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平原上飛過，他就看到了一片茂密的森林。樹叢盤旋纏繞，樹蔭遮蔽連成一大片，遠遠看去，像是一大團凝聚在山腳下的濃重的綠色雲煙。原始森林被冬季的雪籠罩著，風中傳來的不同尋常的寒冷和詭異的寂靜讓克拉克的心沉了下去。

    不正常。

    才一天的時間而已，他就從哥倫比亞的秋天來到了一個荒原的冬季？

    等飛過森林，他看到了一條十分壯闊的綿延的河流，一直連通貫穿了好幾座山脈。飛了很久，他才終於看到人煙。

    水流的盡頭是一座城鎮，高高矗立著的建築讓克拉克一眼就看到了它的模樣——那像是中世紀瞭望台的形狀。

    三角形平麵的上蓋穹頂像是一頂巫師帽、尖拱頂、束柱、尖塔、褐色的瓦磚將它們拚湊起來，遠遠看上去，不僅陰暗破落，更有種瘦骨嶙峋的感覺。

    目及這些場景，克拉克心中已經有了猜測。這裏的建築以及展現出來的人文風景和他所熟悉的相差太多。

    以他的視力，他可以清晰地看清楚城鎮中的那些居民，也可以清楚地聽到他們的談論。

    那些建造在湖麵上的小屋用得都是木材搭建，天氣陰沉，大片濃霧籠罩在小鎮的上空，但裏麵卻沒有燈光，隻有星星點點的燭火。這裏沒有電，那些正劃到城鎮口的渡船用得是原始的木漿，細碎的冰塊在湖水中時隱時現，像是一團白色的水霧飄蕩在湖麵上，隻遠遠看著，也能讓人感覺到陰寒濕冷。

    而那些坐在自家門前或三兩倚在小漁船上的人卻絲毫感覺不到冰冷似的，將手伸入了水中。有的，是在洗衣服，而有的，則是在用漁網撈魚……

    這樣的情形讓克拉克的眉頭蹙了蹙，神色更加複雜。

    他沒有直接飛入城中，而是停在了岸邊。

    岸邊有渡船可以進入小鎮，克拉克也打算向擺渡人打聽一下小鎮中有沒有醫生。

    好不容易在幽暗密林的邊緣撿到了些東西的埃迪正將東西拖到船上，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一個從遠處走來的奇怪家夥。

    外麵披著鮮豔的紅色的毯子，裏麵穿著藍色的緊身服。

    一個相當奇怪的家夥。

    他不冷嗎？

    埃迪很快收回了視線，天空中飄起了雪花，寒風從湖麵上吹來，他冷得打了個哆嗦。

    “要趕緊回去！”埃迪吹了吹凍得有些發麻的手指，開始迅速理貨。

    放開了紮在岸邊固定住船的繩索後，埃迪打算啟程回家。

    但船才剛劃出去，就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了回去。握著船槳的埃迪因為這股衝力猛不丁踉蹌了一下，接著轉頭，就對上了一雙藍色的幽目。

    “你……你……你是什麽人！”看到之前那個奇怪的男人竟然一把將他已經駛出的船從湖裏拉到了岸上，埃迪嚇得肝膽俱裂，整個人哆嗦著話都說不清楚了。

    克拉克沒有要嚇唬這個人的意思，但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保持警惕很重要，適當得威懾可以起到保護作用。至少人在害怕時說出的話，會更加真實。

    難得的，克拉克沒有安撫被嚇到的路人。

    他依舊維持著那副表情，沉聲問道：“那座鎮上，有沒有醫生？”

    “醫生？”

    埃迪顫抖著身體，結巴道：“沒，沒有……”

    埃迪的眼睛左右遊移，他注意到了這個奇怪男人懷中抱著的人。那人背對著他，但從那纖細的身影和一頭黑色光亮的長發上，他知道那是個女人。

    克拉了注意到了他的的眼神，不著痕跡地用披風擋住了翠茜的身體。

    埃迪察覺到男人越發不善的視線，身體僵了一下，低下了頭，不敢再打量對方。

    “這裏是什麽地方。”

    “是長湖鎮……不過如果你指的是……我們現在呆的這塊地方，這裏屬於幽暗密林。”

    “幽暗密林？”克拉克的聲音中帶著疑惑。

    空氣一凝，埃迪感覺到了危險，他趕忙解釋道：“是的，我剛才就是從那裏回來的。”

    埃迪指著一條通往山上的路道：“從這條路一直往裏走半個日頭，就可以看到林地王國。我，我剛才在去往那邊的小路上撿到了一些銀器。都，都給你！”

    將船上的袋子拖了下來，埃迪諂媚道：“你都拿去吧，這些都是好東西，從那些矮人和半獸人那裏撿的，應該價值不菲！”

    “矮人和半獸人？”克拉克想起剛才在平原上遇見的那兩群人，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這裏，似乎不是單純的中世紀。而更像是另外一個全新的國度。——一個既落後，又生存著很多不同種族的地方。

    埃迪感覺到那股壓迫性的懾人氣勢越來越明顯，空氣變得稀薄起來，雖然天氣凍得讓人發顫，但他卻硬生生被嚇出了一頭的汗。

    “是的，前段時間有矮人來到了長湖鎮，鎮長說，這些矮人會給我們長湖鎮人帶來巨大的財富，他們會和我們分享那座孤山上的寶藏……”埃迪抖了抖嘴唇，見那人盯著自己，他便繼續道：“然後，鎮長和他們協商過後，這群矮人就離開了，離開的時候，後麵還跟著很可怕的怪物——我們叫他們半獸人。我聽和矮人接觸過的迪福說，這群矮人曾經在幽暗密林和獸人開戰過，還打死了很多邪惡的半獸人，所以……我就想著過來撿點便宜……”

    “孤山？”克拉克越聽下去，越覺得心悸。

    這樣的事不像是捏造出來的，即使他真的受到了x教授的精神攻擊，但這一切也太過真實了吧？難道他真的穿越到了別的空間中？

    為什麽？

    難道是因為翠茜？

    克拉克無意中想通了真相。

    看向翠茜的神色越發複雜。

    “是的，就是那裏。”埃迪伸手指向了遠處，一座高聳入雲的山脈，就在長湖鎮的另一側。

    但與隻能大概看到一個輪廓的埃迪不同，克拉克眺望著，清晰地看清楚了整座山脈，以及山脈下的那一座雄偉的宮殿，和那宮殿下藏著的寶藏。

    而與那些所謂的寶藏待在一起的，還有有一頭巨龍。

    埃迪望著那裏，眼中漸漸流露出仇恨的情緒：“孤山上有一條巨龍——史矛革！它……它可怕而又邪惡，是所有人的噩夢！長湖鎮以前很輝煌的，碼頭上停滿了船舶，裝滿了絲綢和寶石……都是因為這條該死的龍，讓我現在吃不飽穿不暖，整日忍受饑餓和病痛！……”

    見那個男人一臉嚴肅地看向遠處，埃迪不敢再說下去。

    天更加暗沉，像是一塊巨大的黑色帷幕一樣被整個拉下。

    空氣裏漂浮著的雪花沒有變小，但寒冷的風卻逐漸變小了許多。埃迪因為害怕、怯弱等種種情緒所以沒有察覺到，但克拉克卻清晰地感覺到了。

    遠處，那座宮殿裏發生的事，以及那條豁然從崩塌的宮殿下怒飛而出的巨龍。

    “快跑！離開這裏！”克拉克警告地話說完，就帶著翠茜離開了岸邊。

    埃迪低著頭，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等到回神，就發現麵前的男人已經消失。

    他鬆了口氣，腿一軟，整個跌坐到了地上。他擦了擦滿頭的冷汗，等看到那滿滿一袋子的銀器和碎布沒有被拿走時，那張黝黑的臉上露出了貪婪和喜悅的笑容。

    但沒等他將東西捂熱乎，空中就傳來了一陣令人雙耳發聵的龍鳴。

    埃迪顫抖著抬頭，就看到那死氣沉沉的長湖鎮在瞬間被巨大的火光照亮。一條暗紅色的巨龍吞吐著炙熱的火焰，不斷向著四周噴湧而出。

    燃燒著的房屋，燃燒著的城鎮……

    就連那漂浮著冰的湖麵都反射出了炙熱的紅光。水幕和天空都像是被點燃了……

    埃迪猛地回想起了剛才男人的話。

    跑！

    快跑！

    從地上爬起來的埃迪不再惦記那些銀器，轉身踉蹌著跑進了森林之中。

    ***

    史矛革從沉睡中蘇醒，就發現有人進入了他的寶庫之中，一群腥臭而又弱小的矮人！膽敢偷竊他的寶藏！

    他打算給這些貪婪永遠不知道滿足的卑賤的東西一些警告，一個深刻的教訓。

    ——死亡！

    史矛革飛到了長湖鎮，極度熾熱的火燄燒毀了一切。

    人們在哭泣、呐喊……痛苦和哀嚎充斥在這片土地之上。史矛革享受極了，他猶如得勝歸來的君王，正巡視著他那片猶如地獄般的領土。

    瞭望台上，唯一一個沒有逃跑的人類正視圖用箭射擊他。

    那把用來對付它特質的弓箭它認識，是一百多年前，它占領孤山時一個弱小又煩人的弓箭手所使用的。

    閃爍著寒光的利齒張開，延長的軀體下，一團猩紅色的火焰從腹部升起，烈焰從口中吞吐而出，那熊熊大火將整個瞭望台包圍，燒斷了根柱，接著整個崩塌斷裂。

    史矛革享受極了。

    它猩紅色的眼微微眯著，但很快，它巨大的鼻子闔動了一下。

    它聞到了獵物的味道。

    “又一個愚蠢的人類！”

    它看不到那兀然出現的人類身上顯眼的紅色披風，它隻聞到了一股死亡的氣息。

    這讓它變得更加躁動。

    伸出了銳利的尖鉤，輕蔑地看向空中的某一處，史矛革醞釀著，在確定目標後，喉嚨間瞬間噴發出了一股比之前更加滾燙炙熱的火球。

    克拉克沒有動，迎著那股灼熱到能夠燃燒殆盡一切的火焰，海藍色的眸子裏漸漸浮動起了紅光。

    熱視線發射的刹那，兩股火焰正麵相對。

    ‘啪啪……’地幾聲響動，火苗從頂端迸濺而出。

    從瞭望台上掉落到湖中的那個人類抬頭，就看見了令人驚悚的一幕。

    紅色的光在黑色的夜空閃爍，猶如黃昏的日落，照亮了半邊的天空。

    而那抹赤炎之中，滾滾燃燒著的，卻是那條足有百米長占據著天空的可怖巨龍史矛革！

    跑到半路，還是放心不下家人的埃迪咬著牙想要坐船回到鎮上。但抬頭，就看到了火光交接的一幕。鮮紅色的鬥篷在耀眼的火焰下被染成了另外一種奪目的色澤。

    那個奇怪的男人半浮在空中，正對上了巨龍滿是獠牙的血盆大口。

    如岩漿般的火焰正麵衝向了那人，但他卻依舊沒有動。而就在埃迪撇開頭不敢將慘劇看下去的時候，兩道更加熾熱的光從那男人的眼中射出。

    接著……

    ——史矛革在打滾、在咆哮、在哀嚎……

    埃迪整個人呆住了，連麵前被解開繩索的船隻什麽時候被衝走了也不知道。

    ***

    遠在聖白會議的白巫師薩魯曼從真知晶球中目睹了這一幕，他操控鳥類將這個消息傳達了出去。

    同一天，中土世界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