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懷疑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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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旭走到門邊用手勢打了個暗號,派了暗衛這個追蹤的差事。

    等薑旭再關門回來,薑婉已經神定氣閑的慢慢的喝著茶潤嗓子。

    他驚訝的問道,“你不急?”

    薑婉癟了癟嘴,委屈的道,“我為何要急?我好好的急什麽?”

    是啊,急什麽了?急的人應該是那位才是,那麽急的毫不遮掩的派人出城,是那位很急吧?

    永定侯滿含深意的望了薑婉一眼。

    薑雲咳嗽了一聲,輕聲問道,“父親,這學子失蹤一案實在蹊蹺,如今京中形式也不明了,隻怕這案子和那楊遠還有安然表弟都有些瓜葛,兒擔心就是小舅舅隻怕也有些牽扯,如今小舅舅已經出事,安然又找不到,就安樵一人住在那邊的宋宅裏,不若讓他搬到府中來,也好看顧一二。”

    永定侯歎了口氣,點了點頭,說道,“你去辦吧。”

    薑婉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頭,啞著嗓子道,“小舅舅中的是咒,那個老頭子已經找了許久,可是還是找不到咒引,因此小舅舅一時半會兒怕是醒不過來,至於安然表哥,隻怕更是。”

    薑婉的話嘎然而止。

    永定侯已然聽出了幾分凶險,他沉默的喝著茶,並不多言。

    隻有薑旭沉不住氣,貿然問道,“阿婉,你是說,如今看著性命凶險的小舅舅沒事,倒是在外邊逍遙的安然表弟恐有性命之憂?”

    薑婉點了點頭。

    薑雲不忍心的俺住了猴急的薑旭的胳膊,安慰道,“你不要急,這事急也無用,早前不告訴你,也是擔心你再母親麵前藏不住事,如今要接安樵過來,這才同你提起一點,你可知道。”

    後麵還有幾個字,薑雲硬是沒有再說,親人出事,有幾人能做到淡然,更何況這個有些莽撞的二弟。可有些話重了也是要說的,總不能讓這個家夥壞了事。

    薑旭了然的點了點頭,慢慢的平複情緒座在了椅子上。

    薑婉低垂著頭繼續道,“是我沒能早早查出端倪,以至於耽擱了小舅舅,不過那個老頭還是可靠的,由他照看小舅舅和侯府,應該無礙了。隻那封在海棠閣裏的畫,如今倒是尷尬,那老頭子說,隻怕那畫有問題,可如今又動不得。”

    這話倒是第一次聽薑婉說起,薑家三父子都有些急了,瞪著大眼死頂著薑婉。

    可這個丫頭,如今也學了躲起來,她低垂著頭就是不看然,隻盯著自己的繡鞋繼續說話,“當初恐怕是有人借小舅舅之手將這畫送到侯府來,而且那人多半還知道我多少會些陰陽之術,因此利用我將畫封起來,封了那畫,看著是,其實是利用我的手,將那畫保護了起來,不讓人察覺此畫有異。謀劃這事的人,或者不是人,可不管他是什麽東西,如此手段,隻怕難以對付。”

    永定侯有些生氣的打斷薑婉的話問道,“此事你知道多久了?”

    “有幾日了。”

    “為何不一早來告知為父?拖至今日?”

    薑婉有些理虧,她也不知為何會拖到今日才說,若不是周子曦前幾日來訪,她已經快忘記這些陰陽之術與侯府的糾葛之深了。

    當日沒說是為什麽?

    今日向來,其實也不過是兩字,維護罷了。她一直不想將薑家的人扯到那些古怪紛亂的陰陽之術中,早前有些糾葛,那也是避無可避,如今能避還是避開才是。

    畢竟這些人也隻是凡人,若是那一日如同小舅舅一般遭了暗算,那該如何?

    小舅舅的事情,已經成了她心裏的刺,拔也拔不出來了。

    薑婉搓了搓鞋尖,低低的道,“我一時沒有想起。”

    永定侯緊緊抓著太師椅的扶手,若不是他努力控製著心中的怒火,隻怕這紅木扶手早就碎成了渣。

    他突然想起了周子曦的話來,

    “我知道我該死,我這次來不是來求您原諒我,我是有一件事情,一定要說,我做了一件錯事,我那日招魂喚來的不是阿婉,不是阿婉,現在這個,侯爺,您的女兒不是阿婉。”

    “我發誓,我說的話絕無虛言,我若亂言,必當生死異處,不得好死。”

    真的不是阿婉嗎?

    永定侯的心重重一疼。

    薑婉的聲音仍然低壓著,“我是真的沒有想起來,那日我知道這件事情後,就一直跟著那個老頭子在修行,身體裏的千絲引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慢慢的學會了應用,也才能再開始修習陰陽術。我忙忘了,那日周子曦來了,我才想起還有這麽件事沒同父親說,可我,可我有些難以啟齒。所以又拖了這麽幾日。”

    等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薑婉的嗓子裏已經帶著一點哭意。

    薑雲和薑旭有些手足無措。

    若是平日,不要說薑婉的嗓子裏帶著哭意,就是她低著頭這一難過的樣子,父親早就心疼的急著安撫了,怎麽會讓她說了這麽多還無動於衷。

    這是怎麽了?

    永定侯知道,這是因為他開始懷疑了。

    那日周子曦說了許多,他隻當他胡言並不曾多想,這幾日他一直都知道他不會信了這個人的話。

    可今日,真的到了事情上,真的聽到了陰陽之術,真的想起了以前的事,永定侯才知道,他還是忍不住的懷疑了。

    人的心有時候是無法控製的。

    當有人在你的心裏埋下了懷疑的種子,哪怕你嗤之以鼻,可最終當那個時機來的時候,這顆種子還是會冒出來。冒出來了,怎麽辦?

    心中的恨意真的難以排解。

    永定侯恨。

    他恨周子曦,恨那個讓他掙紮著去相信女兒不在了,女兒死了,如今的這個是冒牌貨的少年,他恨不能讓他此刻就如他手中的這紅木扶手一般,被他死死掐死才好。

    可他不能。

    懷疑隻是懷疑,不能露出端倪,若是他懷疑錯了,阿婉怎麽辦?

    薑雲看了看一動不動的永定侯,往外邁了一步,擋在了永定侯身前,他伸手拽了薑旭一把,對薑婉道,“阿婉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讓阿旭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覺就好。”

    薑旭忙也站了起來輕拽薑婉,半拉著她半推著她往外走。

    薑婉有些茫然,朦朦中被薑旭帶出了外書房。

    薑婉走了,薑雲緩緩的轉身望著永定侯。

    嘭。

    永定侯身下的太師椅轟然而塌。

    薑雲憂心的不隻該說什麽才好。

    永定侯已經豁然而起,長身玉立的站在了一旁。

    “父親。”

    永定侯抬手而止。

    薑雲不敢再往下問。

    怎麽問?

    為何阿婉說起宋家的小舅舅和表弟,父親會這般失態?什麽事,讓巍峨如山的父親動容至此?

    薑雲從來沒有見過,他不敢問。

    窗外的天色慢慢的暗了下去,永定侯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等他回頭的時候,才發現大兒子仍然站在他的身後。

    習武的人身子本就練過,不動如山,平日站一兩個時辰並不是多大的事情,可此刻,永定侯卻覺的身子酸麻難受。

    這是因為心累,所以身子也累了嗎?

    “雨停了多久了?出去的人可有送消息回來?”

    薑雲恭謹的彎了彎腰,回道,“出去的人有送兩次消息回來,東西兩麵都沒追到人,不過還在追,按照布置,至少要追出百裏無消息,才回斷頭返回,按照情況應該還有一次消息。按時間應該就送回來了。”

    永定侯點了點頭,微微歎了口氣道,“雲哥兒,你說,阿婉死而複生後是不是不同了?”

    “一個人若是幼時癡傻,再死過一次,活過來,總會不同的,除非仍然癡傻,否則如何能同?”薑雲的聲音,清淡,堅定。

    永定侯望著他,滿眼的欣慰。

    他的兒子很好,比他好。

    “兒子的妹妹,很好,堅毅勇敢,她為了父親甚至於豁出了性命,她曾經為了父親差點死了。”

    薑雲平淡的說了這句話便不再開口。

    永定侯心如同被重錘擊中。

    是啊,這個女兒可是為了救他差點又死了,又死了,又死了。

    誰若是好不容易死而複生,好不容易過的好了,誰還有勇氣去死,更何況還是為一個自己沒有一點關係的人去死?

    是他著色了。

    是他被懵住了心眼。

    永定侯長舒一口氣,沉沉的道,“是我錯了。”

    這句話太低太低,就連站在不遠處的薑雲也隻是模糊的聽到一聲,至於說的什麽,習武的他也沒有聽清。

    外書房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一長一短。

    這是有消息回來了。

    薑雲轉身開門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他又轉了回來,在他身後跟著薑旭。

    兩人進屋也不耽擱,薑雲直接回話道,“西麵的無消息,東麵的查到方向,追了過去,最後再東山寺山腳斷了蹤跡。若不是阿婉判斷精準,派人派的早,東麵那點痕跡都追不到。”

    薑旭不解的看了看薑雲。

    這是怎麽了,怎麽說話這麽奇怪?囉嗦的說這麽多?

    永定侯滿含深意的看了看薑雲,點了點頭道,“派暗部去影子去,撤回鐵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