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藥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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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過來,啞奴把她帶過來。”耿秋憤怒的叫道。

    發呆的啞奴回神,急忙丟了茶盞過來扶耿秋。

    廢了好大勁,啞奴將耿秋從搖椅中扶了出來。

    此時薑婉已經坐在了花藤下的矮榻上,彎著腰給周子曦切脈。

    薑婉醫術不精,可幾經生死,人的脈好壞她還能切出來,此事周子曦的脈幾乎微弱到了極致,打個比方,人若安好,那脈搏定然跳動如同鍾乳岩的岩石滴水,滴答有秩。看周子曦的脈搏就似那橫繃的絲線,靜止不動,許久才能從細微中摸到它的顫動。

    這絲顫動仿若微風吹過水麵,給人以已動未動的錯覺。

    薑婉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沉的仿若入水的秤砣,一下到底。

    怎麽會這樣?

    這個白衣似雪,青衣似山一般俊秀如仙的男子,怎會一下就形銷骨立,仿若跌入地獄一般?

    啪嗒。

    薑婉的手上一疼,一股大力襲來,急速的將她的手從周子曦的手腕上打落下去。她白皙的手背上立刻現出一片深紅,迅速的腫起了一片。

    好疼。

    薑婉疑惑的抬頭望去。

    耿秋鐵青著臉跪趴在矮榻的一旁,死死的盯著薑婉,就好像守食的惡狼,兩眼放光。

    薑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淡淡的笑意從眼角渲染開來,讓她的臉仿若三月裏的梨花,清淡的讓人著迷。

    耿秋因為急奔過來,又無法下蹲,急忙半撲到地的急促呼吸因為這一笑更加急促起來,他覺得無論怎麽吸氣,他那因為肥胖而虛弱的心怎麽也不夠氣息平複下來,反而因為這急促的呼吸而心跳如鼓,越來越急促起來。

    這可如何是好?

    “你不用擔心,我沒有惡意,我認識這個人。”薑婉輕柔的說著話,仿佛是自言自語一般低沉,“他救過我,就好像你救過我一樣,他怎麽會在這裏?是因為病的太厲害,需要你幫忙醫治嗎?可我沒有聽父兄提起過啊?他什麽時候來的?”

    啊,什麽時候來的?治病?

    這是什麽鬼話?

    耿秋心裏低聲的啐罵起來,這是我的藥人,代替你的藥人,我舍不得你做藥人,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啊,你還來質問我,質問我。

    耿秋的心委屈的不行。他的委屈仿若漫出金山的大水,洶湧的淹沒著他內心的一切。以至於他自己都未能發現他心中對於薑婉的不舍與眷戀。

    “嗯,你怎麽喘的這麽厲害,是累到了吧?太胖對身體不好,內髒都會負擔太大,我扶你起來站著會好些。”薑婉說著話彎腰去攙扶耿秋的胳膊。

    隔著衣料,耿秋的胳膊仍仿若北烙鐵燙過一般,滾滾發熱起來。

    他用盡這一生最大的力氣,用另一隻手努力的撐著肥胖的身體往上,盡量的不將身體的重量放到薑婉纖細的手上。

    啞奴急忙過來幫忙,三人費了好大的力氣終於是一起站了起來。

    耿秋有些茫然。

    剛才還急切的思緒混亂的心,如今沉落到了迷霧眾,他眼裏心裏除了薑婉,已然不知其他。

    薑婉的手腕因為攙扶耿秋有些酸麻,她不動神色的將手背到了身後,慢慢的兩手互相搓揉。

    “好些了嗎?他是自己來找你的嗎?”

    薑婉抬頭望著耿秋輕聲發問。

    這還是薑婉第一次同耿秋站在一處,因為太胖,以前每次見這人,不是見他躺著,就是見他座著,似乎因為胖,他很少站著吧?

    薑婉此時才發現耿秋個子很高,比尋常男子要高那麽一頭,就是一向高大挺拔魁梧的永定侯,若是真的同耿秋比起來,也是要矮那麽一點的。

    薑婉不覺想起了大熊,肥胖高壯,似乎還有些可愛。

    耿秋可不知道薑婉的心思,若是知道,他定然要咆哮起來,誰像大熊,誰全家像大熊,爺才不像,誰要這樣想,爺毒死他。

    不過,若要他毒薑婉,那就似太陽打西邊出來,絕無可能。

    “這是我的藥人,我撿來的。”耿秋幹巴巴的回了薑婉一句。

    薑婉驚訝的眉毛都跳了起來。

    “怎麽可能?你不曾出府,哪裏去撿人?”薑婉急切的問道。

    耿秋一聽,心裏頓時歡喜的不行。

    既然知道他沒有出府,那就是在意過他的行蹤,這般在意,心裏有他。這個好消息如同秋日的陽光,讓他暖烘烘的舒服。

    “嗯,是在府裏撿來的,他那時候快死了,我看著他還有點用,就救了他回來試藥。”耿秋的聲音越發溫柔起來。

    “府裏撿的?”

    薑婉跟著呢喃了一句,突然一下想到那日周子曦的到訪。

    難道那日以後,他就被耿秋撿了回來?

    難怪昌平公主如今急的快瘋了的滿城找人。那是多久前的事了?

    薑婉頭疼的不行,這可如何是好?如今人成了這樣,就算送回去,隻怕也不會善了。可若是不送,怎麽藏的住?這可是個大活人,不是物件。

    也是耿秋運氣好,這個人來侯府的時候,怕是獨自而來,無人知曉,來了被帶到此處,又因為耿秋用毒,府中無人能進來窺探,陰差陽錯的就這般莫名的瞞了下來,將人養了如此之久。

    如今該如何?

    “他遮陽昏昏沉沉多久了?能清醒過來嗎?”薑婉有些著急。

    “他這般是因為服了藥,若要清醒也不難,可若清醒過來,他便能感覺身體的疼痛,那還不如如此,不知道痛不是更好?”耿秋有些不屑的答著話。

    薑婉頭更疼了。

    夏蟲不與冰語,這真是難溝通啊。

    “這個人不能當你的藥人,他得清醒過來,你要想法子治好他。”薑婉急的不行。

    “為何要治好他,他為何不能做藥人?”

    “啊,因為他是很重要的人,有人在找他,他母親找他都找瘋了。”

    “那關我何事?”

    “嗯,他,他必須好起來,他是侯府的客人,不能讓他在侯府出事。”

    “他沒出事啊,他好得很,有沒有死。”

    “不是的,他,他,他是我未婚夫。”薑婉急的口不遮掩,一句話衝口而出。

    “那又怎麽樣?”耿秋極速的回著話,突然牙齒咬著了舌頭一般,一口吞下後麵的話,急巴巴的一手抓住了薑婉的胳膊問道,“你說什麽?什麽未婚夫?”

    薑婉苦著臉不知該如何說,隻能吞了吞口水,慢慢開口道,“他是昌平公主的兒子,也是當今聖人的侄子,是我的未婚夫婿,他來見父親的。”

    耿秋的臉,一下成了豬肝色。

    他的心裏後悔的不行。

    幹嘛貪一個藥人,幹嘛要救這個,這個,早知道,就讓他死好了,死好了。

    耿秋丟開薑婉,回身望著榻上的周子曦,心裏盤算著怎麽才能讓他死。

    他不能毀了誓,他救過的人不可再殺,當然,他當然不可以殺他,可是他可以不再救他。他可以斷了他的藥。

    可是斷了藥,如今也死不了了啊。已經是藥人了,救命的藥已經用過,他是怎麽也死不了了啊。那不給他吃的,讓他餓死?

    耿秋打定了主意一定讓他就這麽餓死,雖然因為他用了藥,要餓死這個人也有些難,可總比沒有辦法好吧。

    他的心又開始有些高興起來。

    薑婉並未想什麽,如今她隻關心周子曦的性命。

    這個人畢竟救過他,若不是他,也許她早就死了,也不能穿越到這裏。這個人對她有恩,也有情,現在不說這些恩情,他也是不能死了。他死了,紙包不住火,難保將來那一天就會因此事而牽連侯府。

    薑婉又走了過去,座在了矮榻邊,抬手試了試周子曦額頭。

    還好,沒有發熱,也沒有汗,看著隻是睡著了。

    “你救醒他吧,需要什麽藥材你同我說,我去找。”薑婉懇求的望著耿秋,繼續說道,“你若要藥人,我回頭幫你找,這個人不可以的,你若真用了他做藥人,有人會害你,永定侯府護不住你,你幫幫我?”

    最後一句話,低沉的拖著尾音,有絲難堪的祈求在話尾中勾了出來。

    耿秋心中一軟。

    他點了點頭。

    “要讓他醒,還需配幾副藥,加重藥效,不然他醒來也不過是再疼暈過,醒不醒都一樣。”

    薑婉歡喜的一笑。

    蔓延的笑意仿若春風,拂過了耿秋的心。

    她急忙起身,規矩的行了禮,謝道,“謝過耿大夫。”

    “你若是如此,我就不救了。”耿秋有些生氣薑婉的客氣疏離。

    薑婉一愣。

    恍然,她急忙快走幾步,拉過耿秋的衣袖道,“耿哥哥,你說話要算話才是。”

    薑婉直覺若是她像對著薑雲、薑旭一般同耿秋撒嬌,這事情一定能成,她本能的極快的就如此做了。

    耿秋隻覺得自己的心如同被熨燙過一般,服帖舒服的不行。

    他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你放心就是。”

    薑婉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裏,她歡喜的拉著耿秋說起需要準備的藥材來。

    此事的西京昌平公主府裏昌平公主正在責罰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