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唐子堯番外〔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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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年的開頭何沐笙過得一點也不輕鬆,甚至還異常忙碌。因為薄荷糖樂團在三月初便將開始長達半年的出道十周年世界巡迴演唱會,為了這事公司上下十分忙碌,連歆姐都忙得要死,她這個小助理自然閒不到哪去。
加上她手裏還有個劇本要寫,那時公司給的期限就是今年五月左右,審核完項目徹底通過後,最快七月就會開機了。
她打算寫的是關於樂團的題材,隻是最近一直都沒有什麽頭緒。在這時她總會將筆記本裏夾著的那張五線譜拿起來看,這是在整理蘇慕學的遺物時發現的,是他沒有寫完的一首曲子,可紙張一角卻寫著一行略微歪斜的字跡——致阿笙。
這首曲子是寫給她的,隻是他沒有寫完。
何沐笙總會想,他在生命的終路時是抱著什麽心情在寫這首曲子的呢?他想要傳遞給她的又是什麽?
在他臨終的時分,他並沒有告訴她關於這首曲子的事,也沒有留給她什麽話,他隻是唇角扯著一抹虛弱的微笑對她說:“阿笙,不要哭……”
自他走了之後她就常常做一個同樣的夢,夢裏的他也是像這樣笑得無比蒼白虛弱,啞著嗓音對她說:“阿笙,不要哭……”
如何能不哭?他是她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是她的青梅竹馬,他陪她走過了孩提時期,陪她走過了青春年華,她高興難過的時候都有他在,所有的傷悲苦痛,喜悅歡笑都與他分享,這要她如何能接受,往後的日子將不再有他的身影?
要她如何能接受,不能再聽見他笑得燦爛地喊她“阿笙”?
我視你的離開為一趟遠行,騙自己不用難受,不必心痛,因為你將去的那個地方,有陽光、花、還有我,對你永遠也不會消散的懷念……”
何沐笙在蘇慕學過世後時常聽這首歌,然後每每聽著聽著,便一個人淚流滿麵。
那陣子她瘦了好多,一度懷疑減去的體重也許都是被她哭掉的淚。
笙笙,你還好嗎?”
溫和的女聲響起,當何沐笙回過神來時,便見對麵歆姐正一臉關切地看著她,臉上寫滿擔憂。
何沐笙對她露出一抹淡笑,道:“我沒事啊,怎麽了?”
哦,我看你的臉色有點差……”歆姐輕歎一口氣,無奈地道:“你昨晚又做惡夢了?”
何沐笙聞言一愣,垂下眸子靜靜地看著盤子裏的義大利麵,想到昨晚的夢,忽然就沒了胃口。
她昨晚的確做夢了,夢到了蘇慕學,一開始是夢見她和他小時候一起玩的事,後來又夢到他們高中時一起從b市搭火車到c市參加a附的耶誕晚會,還有高三剛畢業時一起寫了一首歌,接著夢境便迅速轉換到他生病了躺在醫院的場景,然後是他臨終時,微笑著要她別哭……
最後是心跳感應器停止的瞬間發出的刺耳聲響,在頃刻間貫穿了整個夢境,使她瞬間又從夢裏驚醒。
又一次,伴隨著淚流滿麵。
這時隻聽歆姐說道:“對了,笙笙,慕學留下的譜你有頭緒嗎?”
何沐笙搖頭,她天生不善音律,不會唱歌,這一手吉他還是當初蘇慕學教了她很久,她自己又苦練了許久才練會的。
從來都是蘇慕學譜曲,她寫詞,如今他不在了,她自己一個人根本不可能獨自完成這首歌。
即便是詞,她也不確定自己可否還寫得出來。
歆姐見狀提議道:“要不我找人幫你看看?”
何沐笙聞言一愣,心裏浮起幾許希望,這段日子裏她其實也將譜拿給了幾個會作曲的朋友們看,隻是他們要不也無法完成後頭的曲子,要不就是譜出來的曲子沒有她想要的那種感覺。
這種感覺難以言說,反正她就是知道,不是這個。
她小心翼翼地問:“找誰呀?”
心裏隱隱有個名字出現,如果是那個人的話,或許……
歆姐笑道:“我們公司裏會作曲的人還是挺多的,不然我也認識幾個專業的作曲家,到時再幫你問問看。”
何沐笙聞言張了張嘴,欲出口的話剛到了喉頭,又被她給壓了下去。
還是算了。
……
薄荷糖樂團的出道十周年世界巡迴演唱會<星聲呐喊>自三月開始,首站就在b市體育館,接著是國內幾座城市,隨即輾轉日本東京,澳洲墨爾本、雪梨,新加坡,馬來西亞吉隆坡,英國倫敦,美國洛杉磯,加拿大溫哥華、多倫多等地,最後一站又回到國內c市體育場,幾乎就是環球巡演了。
巡迴演唱會國內場的每一場的門票幾乎都是在幾分鍾內便搶購一空,薄荷糖樂團的高人氣可想而知。在他們巡演時間也時常攻占國內各大娛樂頭條,飽受關注。
演唱會維持一個月三到四場的場次,這樣的頻率對樂團來說雖然不算特別高,隻是他們演出的地點不限於國內,而是分散至世界各地,演出前幾天必定得先到達當地進行彩排,如此一來便很緊湊了。
在緊湊度如此高的狀態下奔波於世界各地,加上各國家的氣候溫度變化不一,不僅好幾個隨團的工作人員紛紛生病,就連主唱唐子堯也感冒了。
且他的病來勢洶洶,剛開始的幾天甚至嚴重到無法唱歌,簡直急死了趙哥和團隊裏的上下人等了,公司簡直恨不得把各地最好的醫生都招來給唐子堯看病。
更糟糕的是那時正好是演唱會倫敦場開唱的前幾天,一直到彩排時唐子堯都還無法恢複聲音,趙哥甚至和公司高層討論要不取消這次的倫敦場巡演,卻被唐子堯拒絕了。
可是你的聲音……”
趙哥。”唐子堯打斷他,嗓音極度低啞,明顯不在狀態上,可他的語氣卻異常堅定地說:“我有分寸,而且我不會讓我的歌迷有任何一次不好的觀演經驗。”
見他如此堅持,加上知道他一向是個懂得進退的人,於是趙哥隻好答應,並與歆姐聯合起來說服公司裏的其他人。
而在他生病的那幾天,何沐笙接獲趙哥命令,簡直是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唐子堯,不僅如影隨形地跟著他,囑咐他吃藥,小心他的飲食,還隨身帶著外套就怕他冷了。
對此,連華脩都笑說:“你根本不是來當助理的,而是來當保母的吧?
薄彥丞則調侃道:“阿笙簡直把子堯當成寶護著了。”
何沐笙聞言抬頭望了回天空,心道,唐子堯可不就是寶嗎?公司上下寶貝得不得了的寶,她自然也得捧著護著。
而且,她其實也蠻擔心他的……
當何沐笙推開休息室的門走進去後,就見唐子堯此時正靠在椅背上睡覺,臉上戴著眼罩,身上披著一件大衣。
她緩步走到他身旁,抬手輕輕撥開他的額發,手心覆上了他的額頭,感受到他額上的體溫與她的差不多後,不由鬆了口氣,然而就在她正要移開手時,卻見唐子堯忽然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輕,不像是被吵醒的起床氣。
麻煩倒杯水給我。”他說,嗓音像是仍像是蒙了層煙似地,霧氣蒙朧,還帶有幾分剛睡醒的沙啞。
何沐笙隻愣了下,便快步來到桌前拿起桌上的保溫杯倒了杯水後遞給他,“水在這。”
唐子堯拿下眼罩坐了起來,左手輕輕揉著太陽穴,右手則接過她遞來的水,道:“謝謝。”
何沐笙見他一手揉著腦袋,不由問道:“頭疼?”
唐子堯抿了一口水,聞言抬眸看她,笑得有些無奈:“嗯,有點。”
何沐笙於是從側肩包裏拿出一罐涼藥膏,眨了眨眼問他:“我幫你揉一揉?”
唐子堯見狀愣了下,隨即緩緩笑道:“麻煩了。”
何沐笙也笑,道:“不會,你是‘寶’嘛,我得照顧好你。”
唐子堯聞言低笑了一聲。
何沐笙來到他的身後,兩手食指分別沾了點藥膏後,按上他兩邊的太陽穴,力道適宜地替他揉著。
這時麵前的鏡子映出了兩個人的模樣,相貌慵懶俊雅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瑰麗妖嬈的桃花眼直視眼前的鏡子,唇邊依稀帶笑,而站在他身後的長發女子則垂頭神色認真地替他按著穴道,烏麗的發絲自她臉邊垂落,眉眼清雅溫柔。
那一刻唐子堯隻覺得心頭襲上一股暖意,很快地流遍四肢百骸。
替他按完後,何沐笙突然想起了什麽,微笑道:“對了,我用簡易廚房給你煮了蘿卜老薑湯,我去拿來給你。”
說完,拿起桌上的保溫杯興衝衝地飛快跑出去了。
唐子堯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失笑之餘又忍不住想,生病時有個人這樣子照顧著自己,這種感覺到是挺好的。
而當何沐笙拿著裝滿蘿卜老薑湯的保溫杯回來時,就見唐子堯此時又側躺在沙發上睡著了,這次他臉上沒有戴著眼罩,隻在身上披了件黑色大衣。
何沐笙放下杯子後走到他身旁替他把大衣蓋好,之後又回到桌前拿起自己的筆記本開始寫著什麽。
安靜溫馨的氛圍於是緩緩流淌在室內的每一個角落,溫暖而愜意。
唐子堯再醒來後發現頭已經不怎麽疼了,也許是何沐笙剛才替他揉過的緣故。他緩緩從沙發上坐起,側頭朝休息室中央放著的桌子看去時,就見有抹纖瘦的人影正趴在桌上,長發柔順地披散在肩背上。
唐子堯見狀拎著自己的大衣來到她的桌前,動作輕柔地將大衣蓋到她的身上。
這時他又注意到被她的手臂壓住一角的筆記本,隻見上頭那清麗端正的字跡寫著好幾項關於感冒該注意的事,還有哪些食譜對護嗓、止咳潤肺有益,內容十分清晰詳盡,能看得出來是用了心的。
唐子堯兩手撐在她腦袋左右兩側的桌子上,垂眸認真地看著本子上寫的內容,這動作看上去就像是將她整個人都圈在了他的勢力範圍裏。
仔細地看完後,唐子堯忍不住笑了,看著身下那安靜地趴在桌上睡覺的姑娘,抬手輕輕地替她將垂落的發絲別到耳後,但見她露出的半張臉睡顏乖巧,賞心悅目。
賞心悅目,唐子堯常常將這個詞套在她身上,倒不是因為她長得有多好看,純粹是因為她的氣質讓人感覺舒服,特別順眼。
當他垂眸看著她睡著的模樣,又想到她貼心地為他做的所有事時,一股奇異的思緒便伴隨著感動油然而生。
前所未有。
唐子堯甚至覺得,如果可以,他感覺自己可以這樣看著她很久。
原因他還不曉得,但似乎有個影子了。
這時,他又注意到折疊起來夾在書頁裏、露出了半張的紙,腦裏忽然想起了什麽,他抬手將那張紙給抽了出來,攤開一看,果然是上回瞧見的那張五線譜。
然而這卻是一張沒有完成的曲子,他注意到紙張左上角寫著一排略微歪斜的字,可以看出應該是個男生的字跡。
致阿笙。
這是有人寫給何沐笙的?
接著他又想起了當初和她一起上節目時,她似乎曾經提過她和她的好友一起創作了永冬這首歌,難不成就是那個人?
不過為什麽曲子才寫了一半就斷了呢……
唐子堯靜靜地看了那張譜一會後,將它完好地折疊起來又放回原處。
……
最後薄荷糖樂團世界巡演倫敦場還是順利地結束了,在演唱會中唐子堯的聲音已恢複到正常水平,一首首歌唱下來,無可挑剔。
趙哥簡直高興壞了,團隊裏的人也都很高興,其中自然包括何沐笙,欣喜之餘又覺得鬆一口氣。
倫敦慶功宴上,大夥們著實玩了個盡興,連平日裏不怎麽玩的唐子堯都玩得特別開,基本上來敬酒的人來者不拒。
何沐笙不太能喝酒,屬於那種一杯倒的人,因此全程以果汁代酒。因為拿的是果汁,所以她也不好意思跑去敬別人酒,倒是華脩跑來和她一起喝了好幾杯,連薄彥丞、岑琛和席多等人也來了。
說到底這次演唱會的大功臣就是咱阿笙了。”
是啊,多虧你把子堯哥當寶護著,子堯哥才奇跡似的痊愈了!”
來來來大家一起敬阿笙一杯,乾杯!”
這時薄彥丞注意到她拿的是果汁,立刻倒了一小杯酒給她,道:“哎,喝果汁多沒誠意啊,至少來杯這個!”
何沐笙趕緊擺手婉拒,道:“我不會喝酒……”
岑琛笑道:“阿笙你放心,這酒度數很低,才4度而已,何況這麽小杯。”
席多拿過薄彥丞手裏的酒杯塞到她手裏,道:“來來來痛快點,一口乾了!”
何沐笙聞言看著手裏的小酒杯,腦裏回想著以前她和蘇慕學偷偷喝酒那次,她喝了多久才倒?
她記得她似乎喝不到一罐就倒了,可具體是多少她也忘了,隻記得最後還是蘇慕學背著她回家的,還因而被兩家人訓了一頓……
這麽一小杯應該還可以吧?
這時就見眾人用舉著杯子乾杯,何沐笙見狀索性一口乾了。
不過這份量也的確隻有一口。
喝完後,又有人給她添酒,於是她便一杯接著一杯,大約連喝了三杯左右便不喝了,她還是懂得把握分寸的。
然而這時卻見唐子堯也拿著酒杯走過來,站在她麵前對她笑得一臉惑人,道:“喝一杯?”
何沐笙看著他呆呆地點點頭,拿起酒杯與他的碰在一起,接著又一口乾了。
喝完後,卻見唐子堯突然朝她張開雙臂,踏前一步將她整個人擁進懷裏,雙手輕輕環著她的肩,帶著香甜酒氣的薄唇湊到她耳邊說:“謝謝你。”頓了下,嗓音裏滿是笑意,“我的小保姆。”
何沐笙早在他抱住她的那刻就徹底傻住了,隻感覺他身上的清香夾雜著酒氣撲麵而來,瞬間盈滿她所有感官。
不知道是不是體內酒精作祟,她隻覺得腦袋有些暈眩,卻還能清晰地感受到胸膛底下那跳得飛快的一顆心。
這時環住她的手微微收緊,她整個人於是又往他懷裏埋得更深。
何沐笙有些暈乎乎地想,這個男人……真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