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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齊廈腦子是懵的,再沒說任何決絕的話,但還是讓賀驍把他送回了他自己家,而非去他們這些天一直住著的賀驍的海濱別墅。

    賀驍知道這就是他能接受的極限了,眼前齊廈狀若失魂的樣他看著心疼,但他沒後悔讓齊廈知道真相。

    齊廈看到那個石雕就已經意識到他們可能發生過什麽,但以他的個性把這事自己放心裏頭反複糾結折磨自己幾個月乃至幾年都不是不可能,一次說穿,是長痛不如短痛的選擇。

    齊廈性子其實孤冷,賀驍知道自己是唯一能讓他徹底放心傾訴的人,正因為如此,才無法隱瞞,他不能讓齊廈最後對著他也隻能把猜疑隱藏在強顏歡笑底下。

    車原路返回再次經過跨海大橋,天邊繽紛流光正上演著一場煙火盛宴,齊廈身子無力地靠著椅背,頭一直朝著窗外。

    他這才發現,原來煙花那片刻爆發的絢爛熄滅之後,剩下的就隻是淒清。

    這並非祥兆,所以求婚這種事果然本來就不該選在這一晚。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回到齊廈家,別墅上下兩層都沒其他人。

    攝像頭事件後,保鏢ab被賀崢嶸召回,而齊廈幾個月除了話劇就沒其他工作,女助理常樂現在也是工作室另一位新人的經紀人,日程安排非常滿。

    從樓下到樓上都是一片沉寂,相比不久之前,眼下看起來有種曲終人散的落寞感。

    齊廈回他自己的房間,把窗和臨著露台的門都打開透氣。

    接著,他腳步就停在露台,感覺到賀驍依然站在他身後,問:“你說你被下藥,誰幹的?”

    見他終於有主動探知全部真相的意思,賀驍果斷答出了魏憬銘的名字。

    齊廈心頭驀地騰起一團火,“他怎麽敢?”

    話幾乎脫口而出。

    賀驍一怔,“……”心裏頭五味雜陳。

    即使直麵殘酷的現實,齊廈為他不平幾乎是本能。

    而齊廈說完就反應過來了,也立刻愣住,趕緊閉嘴。

    他原本側著的頭緩慢地變成麵朝前方,恨不得自己把舌頭給咬了,賀驍到底給他灌了什麽*藥,他簡直蠢得讓人傷心。

    齊廈這一悲憤,腦子轉不動是必然,所以情不自禁為賀驍鳴不平的幾分鍾之後,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齊廈轉過頭對賀驍不可置信地說:“所以,也是他讓人帶我過去的?”

    賀驍想把齊廈抱住,可是終究不忍在這個時候看到他驚怵的眼神,眼光一刻不離地落在他線條優美的側臉,沉聲回答:“是。”

    齊廈聽完垂眸不語,隻是呼吸聲粗重了些。

    兩個人又重新回歸靜默,齊廈抬眸看一眼賀驍,隨後臉轉向露台外遙遠深邃的夜空。

    這要換個人勢必接著摸清自己被害的細枝末節,但齊廈再開口時,卻問出在他腦子裏糾纏了一路的話。

    他像是鼓足莫大勇氣似的說:“所以,你一直對我好,是因為內疚?”

    賀驍愣了愣,這是他的齊廈,在他麵前能稱之為柔弱,可是總是用盡全力把所有的在乎和關注都停駐在他身上的齊廈。

    賀驍立刻握住齊廈的手,拖著他往屋裏走,“來。”他覺得他欠齊廈一次毫無保留的坦誠。

    齊廈這是略微一愣,但見賀驍明顯是有話說的模樣,雖然臉色毅然冷漠,可還是跟著賀驍進了屋。

    賀驍把他安頓到他沙發坐下,自己在他麵前半蹲半跪下來。

    這樣的姿態,齊廈把臉轉到一邊不肯看賀驍的眼睛。

    賀驍手掌蓋住他的手,認真地說:“不管你信不信,我元旦前才知道那個人是你。”

    齊廈沒說話,眼皮微微跳了下。

    賀驍說:“我對你好隻是因為喜歡你。”

    察覺齊廈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指不再那麽僵硬,賀驍又說:“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自己也弄不明白,我第一次有明確對象的性夢,夢到的就是你。那時候,我隻在電視劇裏看到過你,夢連著做了幾個晚上。”

    賀驍沒說謊,他身體發育早,但長身體那會兒最開始夜裏遺精做的夢都跟性沒什麽關係,要麽在打仗,要麽是其他,第一次夢到一個特定的人然後射出來,那個人就是齊廈。

    那些夢到現在賀驍還記得,就連地點和姿勢都沒忘記。

    對一個沒有真正見過麵的人有強烈而且專一的情/欲,聽起來有些不正常,賀驍這就算是把他所有好的不好的,全都拿出來,再不遮掩地攤到齊廈麵前。

    齊廈越聽耳根越紅:“你——”沒有其他,隻是驚詫於這種私隱賀驍怎麽能說得如此坦然。

    但賀驍望著他的目光非常鄭重,沒有一絲猥褻,“但我從沒想過強迫你做什麽,當時甚至沒想過打擾你,可沒想到,即使是這樣,這點心思還是害了你。”

    是的,賀驍想,真正完全無辜的受害者隻是齊廈,就像是人們對皮草的狂熱間接斷送動物的性命。

    那時候他住在母親家,家裏幫傭連著幾天從他房間抱出精痕斑駁的床單,接著他母親去房裏找他說話,發現他枕頭下從雜誌撕下來的齊廈的照片。

    於是他母親找機會讓他和齊廈認識,當時賀驍本著不打擾的原則斷然拒絕了。

    幾天後,現在推測起來應該是他母親找齊廈遭拒後,好些個和齊廈同類型的年輕男孩出現在他身邊,有兩個連長相都相似。

    賀驍知道這些人出現是為什麽,心裏頭隻是覺得厭惡,先是不搭不理,之後果斷把人趕走了。

    當時覺得這無非是一場鬧劇,沒想到同一屋簷下的魏憬銘看到眼裏記在心裏。

    魏憬銘想用他毀了齊廈,而這個人渣也的確快做到了。

    之後的那一晚,賀驍在神誌不清時以為自己又在做一個跟齊廈有關的夢,可是清醒過來麵對真實發生過的事,他沒想到也不敢想,這個人是齊廈本人。

    因為曾經出現過的那些男孩,那個晚上過去,賀驍看到滿床的血卻想不起來身子底下的人有過掙紮,隻當跟他共度一晚的人是曾經自薦枕席的其中之一。

    他覺得自己被人聯手算計,憤怒之外還有些惡心。

    以賀驍的強勢,他從來不會把自己把受害者這三個字套在自己頭上,畢竟聽起來弱。

    可是眼下在齊廈麵前,賀驍終於坦誠到連自己都驚詫的地步。

    他說:“這些年我跟你一樣不願意想起那晚,這些年一直不覺得性能讓人愉快,也再沒跟誰做/愛,直到你出現。”

    賀驍說完便久久不語,他麵容輪廓粗獷硬朗得完全不像是個會說情話的人,但望著齊廈的眼神深情而專注。

    齊廈一張俊臉在他目光照射下漲得通紅,全然說不清坦白怎麽變成了表白,還表白得如此肉\欲。

    齊廈腦子亂成一鍋粥,明明知道整件事賀驍也並非本意,可是心裏頭就是忍不住的憤恨委屈,到底為什麽,他說不清。

    兩人對視半晌,齊廈說:“你回房吧,這些天我想靜一靜。”

    他神色看起來非常疲憊,甚至連一貫潤澤的嘴唇都幹枯起了皮。

    見他短短一個晚上就憔悴成這樣,賀驍心疼得直抽抽,不敢咄咄相逼,隻能答應:“好。”

    但在打開門將要出去的時候,賀驍又回頭說:“我在門外守著,有事叫我。”

    今晚上在海濱別墅的人到現在還沒跟過來,魏憬銘一天不倒,賀驍一天不敢大意。

    賀驍也是習慣了自己整夜親自守著齊廈,還是那句話,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現在讓他自己回房,他根本待不安。

    賀驍這一句話跟齊廈說明也是意在提醒身邊的危險依然存在,千萬不要因為看他不順就意氣用事。

    齊廈愕然地看他一眼,還沒說話,賀驍退出門外,把門穩穩關上了。

    留下齊廈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裏,麵對著合上的木門好久回不過神。

    齊廈第一反應就是,賀驍又在逗他心軟。

    可能是被噩夢糾纏的太久,如今得知真相,他除了想要把魏憬銘撕碎之外,依然有一口濁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

    他也是曾經有過跟凶手同歸於盡的打算的,齊廈訥訥坐了好久,從大衣口袋裏掏出首飾盒打開,婚沒求成,兩個戒指好生生地躺在裏麵。

    而不管賀驍本人是否是有意,他居然打算了許久要跟八年前睡了自己的人求婚,這個認知讓齊廈有些懷疑人生。

    他現在真想不明白,他的人生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齊廈獨自坐了許久,寒冬臘月,房間對著花園的門窗洞開。一直到身上感覺到往骨□□裏侵襲的寒意,他猝然回過神,這時候連耳朵都因為灌進來的冷風有些發疼。

    齊廈起身把窗子和陽台門都關好,暖氣打開,心思立刻往房間門外去了。

    他知道這個天氣,在外邊守著過一夜是什麽滋味,明明心裏頭覺得賀驍可能是故意逗他心軟,齊廈往房間門那邊走的腳步自己管都沒管住。

    他邊走邊覺得自己沒出息,但手腳都像是不聽他自己使喚似的,人到門邊的時候一下打開房間門。

    齊廈站在門口,眼睛也朝門外看過去,“……!”

    敞廳裏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齊廈人嗖地縮回房間裏,嘭地把門甩上,“……”說好的守在外邊呢?

    齊廈在門裏頭站在,心裏頭氣得夠嗆。

    不是,他不需要賀驍真的守在門口,他隻是氣自己。

    聽見賀驍一句話,就隨時被拐著走的自己。

    如此一來,這晚上齊廈睡得十分不安生,這一晚上的信息量太大,他躺在床上,人翻來覆去地貼烙餅,將近天亮才眯過去了一會兒。

    就這一會兒還沒睡沉,很快又醒來,望著窗外隱約發白的天空,幹脆穿衣服起床。

    齊廈把身上衣褲整理好,才想到昨天晚上發現房間裏連牙刷和毛巾都沒有,之前他全都拿到賀驍房間去了,

    想下樓去給自己找套新的,齊廈一出門,餘光就瞟見右手邊靠牆有個黑影,腳步一頓,臉頓時轉過去。

    這時候天才蒙蒙亮,敞廳沒開燈,就著從房間裏射出的光線,齊廈看清是賀驍坐在門邊上,身體靠著牆,兩條胳膊抱著胸,頭往後貼著牆紙正閉著眼睛打盹。

    應該是聽到他的聲音,賀驍眼睛很快睜開,目光落到他身上時也沒多少剛睡醒的迷蒙。

    賀驍深邃的雙眼裏還透著絲溫柔的笑容,“這麽早。”

    齊廈又不好了,這次嘴巴也沒由自己,“你不是回房了嗎?”

    他說完又想抽自己。

    賀驍一聽就知道他出來找過自己,應該就是在自己回房方便的時候,所以沒碰見。

    賀驍站起來,抬手用力搓了幾把臉,從旁邊矮櫃上夠過來一團東西,遞到齊廈麵前,“給。”

    齊廈低頭一看,是套洗漱用品,牙刷和牙膏盒子被卷在一條新毛巾裏頭。

    他看著賀驍胡子拉碴,明顯是熬過夜的臉,訥訥地伸手接過來,“……謝謝。”

    齊廈本質上來說是個非常心軟的人,他眼下就是明明心裏還是不舒坦,可又像是本能戰勝不了理智似的,總是對賀驍情不自禁流露情愫。

    賀驍看著哪裏能不明白,心裏頭又是一陣疼惜,恨不得把人揉進懷裏。

    這天早飯,女助理也在。

    他們好些天沒見了,女助理到餐廳看見齊廈坐在餐桌邊上,直接在他旁邊坐下來,笑著說:“什麽風把你刮回來了,昨天半夜回來見你房裏有燈,時間太晚了我才沒上去。”

    齊廈神色冷漠地說:“這是我家,我哪能一直不回來。”

    他這臉色一看就是不高興,女助理笑容頓時收住,朝對麵的賀驍瞟一眼,目光很快又回到齊廈臉上,目光在他們之間掃來掃去。

    這時候齊廈麵前的筷子突然掉地上,他俯身撿起來,賀驍一見立刻起身對齊廈伸出手,“我去換。”

    齊廈不大情願地把筷子放倒賀驍手上,女助理這下心裏頓時明鏡似的了。

    等賀驍進了廚房,她對齊廈小聲說:“鬧別扭了,為什麽?不該啊,他多讓著你,你也不是什麽脾氣不好的人。”

    齊廈傲嬌地傾身胳膊撐著桌麵看向一邊不想回答。

    女助理眼珠子轉了轉,跟著湊上前,戲謔著說:“該不會是房裏那種事,他把你折騰厲害了吧。”

    齊廈人一驚,接著眼睛對上身邊的女人,“……!”是的,還是很多年前。

    可是,一大清早的,要不要這麽真相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