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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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國公府的花會是個晴天。

    起初時候宋家也隻是商量著給相熟的人家還有親朋好友們送了帖子,並沒有大肆宣揚,誰知道進宮了一次,家裏頭男人們的差事都落實了下來,不僅沒有降,如宋悟宋敏從某種角度來看都算是升官了。這樣聖眷隆寵,讓整個京城都十分驚奇,誰都知道,丁憂回來之後官複原職者少,許多都要等待數年才有機會重新回到之前的地位。宋家這樣迅猛地殺回了官場當中,便由不得人不好奇了。

    這樣好奇之下,便有許多人旁敲側擊地問著花會的日子,想找了關係來宋家看一看,聊一聊。不說已經上朝了的宋穎等人是怎樣被問了,就連接了帖子的如沈玉嬌這樣的女眷們,都被拐彎抹角地問了許多遍。他們都在問著,這花會什麽時候開呀?聽說宋國公府特別好看,我也好想去開開眼界呀!

    於是宋家人合計了一會兒,又派了宋惠進宮去探聽了一下今上的口風,便讓人發話說開花會的那天,隻要想來的都可以來,但來的時候必須手持鮮花,這樣才能算是來參加花會的。

    到了這一日,不管是之前接了帖子的還是後來想來的人,也都是手執一枝花,然後便進到宋國公府來了。

    宋國公府曆經五代,從各個角度來說都是一座很有曆史滄桑感的老宅子了。為了準備這花會,之前原就是想著在花園就可以了,可後來左思右想,還是把家裏頭從前辟出來給老國公玩馬球的地方給布置開來,免得到時候人太多,花園裏麵站都站不下。

    沈玉嬌來得比一般人都早一些,她與宋國公府的關係原就親近,又是接過帖子的人,於是早早兒就來了,又幫著陸氏接待了來人,卻一直忙得與陸氏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好容易快到中午的時候,人都已經陸續來齊了,外頭沒有再來的客人,沈玉嬌才偷了個閑,和陸氏一道躲懶去到小花園裏麵坐了。

    陸氏拉著沈玉嬌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欣慰地笑道:“我在家裏時候聽說你已經嫁人了,還擔心你過得好不好,嫁給皇子雖然好,可嫁了以後那樣複雜的宗室關係你能不能處理得來,今天見了,便放心了許多。”

    沈玉嬌說道:“陳王人好,所以也沒那麽多糟心的事情。”

    陸氏笑著說道:“這倒是真的——還好今日之事花會,讓家裏頭弟妹們也都在,不需要我在那兒盯著,否則這才剛一回來就要和這麽多人打交道,還真不如待在老家,清靜。”

    沈玉嬌道:“說不定二舅媽他們就要過來找我們的。”

    陸氏抿嘴一笑,道:“昨天晚上我就和她們已經商量好了,花會就是帶著看花,除了看花之後什麽都不安排,看完了看膩了那些來湊熱鬧的人走了,咱們這些相熟的人再聚一聚吃個飯。”

    沈玉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這可不太好吧?將來說不定會傳出國公府特別小氣的話來呢!”

    陸氏擺擺手不以為意,道:“要傳便傳了,咱們家從來也不怎麽和外頭人來往,否則怎麽會如此得到聖上的垂愛?這次若不是聖上那邊也點了頭,再怎麽也不會讓這麽多人到家裏頭來的。”

    沈玉嬌思索了一會兒,也覺得陸氏說得有道理。

    宋家這樣超然地位固然是因為宋家人都很出息,可另一個原因或許就是宋家從來都不參合到亂七八糟的事情裏麵去,永遠站在皇帝的這一邊,永遠隻聽皇帝的號令,隻有這樣的人,才會讓今上用起來的時候覺得安心。

    陸氏又道:“我前兒也去了沈府看過,瑉哥兒比從前長高了好多,看起來都和你表哥們差不多個頭了,但實在是太瘦了,跟竹竿兒似的。”

    沈玉嬌笑道:“他就光長個子不長肉,之前壓著他吃了多少東西,也不知吃到哪裏去了。”

    陸氏道:“這可不好,馬上他又要跟著你父親和叔叔們回吳郡去,又沒個人照顧,我都覺得擔心。”

    沈玉嬌道:“我已經讓我身邊的嬤嬤跟著他了,就專門負責照顧他的。”

    陸氏想了想,又道:“我家也在吳郡,我讓我家裏人也注意多照顧瑉哥兒一些,不過南邊氣候好,倒是比京城過得舒服。”

    沈玉嬌急忙謝過。

    今日的花會沈家是沒有來人的。因為周氏剛走了,沈府戴孝,沈瑉雖然與宋家關係親密,卻也是不好上門來的。倒是沈玉嬌已經出嫁了,不用講究這麽多。

    陸氏歎道:“不知三年之後瑉哥兒回來,京城又是怎樣的景象了——才過去了三年,我都覺得京中不太一樣了。”

    .

    到了下午的時候,借著賞花的名頭想來宋國公府來打探一二的人都漸漸發現了這花會真的隻是一個花會,不僅是純純粹粹地看花,還會討論什麽花用什麽泥,這些哪裏是她們想知道的事情?於是漸漸地也有些失去耐心,花會的氣氛變得有一些尷尬。

    崔妃帶著沈玉媱在花會裏麵轉了一圈,說了一大圈牡丹芍藥荼蘼石榴的,偏偏也沒打探到什麽,於是覺得有些悻悻。

    又過了一會兒便有人提了告辭,宋家也沒挽留,於是陸陸續續地便大家都離開了。那些相熟的親朋好友們是早就打過招呼的,於是便留著沒有走。

    崔妃起初也是想走的,可看到還有人留下來,又看到沈玉嬌還在,便留了下來。

    宋悟的夫人王氏與崔妃的母親認識,從前也是點頭之交,見到她留到最後,也就招呼了她一聲,讓她和大家一起去了花園裏麵小坐。

    花園裏麵就擺了兩桌,恰好坐滿,出了崔妃之外,都是宋家相熟的親友了。

    “哎喲喲今天說了一天的月季梅花,說到最後我都不知道要說什麽了。”一個微胖的夫人笑著說道,她是老國公夫人的娘家侄女吳氏,與宋家幾個兄弟之間的關係都很好,“我昨兒晚上和我兒子說,說今天阿娘要去國公府吃好吃的,就不帶著他了,把他羨慕得直打滾,結果今天來了,到這會兒才能吃上一頓飯,不行不行,今天我得吃夠本了再回去。”

    王氏笑道:“表姐今天多吃一些,就想著表姐今天要來,還做了你喜歡的魚塊呢!”

    吳氏哈哈一笑,道:“我便是想著你們家的魚塊才來的,否則我才不會來呢!”

    又有一個穿著綠裙子的夫人道:“這都三年沒見了,你們倒是沒怎麽變,我前兒接著帖子的時候還在想今天穿什麽,就生怕我穿得太年輕了把你們都比下去了,今天倒好,一看你們妯娌幾個,倒是和之前一樣——說起來,你們不打算給你們家小叔說人家啦?你們小叔都二十好幾了你們不急了?”這說話的是宋穎的師娘裘氏。

    陸氏笑道:“師娘若是有好姑娘介紹一二也好呀,我們家小叔什麽都好,長得好看又有才華,真真是再好不過的了。”

    裘氏道:“是是,我也想著呢,小惠當年也跟著我們家先生讀書,那會兒我就覺得小惠好。”

    這兩桌子人坐到一起,都是說的家常小事,崔妃壓根兒無法插嘴,又找不到什麽話題可說,倒是沈玉媱看到了沈玉嬌問了好,兩人相互又問了近況。

    沈玉媱記掛著姚夫人,又惦念著沈珺,於是便悄悄問了幾句。

    沈玉嬌把沈家的情形簡單說了說,最後也不知要說什麽才好——她們倆的關係並不親近,之前沈玉媱對她還有頗多敵意,兩人這麽說話的機會也少,故而十分生疏。

    旁邊的崔妃見了,倒是插了話進來,道:“陳王妃與側妃說起來還是姐妹關係呢,陳王妃得了空也不妨多到我們齊王府來坐一坐。”

    沈玉嬌客氣地看了崔妃一眼,道:“若得了閑,一定去。”

    崔妃又道:“再過幾日我們府上要擺酒納側妃,王妃要賞臉來呀!”

    沈玉嬌下意識看了沈玉媱一眼,口中道:“那可得看到時候我們家王爺是如何安排了。”

    崔妃道:“這有什麽好安排的?陳王妃不來就是不賞臉了。”

    這話一出,沈玉嬌嗤笑了一聲,道:“我為何一定要賞臉?皇嬸這話說得太好笑了。”

    崔妃眉頭一擰,正想說什麽,卻見一旁的一個紅衣裳女子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指著她的鼻子罵起來:“你是個什麽人,竟然為難我家外甥女!是誰讓你來的?”

    崔妃一愣,正想說什麽,卻聽到王氏開了口道:“四弟妹且莫惱,這是崔家的,我之前想著也是點頭之交,又沒有走,便一起招呼過來了。”

    陸氏也笑道:“四妹快坐下,倒是讓外人看了笑話了。”

    宋敏的夫人甄氏哼了一聲,斜睨了崔妃一眼,卻沒有坐下,口中道:“方才你與我家嬌嬌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不過是納側,還硬要別人去?這算是什麽道理?別以為你是個什麽王妃就了不起了,就算你是王妃,我也敢轟了你出去!”

    崔妃聽著這話也火了,道:“這便是你們宋國公府的待客之道?”

    甄氏啐了一口,道:“你算哪門子客人?我都不認識你!三嫂都說了,是點頭之交又看你死賴著不走才讓你過來的!三嫂是好心,我可沒三嫂那麽好說話!”

    王氏拉了她一把,嗔怪道:“好了好了,你少說一句,你這才剛回來呢,這不是讓家人都看笑話啦?”

    甄氏和王氏交換了一個眼神,哼了一聲,然後坐下了,道:“我不管那麽多,反正你要是再為難我們家嬌嬌,我就把你趕出去!”

    崔妃聽著這話,卻是一肚子火,哪裏還坐得住,一摔杯子就起了身,怒氣騰騰地往外走了。

    陸氏一邊急忙起身跟了過去就勢送崔妃和沈玉媱出去,一邊瞪了甄氏一眼。

    等到陸氏回來,這兩桌便隻有親友在了,她便繞到甄氏身邊去狠狠在她額頭上彈了個爆栗,道:“就你能說會道,改明兒讓你去和這些人打交道!”

    甄氏抱著陸氏的手討饒了,道:“我原也是沒注意到她的,可誰知道她和嬌嬌說話那麽不中聽,都怪嬌嬌!她都那麽說話了,你怎麽還好聲好氣和她磨蹭!”

    沈玉嬌笑道:“舅媽不能怪我,我正準備說呢,您就已經拍桌子站起來了。”

    甄氏吐了吐舌頭,道:“我從前跟著你四舅在安南的時候說一不二慣了,哪裏看得慣這些——哎喲喲幸好這次還是不用呆在京城裏麵,到了北庭,也就不用在京城裏麵裝腔作勢了。”

    陸氏哼了一聲,道:“我可是要留在京城裏麵的,你就不省省心?”

    甄氏想了想,卻是撒了嬌,道:“大嫂子向來疼我……這次也就疼疼我吧!”

    胖胖的吳氏哈哈笑了起來,指著甄氏道:“四弟妹這麽愛嬌,難怪四弟從來都這麽聽話了。”

    甄氏生得好看,明眸善睞,撒嬌起來並不做作,而是顯得格外惹人疼。她俏皮地向吳氏道:“表姐不知道啦,四郎他比我會撒嬌多了!我都是跟他學的!”

    裘氏點了頭,道:“這倒是真的,我從前聽我家先生說,四郎背書不會了,就直接開始坐在地上哭,哭得我家先生都不舍得拿戒尺出來。後來呀實在是沒法教了,老國公也沒法子,就幹脆送軍隊去了。”

    陸氏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用力在甄氏頭上點了一下,然後便回去重新入席,一家人熱熱鬧鬧吃了飯,到了晚間時候,才各自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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