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令牌

字數:4956   加入書籤

A+A-


    夜色深沉,大殿之上人走茶涼,隻剩一片狼藉,朝臣們都已出宮,留下一堆宮女太監在收拾著殘局。

    “快把這些都搬出去!”趙觀劍身著盔甲,腰間挎刀,站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上指揮著眾人將那一眾舞姬的屍體搬走。

    前半刻還都是活生生嬌滴滴的美人,現在卻都變成了一具具滿是鮮血的屍體,人就是這樣,活在底層就是命比紙薄,甚至連死了都沒人認識。

    趙觀劍身為禁軍統領,對這些早已司空見慣,因此他隻是無動於衷地指揮著眾人趕緊將屍體搬出去,將大殿清掃幹淨。

    兩個身著盔甲的侍衛上高殿將那領舞的女子屍體抬了下來,那女子被安知錦一刀割破了喉嚨,如今身上滿是粘稠的鮮血,麵目全非,看起來十分可怖,趙觀劍看了她一眼,便匆匆撇開了臉,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畢竟是個容貌不輸宮中貴妃的美人啊,就這麽死了,著實可惜!

    “哐當”一聲,突然有一個牌子從那女子的衣間滑落出來,掉在地上,在異常寂靜的大殿之上顯得十分清脆。

    趙觀劍聞聲扭頭看了那牌子一眼,瞳孔驟然緊縮,他快步走過去,撿起那枚銅牌緊緊握在了手中,低聲催促道,“還不快抬出去?!”

    兩個侍衛聽到他的催促,連忙抬著那女子的屍體出去了,他們分明看到,那銅牌上,刻著一個大大的“東”字。

    也就是說,這塊令牌是出自東宮的,那麽這幕後的黑手是誰,也就自然不言而喻了。隻是他們倆十分清楚,似這般的朝堂鬥爭,別說他們了,就連他們的頭兒趙觀劍都不敢牽扯其中,所以他們就算看到了,也隻能當什麽都沒看到。

    趙觀劍跟在他們的身後,快步出了大殿,站在空無一人的殿外,他舉起那塊令牌,借著殿內透出的淡淡燈光,仔細辨別著那令牌上的每一處紋路,用手細細摩挲著那個大大的“東”字。

    很快,他就下了結論,這塊令牌,毫無疑問是真的。

    他在宮中當差多年,不論是哪個宮的令牌,他都十分清楚,這一模一樣的材質,一模一樣的紋路,不可能是贗品。

    難道,今晚的幕後凶手真是太子殿下?!

    想到這裏,他忽然覺得後背有一股瘮人的寒意襲來——秦輝身為太子,本來就是未來的君王,他又為何要冒著殺頭的風險,做出刺殺皇上這等窮凶極惡的事呢?

    他想不通!

    “趙統領在想什麽呢?”耳畔忽然傳來一個悠然的聲音,趙觀劍被嚇得一怔,手中的令牌順勢滑落,“哐當”一聲掉在了來人的腳下。

    那人穿著一雙黑金雲龍暗紋靴子,暗紅色的衣擺上繡著栩栩如生的祥雲龍紋,隻一片衣角,便可看出他身份尊貴不已。

    趙觀劍連忙單膝跪下,“屬下參見太子殿下。”

    平日裏不苟言笑的秦輝,此時麵上難得帶了一絲笑意,他彎下腰,撿起掉在自己腳邊的令牌,仔細端詳了幾眼,隨後語氣肯定道,“不錯,這正是本宮宮中的令牌。”

    趙觀劍一聽,心中陡然一驚,額上便有大滴的冷汗滾落,他低著頭,隻覺得頭頂像是有什麽極大的壓力,壓得他根本喘不過氣來。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太子殿下您身居高位,又深得皇上的喜愛,怎麽可能……”驚慌之下,他說話有些結巴起來,畢竟站在他麵前的,可是天子驕子的太子,若是一個不小心說錯了話,自己是極有可能人頭落地的。

    “趙統領不必驚慌,”秦輝低聲笑了,竟彎腰親自將他扶了起來,把那塊令牌交給了他,“拿去向父皇複命吧。”

    “可是……”趙觀劍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若是他將情況如實稟告皇上,那豈不是將懷疑的矛頭指向了太子殿下?

    “父皇若是問起這牌子是怎麽來的,你如實說了便是。”秦輝的眸子漆黑深邃,讓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屬下不敢。”趙觀劍低下了頭,他說得沒錯,這話,他真的不敢亂說。

    “聽本宮的,沒錯,父皇怎麽問,你就怎麽答,無須任何隱瞞。”秦輝說著,目光移到了遠方的天際,他的嘴角浮上了一絲嘲諷的笑意。

    竟然有人想把這罪名栽贓嫁禍到他頭上。

    想也不用想,定然是秦修陽吧,這些日子以來,李潤出事,他整天為了此事忙得焦頭爛額,都忘了還有這麽個會給自己添堵,就等著看自己倒黴的弟弟了。

    可惜秦修陽的腦子,和他那母妃一樣,終究是太蠢了些。

    試想,一個想要刺殺皇上的人,怎麽可能在身上帶著表明自己身份的牌子呢?那豈不是想告訴全天下,自己想要將罪名栽贓嫁禍給誰?

    他現在真是十分想笑,同時也深深覺得,為什麽同樣是父皇的兒子,秦修陽這人的腦子就和他有天壤之別呢?也難怪就隻能是個小小的王爺了,這樣的智商,竟然還想和他爭權奪勢。

    所以他從未把秦修陽放在眼裏過,因為此人,根本不配當他的對手。

    想要將他置於死地?!這次他倒要看看秦修陽是怎麽死無葬身之地的,刺殺父皇不說,還企圖將罪名嫁禍自己的兄長,這弑父殺兄的罪名,秦修陽這次完蛋了!

    寢宮中,秦子銘躺在床上,麵色發白,昏迷不醒,一大群太醫圍在床前幫他診治。

    秦耀天站在一旁,眉頭深深皺起,看著躺在床上的秦子銘,一時之間,心中五味陳雜,他欠秦子銘的實在太多了,從小到大,就沒給過他溫暖的父愛,可是秦子銘卻從來沒有怨恨過他……

    “皇上,您別擔心了,這麽多太醫在呢。”皇後見秦耀天臉色極差,忍不住拉了他的衣袖勸慰他道。

    秦耀天回過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涼薄如冬日的結了冰的水,竟讓她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她與秦耀天成親這麽多年以來,秦耀天雖算不上有多寵她,但是一直都與她相敬如賓,無論何時何地,在外人麵前也是給足了她作為皇後該有的麵子,還從來沒有用這般冰冷的眼神看過她。

    這一瞬間,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十分地陌生。

    她下意識地縮回了手,她知道的,剛才在那刺客要刺殺秦耀天時,距離秦耀天最近的便是她了,可是她卻被嚇得腿腳發軟,根本無法動彈,更別說是衝上去救秦耀天了。

    人越是在危急的時候,越是能表現出自己的本能,這樣一來,秦耀天自然也就知道了她對自己的其實並不是十足的忠心,就算嘴上不說,心中肯定也會對他頓生嫌隙的。

    她勉強保持著正常的臉色,對圍在床前,一臉焦急之色的安知錦道,“阿錦,你站了這麽久,也累了吧,去旁邊坐坐吧,本宮讓禦膳房給你做些吃的送來。”

    皇後這番話本來是一番好意,隻是說的卻很不是時候,安知錦頭都沒有回就直接拒絕了她,“皇後娘娘不必操心了,我不餓。”

    這事是她失算了,本以為最主要的刺客就是那領舞的舞姬,所以她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舞姬身上,卻不曾想到,其他人身上竟然也有機關暗器。

    若是秦子銘因此有個三長兩短,那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

    站在皇後身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德妃,見安知錦臉色也不太好看,不禁扭頭對皇後涼涼道,“姐姐,阿錦和子銘夫妻情深,如今子銘生死未卜,她怎麽可能吃得下去東西呢?”

    皇後被安知錦幹脆的回絕了,再被德妃這麽一說,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她扭過頭,狠狠地瞪了德妃一眼,德妃卻隻當沒看見。

    安知錦和秦子銘今天救了皇上聖駕,毫無疑問,他們倆現在是最大的功臣,偏偏秦子銘還為此身受重傷,自然,有這麽多太醫在場,他是肯定不至於喪命的,隻是不管皇上心裏再怎麽不喜歡他,通過這件事,以後也肯定會對他另眼相待的。

    想到這些,皇後心裏忽然十分的恨自己,為什麽她當時就被嚇傻了呢?若是此時躺在床上的是她,那她就成了最大的功臣,日後就可以力壓宮中的一眾妃子,不僅如此,皇上心中對她懷有愧疚,從此肯定也會更加疼愛秦輝,那麽他們母子在宮中的勢力,便更加穩如磐石了。

    可惜……

    秦耀天看著安知錦的背影,心中忽然一動,正想開口和她說些什麽,身後卻忽然有個太監急匆匆進來稟告道,“皇上,趙統領在宮外求見。”

    寢宮裏的人聽到這話,心中紛紛明了,這麽晚了,趙統領還前來麵聖,定是今晚的事有些眉目了,否則他不是自己來領罰的嗎?

    秦耀天揮了揮手,“讓他進來。”

    話音剛落,一身盔甲的趙觀劍便從宮外走了進來,他上前幾步,單膝跪地,恭敬行禮道,“屬下參見皇上。”

    “起來吧,”秦耀天示意他不必多禮,“愛卿有什麽事就直說吧。”

    趙觀劍不言,隻是將手中的令牌托出,呈到了秦耀天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