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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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一路橫衝直撞,裏頭本是趴著的餘露被甩在地上滾了兩圈後,立刻死死抱住了馬車上的軟塌。
她又驚又怕,哪裏還有時間嬌氣的覺得背部疼,她最疼的,已經變成了手。死死抓住軟塌下層木板的手,指甲用力扣著,她愛美留了長指甲,有幾根已經折斷,有幾根卻是外翻著,十指連心,簡直是撕心裂肺的疼。
可是她卻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她一直待在馬車裏,此刻並不知道外麵到底是什麽情況,隻誤以為是驚了馬,因而便一邊死死抱住木板,一邊大聲呼救。
“福橘!曹媽媽!”
“救命!福橘,我在這兒!”
“曹媽媽,曹媽媽——”
因為痛,因為怕,她的聲音裏甚至都帶上了哭腔。
趕車的黑衣人是陳昭,他左手攥住韁繩,右手卻高高揚起馬鞭狠狠打在馬背上,而因為聽了餘露驚惶失措的叫喊,他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讓蒙麵的黑布都不斷的輕顫著。
而在他們身後,陳昭帶來的人雖是死士,可卻並不戀戰。見著陳昭搶走了人,這邊便互相掩護著後退。
“主子!”福橘叫了一聲,拉過一邊的馬躍上去,拍馬往餘露馬車消失的方向追去了。
曹媽媽則抓住一個蒙麵的黑衣人,立刻拿長劍抵在他的脖頸,“說,誰派你們來的?方才那趕車的人是誰,這會兒又是想往哪裏去的?”
那黑衣人連看都沒看曹媽媽,牙一用力,立刻就歪了頭,竟是咬破口中的□□,立刻自盡了。
曹媽媽臉色大變,鬆手任他倒下,卻不敢再耽擱,也趕忙拉馬騎上追了出去。
等到打鬥聲終於停了,躲在一邊馬車裏的於夫人才被丫鬟扶著下了馬車,隻看著滿地的死傷,她卻是頭一暈,倒在了身邊的小丫鬟身上。
“快,快去通知成王!”隻發生這麽大的事,她便是再害怕也不敢暈倒。
好端端地,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呢?京城每日裏到法華寺來上香的人不知多少,這條路可是公認的安全,怎麽今兒就被她撞到了這樣一群惡賊。
於家這邊的確都是普通的家丁護院,可成王府跟來的卻有四個常隨成王的護衛,那可都是練家子。她還私下笑成王小題大做,沒必要放這些人在餘露跟前,可現在……
她看著地上的血跡,死了的傷了的躺在地上的人,直覺得一陣陣反胃。
“快,快去看看成王府的四個侍衛如何了?”她交待扶著她的其中一個丫鬟。
那丫鬟鬆了手,白著臉過去了,回來時卻是話都說不利索了,“死,死了三個,還,還有一個受了重傷。”
於夫人聽了這話卻是鬆了一口氣,死傷這樣慘烈,明顯是衝著餘露有備而來。就算成王有氣,也不會往她,往於家身上發了。
她身子一攤,道:“咱們等消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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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一路狂奔,就在餘露反胃忍不住想吐的時候,忽然劇烈一顛,停了下來。
餘露被顛的再也抓不住木板,直接滾出了馬車外,接連被撞了兩下,才終於砸在地上。
她雲裏霧裏的,就聽到福橘的喊聲,“餘主子!”
餘露忙抬頭看過去。
遠遠的,福橘正騎著馬飛奔而來,餘露立刻感覺到危險,她正欲回頭,就見一個人影從她身後飛速躥了出去。
福橘也跳下馬,提著長劍迎了上來。一個身材高大身手矯健,一個雖然嬌小卻勝在靈活,兩人這般打鬥下倒可以算得上不分伯仲。
餘露自個兒是什麽武功都不會的,就算她有手帕和銀針,可是不能跟那黑衣蒙麵人近距離接觸,也是白搭。
她不敢多看那邊情況,隻知道自己留下來會拖累福橘,可偏偏她這馬車前的馬被砍斷韁繩放了,她連個拚一把的機會都沒有,隻能悄悄的往一邊爬著,想等那邊的黑衣人不注意時逃的遠一些。
可她這邊一動,那邊陳昭立刻就發現了,他本不欲對福橘下殺手,但又擔心有人再追來把餘露真的帶走,著急之下,便招招都帶上了殺氣。
很快福橘就漸漸落了下風。
餘露爬起來躡手躡腳走的時候,回頭又看了一眼,可這一眼,卻讓她目眥欲裂。隻因遠處的黑衣人已經逼近福橘,正舉了手中大刀,竟是偏著要砍福橘的腦袋的。
若是真的砍下去,那福橘就會立刻身首異處了!
餘露幾乎立刻就淒厲的尖叫道:“不要——不要,快住手!”
那黑衣人不知是不是聽進了她的話,竟然真的頓了一下。
就這一下,福橘立刻抓準時機,往後退了一步,長劍用力地朝著黑衣人刺了出去。劍尖沒入黑衣人的胸膛,餘露長出一口氣,終於緩了過來。
可是——那黑衣人卻似根本無事一般,跳起來衝著福橘就砍下了一刀,竟是直接砍掉了福橘的左臂。
餘露已經完全傻了。
福橘卻是一聲慘叫,倒下了。
黑衣人往前一步,似乎想要再補一刀,餘露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像是突然爆發一般,一麵喊著不要一麵跌跌撞撞跑過去,一下子給黑衣人跪下了。
“不要,不要殺了她!”她搖著頭,眼淚也下來了。
福橘是為了救她才追過來的,雖然這是蕭睿給她的命令,可餘露還是沒辦法無動於衷的看著她死。
“你是要抓我是嗎?我跟你走,你放了她,你不要殺她,我求求你!”
福橘疼的滿臉是淚,可是看著餘露跪下為她求情,卻是撐著想要起身。
餘露隻緊緊盯著黑衣人的眼睛,眼底滿是祈求。可那黑衣人卻隻冷冰冰的看著她,許久許久,她都擔心福橘會因流血過多而死,他才終於眨了眨眼。
然後他吹了聲口哨,樹叢裏跑出了一匹馬,他看了那馬一眼,就對餘露伸出了手。
餘露根本沒有辦法反抗,她回頭看了福橘一眼,朝她使了個眼色,就把手給了那黑衣人。
黑衣人似乎笑了下,拉了她起來,可拉到一半卻狠狠一甩,渾身是傷又沒什麽力氣的餘露,立刻被他甩的狠狠一頭栽在了地上。
王八蛋!餘露心裏暗罵一句。
“起來!”黑衣人冷聲命令道。
餘露不敢耽擱,這人是真能要人命的,就算看著不像有殺她的意思,可卻不介意給她罪受。
她再次撐著身體爬起來。
陳昭這回沒有再摔她,他已經聽見馬蹄聲了,有人趕了過來。他此刻受了傷,來人了他隻怕不一定打得過,隻能盡快走了。
他掐住餘露的胳膊,一用力就把餘露拽了起來,兩手配合著把餘露托到馬背中間,直接就讓她橫趴在馬背上。
他可不會在意餘露舒不舒服,立刻打馬飛奔了出去。
早上她是橫趴在蕭睿的腿上,現在卻是橫趴在馬背上,雖然都是四肢朝下,肚子底下被墊著,可那感覺,真的可以算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馬跑得很快,一顛一顛的,餘露隻覺得連昨兒晚上的飯都要被顛出來了。可偏偏她還要顧著自己的安全,手什麽都抓不到,便隻能手臂和腿都往中間使力,好盡量的讓身體穩定一些。
難受,害怕,委屈,餘露雖然死死咬住了牙,可是眼淚卻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此刻隻盼著這該死的黑衣人能趕快停下,她好尋了時機給他來兩針,而希望到了那個時候,蕭睿已經找到她了。
蕭睿……
怎麽才離開他,就遇到這樣的事情了,餘露發現她好想蕭睿。
陳昭一手拉著韁繩,一手卻要分心去捂住不斷流血的傷處,他還真是沒有辦法去顧餘露。當然,便是有辦法,他也不會去顧,這個女人,他沒有在一見麵的時候立刻殺了她,就已經是對她仁至義盡了。
可隨著不斷的趕路,他傷處的血流失的越來越多,他的臉色便也越來越蒼白,身體感覺漸漸有些支撐不住了。
這個樣子,肯定是不能回京城的,而且,他也不想回去。若是她真的被虞雯公主帶走,成王一發怒,隻怕虞雯公主還是會把她交出來,那樣,還不如幹脆就不把她交出去了。
他帶著餘露一路往北,直又行了有差不多五裏路,才終於鑽入了樹林。
餘露被提起狠狠摔在了地上。
她悶哼了一聲,忙抓住一邊的樹枝穩住了身體。她已經麻木了,渾身都疼,這被摔的這下反倒不覺得那麽疼了。
她用餘光去看那黑衣人。
黑衣人下了馬,因著傷勢隻怕不輕,動作並不利索。他也隨地坐下,拍著馬腹讓馬一邊去了,就扭頭看向餘露。
餘露忙垂下頭。
陳昭卻是一把扯下了蒙麵的黑布,涼涼道:“怎麽,無顏見我?”
這麽熟悉的聲音!餘露一怔,立刻抬起了頭。
“陳昭?!”餘露驚訝喊道:“你居然沒死?”
陳昭按著胸口躺下,“你就那麽盼著我死?”
從前不,從前頂多算是誰也不欠誰,大家老死不相往來就好。可是現在……想到福橘的慘狀,再想到隻怕跟著她出來的人也死的死傷的傷,餘露還真盼著陳昭死了。
“誰派你來抓我的?”事情已經偏離了小說的劇情,餘露猜不到陳昭此舉是什麽原因。
陳昭冷道:“為何要讓別人差遣,你害得我險些喪命,我不能來自己來抓你嗎?還是你覺得,隻有你可以害人,別人不可以報仇?”
害人?報仇?
她害什麽人,指她和他一起逃出成王府嗎?
而報仇,是指他被蕭睿趕出成王府?
餘露被他的話激怒,似笑非笑的道:“害人?我害你什麽了,當初離開成王府,難道不是你情我願嗎?既是你自己願意,又怎麽能叫我害了你?”
陳昭看著餘露,一瞬間卻好像出現了幻覺。
他好像看到,還是在成王府,還是在尋芳院,餘露穿金戴銀,打扮得十分富貴美豔。
她高高在上的坐在上首,看著底下的自己,一臉不屑的笑,她甚至說道:“陳昭,我從來就沒有答應你什麽,一切都是你自己願意的。你願意幫我打聽消息,願意幫我張羅一切,甚至我害明月那賤婢肚子裏的孩子,那□□也是你幫我找來的。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如今後悔了,想要阻止我,你不覺得你是在跟我說笑嗎?”
畫麵一轉,卻是他千算萬算漏了一著,她還是被抓住了,人贓俱獲。
明月求成王放她一條生路,他也想帶著她離開成王府。天大地大,何處不是家,隻要她願意跟他走,他就可以不計前嫌,他就可以什麽都不要,豁出臉麵的去求成王。
可是她呢,她就是像現在這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眼底深處,卻是濃濃的厭惡。
“陳昭,你這樣的人,出身卑賤的難民,跟你在一起,你當我瘋了嗎?我便是死,也不要跟你在一起,便是世上男人全都死絕了,我也看不上你!”
陳昭忽然覺得心底像是升出了一把火,且那火越燒越旺,他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跳起來躥到餘露跟前,一把掐住了餘露的脖頸。
兩輩子了,她還是這樣!
既然看不上他,那又何故要來招惹他!
兩輩子了,她是跟他有仇嗎?
“哪來的你情我願?”他用力的掐住餘露脖頸,冷冷道:“若不是你不知檢點,若不是你先來招惹我,我會帶你走嗎?可是你呢,兜了一圈還是回來了,還是跟了成王!你看不上我,覺得我配不上你,你喜歡那榮華富貴,喜歡那權勢滔天,那你何必要來招惹我?”
餘露漸漸覺得呼吸困難,看著陳昭越來越紅的眼睛,她則是又怕又怒,她吃力的,一字一句的道:“你,你幹了什麽,你要把我賣去妓/院,我不逃走,還等著被你賣嗎?”
陳昭的手立刻鬆了一些,“你,你……”
“我知道!”餘露趁此間隙,立刻喊道:“我知道,你根本不是對我真的好,逃出成王府後我就發現了!我一路全心全意待你,盼著你能改變心意,可是你呢,你卻要把我賣去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