看陳王妃的麵子。若是太妃覺得喜歡,提拔就是了。”

    劉太妃把沈玉媚給拎出來,全是趙溥的意思,趙溥逃出宮之前,便讓人去給劉太妃遞了消息。他是不敢正麵和皇後發生衝突的,又不想因為側妃的事情提前和今上鬧翻,他的布局都沒設好,現在早早的因為這些不相幹的事情鬧了矛盾,倒是不好了。於是他想著讓劉太妃出麵來折騰點小花樣,好歹能為自己打些掩護。

    他思考之下,倒是想起來了在劉太妃宮裏麵見過一次的沈玉媚——他從前跟著趙曦去沈府的時候就見過沈玉媚,這次再見,雖然不太知道她為什麽進宮當了一個宮女,但是也飛快想出了一個能惡心到趙曦和沈玉嬌的方法——惡心到了沈玉嬌和趙曦,也就相當於給皇後找了個不大不小的麻煩,這麻煩雖然上不了台麵,但是也很是能糾纏一段時間。

    劉太妃權衡之下,雖然覺得這事情實在太沒檔次,但思來想去為了自己的兒子,也就不要臉皮豁了出去,帶著沈玉媚就到了重華宮。

    皇後道:“太妃想見嬌嬌也見到了,嬌嬌的話太妃也聽到了,太妃想怎麽處置這奴婢,都隨太妃的意思,嬌嬌定然是不會有什麽異議的。”

    劉太妃眼珠子轉了轉,笑道:“我想著,這沈玉媚從前也是侯府小姐,現在卻當了宮女,實在委屈太過,不如就給她一個恩典,讓她去了陳王府上,姐妹倆共侍一夫,效仿娥皇女英,說出去也是一樁美談。”

    一旁沈玉媚的目光閃爍了一下,有些期待地看向了沈玉嬌。

    而沈玉嬌不動聲色,隻道:“太妃卻是想錯了,有些事情或許太妃不清楚,我也不怕家醜外揚什麽的,便說給太妃聽吧!我這位四姐的母親從前家裏的姨娘,後來扶正以後,虧待了我和我弟弟,還想方設法要害我和我弟弟……”

    話說到這裏,她沒有再說下去,隻是抿了抿嘴唇,低下頭。

    劉太妃倒是沒想到有這麽一回事,她在深宮當中,哪裏去知道這些事情?況且趙溥沒有和她提過,她也沒有問過,於是這會兒便覺得有些沒法把剛才的話說下去了。

    沈玉嬌道:“若是太妃喜歡我這四姐,想給她一個恩典,不如就放她出宮去自行婚配,也免得在宮中蹉跎了年華。”

    劉太妃踟躕了一會兒,正想說什麽,旁邊的沈玉媚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她哭道:“奴婢願意在宮中伺候太妃,不願出宮!”

    劉太妃挑眉,沒有說話。她在宮中多年,並不蠢笨,沈玉媚這話一出,她心中就有計較。再聯想剛才沈玉嬌說的話,她也知道了這沈玉媚進宮是為了什麽。這會兒她也樂得幫沈玉媚一把,為難一下沈玉嬌,於是道:“在我的壽康宮哪裏有什麽出路呢?不如娘娘把她收到重華宮來吧!”

    皇後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沈玉嬌看了皇後一眼,然後笑道:“說句太妃不愛聽的話,若我是太妃,卻是不敢留了她在宮裏麵的。當初她的母親和大姐是如何陷害我,如今都曆曆在目,想一想她有那樣的母親和大姐,便能猜測在耳濡目染之下,她是怎樣的一個人。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凶狠惡毒又不講情麵,自私自利不考慮家裏人——當初我這四姐進宮的時候,哪裏是家裏人願意的呢?我父親不願意,我二叔壓根兒想都沒想到她要通過采選入宮,那時候家裏還說呢,就算不為別的想,也要為家裏的女孩兒想想,如我們沈家又不是貧苦之家,一個女兒都養不起過不下去了所以讓女兒采選入宮當宮女去,她這麽一進宮,倒是把整個沈家女孩兒的名聲都帶累了。”

    那邊沈玉媚聽著沈玉嬌侃侃而談,幾乎恨不得上去撕了她的嘴,可現在她們之間哪裏又是簡單的姐妹關係?她又怎麽能衝上去讓沈玉嬌閉嘴?

    劉太妃聽著這番話,心中已經有些厭煩了,於是換了副笑臉,道:“原來果真是我老糊塗了,竟然沒想到這一層,還以為是個可人疼的孩子呢……多虧了陳王妃說了這麽一番話,免得讓我這老婆子上當受騙。”

    沈玉嬌道:“太妃過讚了,我也不過是說實話。”

    皇後見劉太妃態度轉變,於是也笑了笑,道:“那便讓這位沈姑娘出宮去吧,不過說起來好歹也是伺候了太妃一場,太妃起初也喜歡她為人,便賞賜一些銀錢帶出宮去,好嫁人。”

    沈玉媚張了張嘴巴想說話,卻被旁邊的一個女官給按住了。

    沈玉嬌笑道:“娘娘仁慈。”

    薛氏也道:“這樣便是再好不過了,如嬌嬌所說的,雖然之前有種種不堪,但看在還是一家人的份上,讓她出宮去,也是一種莫大的賞賜了。”

    劉太妃輕歎了一聲,也道:“娘娘仁慈。”

    如此沈玉媚的青雲之夢才開了個頭,便已經落下了帷幕。她為了自己今後的榮華富貴吃了那麽多的苦,當了宮女當了下人伺候了那麽多人,眼看著就要飛上枝頭,卻被打落泥土,甚至連申辯機會都沒有,便被送出宮了。

    沈清和沈瑉得知,倒是非常高興。

    沈清向姚夫人道:“沒想到五娘有這樣能耐,我才與瑉哥兒提了一句,瑉哥兒還說要和她去商量一二,沒想到今天四娘就被送出來了。”

    姚夫人是看到了沈玉媚被送回來的樣子的,她搖了搖手中的團扇,笑道:“恐怕是宮裏麵發生了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今兒四娘回來時候臉色灰敗得很。”

    沈清道:“且不去管她,反正大哥還在,我們去管她,倒是多餘了。”

    姚夫人點了頭,又道:“我今兒聽我娘家大哥說,宋國公府馬上就要出孝,就要回京城來了。”

    沈清微微愣了一下,道:“你不提,我倒是要忘了——這一晃三年都過去了。”

    姚夫人不緊不慢地搖著手裏的團扇,道:“咱們家老太太也不太好,若是老太太突然去了,咱們家也是三年……可咱們家比不了宋家,他們家現在還有人記掛著,到時候咱們家嘛……未必就有人還想著念著了。”

    沈清沉默了一會兒,苦笑道:“自從母親病了到現在,也是一日不如一日,有時我也想丁憂的事情,現在好容易當了宰相……真是不舍得啊。”

    姚夫人笑了笑,道:“該來的總是要來,說不定也不是什麽壞事。”

    .

    去了一趟齊王府沒見著趙溥,趙曦便老老實實跟著趙暘回東宮去。已經快是晚上了,他是有一百個不樂意進宮,可因為今日擅自跑了,原本就心虛,於是也隻好不情不願地跟著趙暘,有意見也不敢說話。

    “今天找皇叔究竟要做什麽呀?”趙曦忍不住問道。他在去齊王府的路上就已經問過,但那時候趙暘說到了就知道,可他們卻沒見到趙溥,於是他也就無法得知了。

    趙暘笑道:“你覺得是為了什麽事情?”

    趙曦道:“總不是為了他的側妃的事情吧?那事情也輪不到我們來插手啊。”

    趙暘道:“安西戰敗時候,之前的大都護趙恩也被押送回京,但是父皇一直都沒有讓人去審問。”

    趙曦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忽然有提起了安西之戰,他想了想,問道:“這人是什麽來頭?可別又是拐彎抹角的皇親國戚吧?”

    趙暘笑道:“你還真沒說錯,這人是宗室,不過離得很遠了。”

    “難怪了,他也是姓趙的……”趙曦感慨道,“我之前還以為他就和我身邊的趙緹一樣,隻不過是恰好也姓趙呢!”

    趙暘道:“這人,是皇叔一手提拔起來的,之前在北庭。”

    趙曦皺了皺眉頭,道:“皇叔把這個人從北庭調到安西去做什麽?不對,皇叔怎麽可能有能力把這麽個人送到了大都護的位置上?”

    趙暘笑了一聲,道:“之前父皇下旨,讓四方兵馬互換,目的是讓軍隊能保持一個積極向上的活力,也免得這些手握兵權的人雄踞一方,難以管製。初衷自然是好的,但在執行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發生一些事情,比如安西之戰。”

    趙曦的眉頭幾乎要擰成結,他之前對政事關心太少,現在聽趙暘這麽輕描淡寫的說,仍然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於是試探著問道:“那麽你的意思是,皇叔鑽了這個空子?安西之戰是皇叔一手挑起來的嗎?”

    趙暘道:“鑽空子的自然不是他一人。在這樣調動的過程中,有很多有野心之前得不到機會的人,都在蠢蠢欲動。”

    趙曦眉頭緊鎖,問道:“那麽,這個趙恩究竟是個什麽作用?”

    趙暘笑了笑,道:“你或許可以想一想。”

    趙曦嘟著嘴巴皺著眉頭,道:“都說到這裏了,你卻不說下去,還吊我的胃口……”

    “有些事情得你自己想清楚才行。”趙暘這樣說道,“父皇已經下旨讓宋國公府的人準備回京來,到時候宋惠也會回來,你可以跟著他學一學。”

    “宋惠?”趙曦疑惑地問道,“我要跟著他學什麽?”

    “宋惠也是科舉出身,也是探花郎。”趙暘說道,“父皇非常喜歡他,他考中探花之後沒有和一般的考生一樣去翰林院,而是直接去了中書省做了舍人。”

    大周朝的中書舍人的品級並不高,但並非是一個年輕的探花初入官場就能去做的。中書舍人有六人,品級正五品上,是中書省的骨幹官員,掌侍進奏,參議表章、草擬詔旨製敕及璽書冊命,他們可以就省內所討論的軍國大政及報上的奏狀,發表自己的初步處理意見,並簽上自己的名字,謂之“五花判事”。省內的意見經中書令、侍郎匯集後,再交付中書舍人,然後根據皇帝的意旨草成製敕。舍人六人分押尚書省六部,並輔佐宰相判案。簡而言之,中書舍人不是那麽容易就能當上的。

    趙曦驚訝得張大了嘴巴,問道:“這不合規矩吧?”

    趙暘道:“雖然不合規矩,但宋惠到了中書省之後,便證明了父皇的眼光並沒有錯,若是讓他去翰林,是在消磨他的才華。”

    趙曦想了想,忽然糾結了:“那要是我跟著他,他不會嫌我愚笨吧?”

    趙暘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你怎麽會擔心這個?”

    趙曦道:“聽你說這麽個人,好像聰明得不似凡人……我自然會擔心一二了。”

    “到時候他來了,你見過了,也就知道了。”趙暘說道。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東宮,薛氏早早兒就派人在宮門口等著了。

    進到東宮裏麵,趙曦笑著和薛氏打了招呼,問了好,又道:“薛姐姐,今日我又要打擾你們了,可不許再說我吃得多。”

    薛氏笑道:“今日便想著小曦你要來,便讓他們多送了幾份,你不怕吃撐著了就行。”

    趙曦哈哈一笑,也沒惱,左右看了看,問道:“怎麽沒見我的侄兒們?快讓他們出來,我帶著他們玩去!”

    薛氏道:“今兒他們下午貪玩,功課都還沒做好,我讓他們把功課做好了,再吃飯。”

    趙曦愣了愣,下意識回頭去看趙暘,道:“不如先吃了再做功課吧?”

    趙暘道:“功課的事情,還是聽太子妃的。”

    趙曦眨了眨眼睛,道:“他們還那麽小呢,功課也不急於一時呀!”

    趙暘哼哼笑了兩聲,道:“當然要從小開始抓了,否則長大以後都和你一樣怎麽辦?”

    趙曦不開心地瞪了他一眼,道:“像我怎麽不好了?我覺得我哪兒都挺好的。”

    薛氏笑道:“小曦這樣也挺好的——今日嬌嬌下午也進宮了,為著是她姐姐的事情,劉太妃宮裏有個宮女恰好是她姐姐。”她三言兩語簡單地把重華宮裏的事情給說了,“後來就把那沈玉媚送出宮去了。”

    “……我前兒還與嬌嬌說了她這個姐姐呢……”趙曦道,“真不知要說什麽才好。”

    “反正嬌嬌是嬌嬌,她姐姐是她姐姐,她們說起來也沒什麽關係。”薛氏道,“你也不要回去多為難嬌嬌,有這麽個姐姐,她自己也是不想的。”

    趙曦忙道:“我沒有要責怪她的意思,我隻是覺得……這事情……幸虧最後是送出宮了……”

    趙暘忽然道:“皇叔家裏那個側妃……我記得也是陳王妃的姐姐?”

    薛氏道:“那是沈相的女兒吧?”

    趙暘和趙曦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一會兒,都沒說話。

    薛氏抿嘴一笑,道:“都是別人家的事情,不提了不提了,還是先吃晚飯吧!”

    在東宮吃了晚飯又和趙暘的兩個兒子玩耍了一番,趙曦便趁著宮門還沒下鑰就出宮回了陳王府。

    回到王府之後,沈玉嬌隨口把沈玉媚的事情說了,趙曦又拐彎抹角地和她打聽起了宋惠。

    沈玉嬌道:“我之前在宋國公府的時候,與小舅舅關係不錯,小舅舅的確才華橫溢,瑉弟讀書都是他一手教的。”

    趙曦問道:“那你小舅舅耐心好嘛?會罵人嗎?”

    沈玉嬌想了想,道:“我沒見過小舅舅罵人,不過耐心這個算不得好……瑉弟之前跟著他讀書時候,要是反應太慢了,他是會嘲笑的。”頓了頓,她好奇地看向了趙曦,“你問我小舅舅做什麽呀?”

    趙曦沒有回答,而是又問道:“嘲笑?很嚴重的嘲笑嗎?”

    沈玉嬌道:“也不嚴重吧……大概也就是隨口嘲笑一兩句……”他這樣的反應讓她覺得十分好奇了,“你怎麽突然對我小舅舅這麽有興趣了?”

    趙曦仰天長嘯:“哥哥說等你小舅回京了,讓我跟著你小舅去學……”

    沈玉嬌驚喜道:“我舅舅們就要回來了?不用等到七夕了?”

    趙曦鬱悶道:“應該是吧……嬌嬌,你怎麽不心疼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