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勾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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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西京昌平公主府裏昌平公主正在責罰奴才。
周子曦失蹤的事情,開始還隻是暗中查找,可日子一日一日過去,無論怎麽找,一絲線索都沒有,昌平公主再也沉不住氣,這段日子已經顧不得太多,明著都快將西京城搜了個遍了。
可人還是仿若蒸發了一般,毫無蹤跡。
為了此事。
如今正院的院子裏,趴著一群。
從伺候的小廝,到趕車的車夫,護衛。
周子曦身邊的人個個都上了刑。
前些日子還顧忌著要這些人去尋人,如今顧忌也無用,昌平公主隻認定是這些人你中出了內鬼,不然這天下,誰也沒有本事在放倒明衛暗衛就這般將人帶走。
滿院的血仿若灑掃的水,將院子淋了個遍。
周子曦的人都是他離家後慢慢的籠絡來的,忠心的是周子曦不是昌平公主。
院子裏的鞭撻,杖責聲音不斷,時常傳來幾聲悶哼,卻始終沒有哀嚎聲。這些人不是被堵了嘴,而是心智堅毅,就連周子曦身邊伺候的年歲最小的小廝都未嚎叫一聲。
昌平公主的心仿若沉進了冬日的寒冰河裏,一分一分的冷硬。
兒子身邊這些人她從來沒有管過,隻因為她答應過兒子,隻要他安心的活著,她就永遠不插手他的任何事。
昌平公主有些疲累的扶額,慢慢的眯著眼假寐。
十年前的那個雨夜朦朧中似乎又記了起來。
瓢潑的大雨仿若瘋了一般的一次一次的夾著狂風瘋狂的擊打在所有阻擋它的人,房子,樹上,昌平公主府的凝煙閣裏已經被打的吐血的周子曦單薄的著了一件慘白的單袍趴在地上,艱難的咳著血。
昌平公主一身凝紅彩金的大袍端坐在高堂之上。
“你可悔改?”冰冷的聲音帶著冷傲和逼迫。
“母親,我從小聽你的話,你讓我做的事,我事事聽從,可我後悔了,你知道嗎?我後悔了。”地上的少年,哽咽著,斷斷續續的吐著字,艱難的說著話。
“母親,我後悔,我後悔,後悔那日不該冷眼旁觀,我後悔的想死。”
“那你就去死,我就當我從未生過你。”昌平公主強壓住顫抖的手,艱難的吐著字。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從出聲那日開始就知道,要靠什麽樣的手腕去爭什麽樣的東西。她學的很好,軟硬的手段,她自認為不會比那高高在上的皇兄差一絲一毫,隻可惜,她是女人,皇位永遠同她沒有關係。
不過,女人也可以做一個天下人都羨慕嫉妒的最好的女人。
她為自己籌謀的婚事,籌謀,是啊,隻要去籌謀計劃,有什麽事情不能了?她從來都是順心順意的過的日子。
自從有了兒女後,她不再為自己籌謀,她努力的為兒女籌謀,她要做最好的母親,她要讓她的兒女得到最好的一切。
可如今。
最愛的,最心疼,籌謀最多的小兒子。
他還小,他才剛十歲,他不懂。
他要慢慢的教。
昌平慢慢壓住怒氣和不甘,再次問道,“你可悔改,你若死了,你想護著她更無可能,你可想好?昌平公主府裏可不隻你一個孩子,我也不隻你一個兒子。”
周子曦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他全身都是血,剛才用手摸了一下臉,手上的血擦到了臉上,如今血有些凝固,幹枯的讓人十分不舒服。
大概是不小心,眼睫毛上似乎也有了凝固的血,凝固的血讓眼睫毛硬硬的好像針一般。太難受了。如今身上已經傷痕累累,痛已經不在,感官遲鈍的隻剩最敏感的眼睛還能感到這硬硬睫毛的刺痛。
周子曦倔強的哼了一聲,答道,“如此那便死吧,反正阿婉也死了,一起也算是還了她的情意。”
昌平公主豁然而起。
她寬大的袖袍恍然間掃過一旁的幾案,幾案上的茶盞摔到地上,劈啪碎了一地。
“你敢。”
一聲怒吼。
怒吼聲中,周子曦燦爛的笑了起來。
“咳咳咳,母親,若是連死都不怕,又有什麽不敢的了?”周子曦抬頭望著昌平公主,話音剛落,他的嘴角突然流出一股黑色的血絲。
“啊。”昌平公主尖叫一聲,往周子曦撲了過去。
手肘一歪,昌平一頭冷汗的睜開眼睛。
她茫然的望了望四周,半日才回神,她不是在凝煙閣。是啊,怎麽可能是凝煙閣了,自從那件事後,凝煙閣就拆了個幹淨,如今那裏已經是一片湖麵,誰也看不出來那裏曾經有過樓台亭閣。
如今。
如今,這個孩子又怎麽了?他還記得他答應的事嗎?那可是他用性命換來的承諾,在他心裏,她這個母親還不如那個傻子。
傻子。
昌平公主豁然而起。
是啊,怎麽忘了那個傻子?
這個孩子可以丟開任何人,可他絕不會丟開那個傻子。他做的事情,那一件,那一樁不是為了那個傻子?他走,一定同那個傻子有關。
昌平公主急步奔了出去,她站在台階上,望著滿院子的人,急聲道,“停手。”
劈啪的擊打和鞭撻的聲音戛然而止。
“爾等之罪,在於爾等護主不利,此賬今日暫且記下,爾等去裹傷,好好想想主子最近都在做什麽,一個時辰後,爾等稟告。”話落,昌平公主揮了揮手,示意將人帶下去安置。
昌平公主深吸一口氣,慢慢的吐氣道,“派人去錄所有人的口供,隻需詢問同永定侯府有關的事情,其他一概不問。”
得令的屬下,急忙奔了出去。
昌平公主急步往外,一刻鍾後,她已經座在一輛黑平的馬車上,悄然往永定侯府而去。
世上的事情,有時候就是如此巧合,巧合有人為,也有天意。
昌平公主到永定侯府的時候,楊遠也到了昌平公主府。
昌平公主見到永定侯的時候,楊遠也正巧見到了昌平駙馬爺,周爵爺。
楊遠這段日子忙的腳不沾地,總算是摸到了西京學子失蹤這件案子的門檻,如今他順著這門檻,摸到了昌平公主府。
因為今日在城外亂葬坑邊,衙差們挖到了一枚鉤玉。這枚勾玉古樸簡潔,一看就是前朝古物,這樣的勾玉,天下大概也不會有幾塊,而這塊還偏偏人人都知。
因為當初為了這塊勾玉,滿朝臣工都跳過腳。
因為這玉是同傳位玉璽的一塊角料所雕,本為一對,正是帝後各一個的玉。那昌平公主不知從哪裏得了消息,說是此玉可以養魂,鎮魄。剛巧她的小兒子發了大病一直都不見好,為了救兒子,她竟然跑去先帝麵前跪求這勾玉。
這可是皇帝的玉,還是同傳國玉璽一樣可以寫私旨的私章玉件,這如何能賜。若是賜了,將來那位拿出來說事,這個朝堂難免動蕩。
這玉是不是就是傳位?畢竟這可是傳給皇帝的,這都傳了多少個皇帝了,突然說不傳皇帝,這說出去也沒人信啊。
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先帝還真的將這對勾玉傳給了昌平公主的小兒子周子曦。
也因此,周子曦撿回了一跳小命,雖然後來他一直病痛纏身,可至少好好的活了下來。
如今找到這勾玉,楊遠不敢隱瞞,第一時間都趕到了昌平公主府。
周爵爺端著茶慢慢的喝著,聽著楊遠站在下麵稟事。
當他聽到勾玉是從亂葬坑邊挖出,他雙手一顫,一盞茶頓時倒了他一個滿身。
“亂葬坑,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周爵爺搖晃著起身,單薄的身子晃了晃又一屁股坐回了太師椅上。
“確實是從亂葬坑旁挖到的。不過除了此玉並無其他。”周子曦回頭使了一個顏色,一旁站著的一個衙差忙快走幾步,將一塊白色絹帕中的勾玉呈了給周爵爺看。
“這是為何?這是為何?我苦命的孩兒。”周爵爺哀痛的捂著臉,茫然亂語。
楊遠惶惶的不知該退出去,還是裝無視。
這時,昌平公主已經坐在永定侯的外書房,逼迫永定侯道,“你不讓我見你家那個傻子,是不是因為她快死了?若是她快死了,我真要燒高香求她好好活過來,我可不想我兒子跟著她去死。永定侯,我家曦兒可是在你這裏?”
昌平公主咄咄逼人。
永定侯有些憋屈。這個女人霸道他是早有耳聞,可是她霸道那也隻是在女子後宅,霸道也就去欺負欺負西京裏的各家夫人。如今倒好,跑來他麵前。
唉。
心裏默默歎口氣。
永定侯淡然開口道,“周小公子是來過我這裏,可那已經是一月前的事情,他早就離開,公主來這裏尋人,恐怕是要空手而歸了。”
昌平雙手緊握。
一月前,那正是周子曦失蹤前,來了,走了,那去了哪裏?不可能。他聽說那個傻子要進宮的事,就曾派人送信來,說是不能讓傻子進宮,若不是這封信,她怎麽也不會暗中替那傻子周旋此事。
可如今人不進宮,人病在了府裏,子曦過府看望是一定的,可看了就走?
“我兒來時可帶了下人?來時所談何事?”昌平公主強裝鎮定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