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108 柳氏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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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忽高忽低,時急時緩,夾雜著身心愉悅的低喘,起初仿佛是久旱逢甘霖的急驟的暢快,到後邊又像極了春雨潤無聲的綿柔,金桂銀桂站在門外,二人背對著而立,臉紅若晚霞,尤其是銀桂,她和吳琅的親事寧櫻已經說好了,等瑩瑩她們出嫁,吳家就上門提親,此時聽著屋內的聲音,腦子裏不由自主的浮現吳琅剛來京城時,清瘦,白皙,俊逸的臉頰,她揉著手帕,恨不得揉出個窟窿來。

    起風了,微風拂麵,在臉撓起輕輕的癢意,屋內的聲音沒了,銀桂側著身子,眼神詢問金桂的意思,金桂臉色緋紅,頓了頓,沒有立即示意銀桂敲門,譚慎衍在這方麵不是節製的人,如果二人沒有完事,她敲門打斷譚慎衍,事後譚慎衍追究起來,她啞口無言,又等了會兒,聽著內室響起腳步聲,金桂呼出口氣,朝銀桂比劃了個手勢,銀桂會意,轉身小跑著走了。

    寧櫻臉上紅撲撲的,靠在浴桶裏,簡單擦拭了下身子,顧忌肚子裏的孩子,譚慎衍不敢太用力,饒是如此,也夠她麵紅心跳了,尤其想到寧府書閣裏那些書裏描述的情景,讓她羞赧的同時愈發放不開,心境影響,暈過去了兩回。

    她擦拭好身子,拿起旁邊的衣衫一件一件往身上穿,譚慎衍還靠在浴桶壁上,微仰著頭,神色饜足,聽到悉悉索索穿衣服的聲響他也沒動,微閉著眼,饜足道,“等孩子生下來就好了。”

    寧櫻係衣繩的手微微一僵,想起什麽,軟著聲道,“還坐月子呢。”

    譚慎衍回眸,如墨黑的眸子閃過促狹,“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過了那個月,還不是我說了算?”寧櫻懷孕後,他不敢碰她,方才也隻是解解饞,真要滅心頭的那股火,還得等寧櫻坐了月子後再說。

    寧櫻撇了撇嘴,微微腫起的紅唇嬌豔欲滴,比成熟的櫻桃還要多幾分誘惑,譚慎衍眯了眯眼,身子一沉,浸泡入水,寧櫻不解,頓了頓,係好繩子,穿上外衫走了出去。

    五皇子風頭正盛,隨著三皇子離去,支持五皇子的人多了起來,但有三皇子的事情在前,眾人不敢一邊倒,如今朝野上下透著不太尋常,聰明的人都不會過早將自己暴露於奪嫡之爭中,果不其然,幾日後,關於恕州劫匪的事兒就有了其他風聲,恕州境內州泰民安,從沒發生過劫匪搶劫之事,此事怪異,尋著劫匪的身份追查,竟然查到是晉州百姓,說起晉州,最為轟動的莫過於晉州金礦案件,齊家就是因為這件事栽了跟頭,怎麽劫匪會和晉州有關。

    皇上將此事交給清寧侯查辦,清寧侯府和承恩侯府休戚相關,皇上的用意是什麽,明眼人瞧不出來,內裏人是清楚的,皇上是要借齊家的勢力打擊某些人,想來也是,皇上身強力壯,上奏請皇上立儲的奏折一天比一天多。

    皇上,是忍無可忍了呢。

    為此,朝堂又安靜下來。

    譚慎衍手裏事情少了,陪寧櫻時間多了起來,寧櫻肚子顯懷,孩子在肚子裏會動了,第一回嚇了寧櫻一跳,她以為身子不對勁,大驚失色,聞媽媽在邊上整理小孩子的衣物,明白是胎動,笑著寧櫻解釋了通,寧櫻才歡喜起來。

    她沒有懷過孩子,那種感覺很奇妙,感覺他在肚子裏動,好似才有了生命,她剛吃飽了番,肚子左側像心跳似的,一下一下跳,跳了十來回就沒動靜了,寧櫻輕輕托著肚子,如花似月的臉上浮起了絲疑惑,問身側聞媽媽,“他為何不動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孩子在肚子裏,不舒服不會說,沒什麽反應,想到這點她心裏有點著急,聞媽媽失笑,手輕輕搭在她肚子上,感受了兩下,緩緩道,“小主子約莫是累了,夫人您別擔心,前幾日薛太醫不是才來看過嗎,一切好著呢。”

    寧櫻想想也是,可她還想聽聽他的動靜,左右走了幾步,但肚子怎麽都沒動靜了,可能真像聞媽媽說的那樣,他是累了。

    譚慎衍從衙門回來得早,他給寧櫻帶了酒樓的芙蓉湯和八寶鴨,聽陶路說寧櫻的肚子動了,他麵色一滯,以為寧櫻出了事兒,結果是寧櫻有胎動了。

    陶路自顧說著,沒留意譚慎衍越來越冷的臉,寧櫻高興,賞了府裏的下人,這會兒上上下下都知道小主子胎動的事兒,說完青湖院的事兒,陶路又說起譚慎平的親事,胡氏想來真的迫不及待,竟然把譚慎平的親事定在八月,存了心思要娶個兒媳給寧櫻添堵,陶路將府裏的大大小小事情稟告完才驚覺譚慎衍臉色不對,一時住了聲,不知自己哪兒說錯了。

    午膳後孩子動了會兒就沒了動靜,寧櫻有些意猶未盡,很想多撫摸自己的肚子,但聞媽媽說常常撫摸肚子的話,肚子上容易長妊娠紋,為了愛美,她得忍著,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寧櫻又高興起來,笑意盈盈的迎上前,眉梢漾著生動的笑,“今天孩子動了。”

    譚慎衍心裏不舒坦,當著寧櫻的麵沒表現出來,嗯了聲,吩咐金桂去廚房傳膳,寧櫻纏著他問了許多事兒,譚慎衍心平氣和的回答,五皇子冒出頭,白家握在他手裏,為了應付清寧侯,五皇子估計忙得焦頭爛額吧,當日那些名義上的“劫匪”全部被殺人滅口了,不得不說,五皇子拉攏百姓將自己暴在朝堂上的方法確實好,可有一批劫匪就有第二批,他故意引導,將那些劫匪冠上新的身份,死無對證,就是五皇子,明知那些劫匪不是晉州人又能如何,暴露越多,漏洞越多,不管怎樣,五皇子接下來的日子不好過是顯而易見的。

    他把事情交給清寧侯,擺明了就是要把木石的事情牽扯出來,齊老侯爺老謀深算,卻差點白白為他人做了嫁衣,接下來,雙方之間會有場惡鬥,誰輸誰贏,就看誰更厲害了。

    寧櫻聽了譚慎衍的話,心裏有些擔憂,“你說那些劫匪是晉州的,他們信嗎?”

    為官之人,可是傻子,會聽風就是雨。

    譚慎衍撣了撣衣襟上的灰,悠然拉著寧櫻坐下,手輕輕放在寧櫻肚子上,摸了一圈,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他蹙了蹙眉,答非所問道,“他怎麽不動了?”

    寧櫻拿開他的手,搖頭道,“我也不知呢,可能月份太小,奶娘說,越往後,動的時候會越多,你還沒回答我呢?”

    譚慎衍抽回手,意興闌珊道,“信不信無所謂,皇上信,清寧侯信就夠了。”

    寧櫻點了點頭,清寧侯負責追查這事,最後定奪的皇上,皇上一錘定音,事情的結果就跑不了,寧櫻又道,“被五皇子發現了怎麽辦,他背後的容妃娘娘不容小覷,會不會再生事端?”

    寧櫻指的事端自然就是來國公府行刺的一幫人了,那幫人被抓住了不假,但關於背後之人,一點線索都沒有,即使知道是五皇子做的,他們也沒有證據。

    “你別擔心,不會了。”容妃娘娘不是傻子,這時候再派人來國公府,即使沒有證據,也洗清不了嫌疑,晉州之事外,就是太後的死因了,宮裏水深,內務府的人要查到背後之人估計不太容易,至於容妃,他觀察過了,朝堂上一定有她拉攏人的對象,怎麽拉攏的,平日如何保持聯係,這些隻有交給薛怡了。

    找到了容妃和官員往來的證據,容妃就在難翻身了,後宮不得幹政,違背這一條,株連九族,律法不是說著玩的。

    晚膳時,譚慎衍挪動凳子挨著寧櫻,給寧櫻夾菜的同時,話題不離孩子的胎動,話比平日多了一倍不止,寧櫻無奈,解釋道,“他什麽時候動我也不知,不然你明日不去衙門在家裏守著,他哪一刻高興了就會動了,怎麽樣?”

    譚慎衍挑了挑眉,好似在思考寧櫻話的可行性,弄的寧櫻哭笑不得,“你還是好好忙自己的事情,忙完了再說。”

    她私心自然希望譚慎衍在家裏陪她,但朝堂風雲變幻,為了長久利益來看,譚慎衍不能在家,隻有等皇上立下太子,幾位皇子老老實實去了封地,事情才能結束。

    譚慎衍抿唇,沒說話,就在寧櫻以為譚慎衍不高興的時候,寧櫻肚子左邊動了一下,疼得她停下了筷子,驚呼道,“孩子動了。”

    她聲音細細綿柔,譚慎衍握著筷子的手一頓,眼神一亮,“真的,哪兒?”

    見寧櫻手指著左側,他推開凳子,快速行至寧櫻左側,蹲下身,隻看寧櫻身上穿的銀紋蟬紗外衣一凹一凸極為明顯,譚慎衍情不自禁的斂了呼吸,聲音也低了下去,“他真的在動呢。”

    寧櫻嗯了聲,肚子又動了幾下,譚慎衍激動不已,盯著寧櫻的肚子,伸手想掀起寧櫻的衣衫,又擔心嚇著孩子,手捏著衣角,一眨不眨的盯著,寧櫻催他吃飯,“孩子往後還會動,你先吃飯吧。”

    寧櫻說的不差,洗漱後,寧櫻躺在床上,肚子又動了好幾下,譚慎衍躺在寧櫻身側,說起孩子名字的事情來,名字想得差不多了,最後在挑選一下就夠了。

    月上柳梢,夫妻兩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蠟燭熄滅,屋內陷入了黑暗。

    院子裏櫻樹上的櫻桃一天天大了起來,顏色轉黃時引來許多鳥兒啄食,整日嘰嘰喳喳,鬧得寧櫻靜不下心,且好些櫻桃遭了秧,金桂知道寧櫻愛吃櫻桃,吩咐丫鬟輪流守著,若有鳥兒來,揮揮竹竿嚇嚇它們,天氣漸熱,寧櫻懷著孩子,今年府裏用冰的時間比往年早,胡氏嘀嘀咕咕抱怨了通,但她不敢給寧櫻找麻煩,隻能在自己屋裏抱怨,譚慎平整日遊手好閑不見人影,胡氏思來想去不對勁,譚慎衍像譚慎平這般年紀的時候都已經是刑部侍郎了,譚慎平沒理由比譚慎衍差。

    世子之位她想要,六部的實權她也像要。

    這日,她吩咐廚房做了一桌飯菜,譚富堂修身養性,明明一個武人,不知哪門子不對,學那些文人,整日賣弄字畫,胡氏心有鄙夷,但麵上不敢表現出來,老國公死後,她和譚富堂關係大不如以往,胡氏不得不小心翼翼以防譚富堂將自己休了。

    故而,吃飯時,胡氏臉上掛著溫和的,略有討好的笑,“好幾日沒見著慎平,老爺知道他忙些什麽嗎?”

    胡氏送譚慎平去書院是希望譚慎平走科考的路子出人頭地,可守孝開始,譚慎平就沒去過書院,胡氏從譚慎衍的身上得到些啟發,譚慎平含著金鑰匙出身,哪需要參加科考,功名利祿,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隻要有人肯提拔他就行。

    譚富堂專心致誌吃著飯,沒有吭聲,胡氏麵色有些僵硬,等了許久才停譚富堂說道,“慎平結交了群狐朋狗友你不知道?”

    一句反問,弄得胡氏臉色略有難堪,胡氏尷尬的笑了笑,“是嗎?不是從父親死後,他就不和那些人往來嗎?那些人性子不壞,祖上都是勳貴,可能沒有正當的差事,成天無所事事,老爺,你說給慎平找一份差事,讓他沒時間玩如何?”

    譚富堂抬眉,目光鋒利的掃了胡氏眼,別有深意道,“慎平什麽性子,你當娘的最是清楚,他能做什麽?”

    胡氏聽著這話覺得有戲,將自己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慎平那孩子我知道,心眼不壞,從小不偷不搶,踏實得很,慎衍位高權重,慎平的事兒不過他一句話的事情,可我不能麻煩慎衍讓慎衍受人指指點點,說他袒護幼弟,徇私枉法讓慎平進六部,為了這個家好,我尋思著讓慎平去京郊大營,官職不用太高,讓他打發時間就夠了,老爺意下如何?”

    京郊大營隸屬武國公府,從老國公在世的時候就是了,如今京郊大營握在譚慎衍手裏,譚慎衍有權決定京郊大營的事兒,比起譚慎平去六部,去京郊大營輕鬆多了,京郊大營的人隻認譚家人,譚慎平也是譚家的,即使官職低,上邊的人不可能不給麵子,比在六部看人臉色好多了。

    這些都是胡氏深思熟慮過的,而且,她覺得這種事,譚富堂和譚慎衍說的話,譚慎衍不會拒絕。

    “你打的算盤倒是不錯。”譚富堂神色不明說了這話,胡氏心裏惴惴,不敢急著問譚富堂結果,誰知,吃完飯,譚富堂都沒有再說話,胡氏不知事情是成與不成,送譚富堂出門,好幾次她欲言又止,最終,實在是忍不住了,她說道,“老爺別怪我有私心,慎平不像慎衍由父親教導,從小就是個有本事的,慎平性子軟弱,我們當爹娘的不給他謀劃,將來不知是何情景呢,總不能讓他一事無成,丟國公府的臉不是?”

    譚富堂步伐微頓,側身望了眼胡氏,胡氏跟著她快二十年了,兩人早過了衝動的年紀,年輕那會的事兒他忘得差不多了,看她一絲不苟的發髻多了幾根白發,譚富堂心生感慨,“你被打慎衍的世子之位,否則的話,別怪我不留情麵。”

    丟下這句,他頭也不回往前走了,譚慎衍是原配留給他的,他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害他吃了許多苦,千帆過盡,他才明白老國公為何器重譚慎衍,臨走前把國公府交給譚慎衍,譚慎衍,的確更有魄力,懂得取舍利弊,足智多謀,城府深不可測,便是他,都不見得是譚慎衍的對手。

    青,出於藍而青於藍,古人的話,有理有據。

    胡氏臉色一白,不知是譚富堂看穿了她的心思,還是其他,胡氏咱在褐紅色的石柱邊,臉色極為難堪。

    日子晃悠悠到了五月,朝堂局勢愈發劍拔弩張,隻因為,清寧侯查出劫匪之事是有人故意為之,牽扯出晉州金礦案,那件事情已經了解了,清寧侯初提起這事兒,許多人都不明所以,金礦不是和齊家有關嗎?難道清寧侯府和承恩侯府關係破裂,反目成仇了?

    眾人暗中打聽兩府關係的時候,清寧侯爆出驚天□□,齊家給人背了黑鍋,還將木石生前的口供拿了出來,頓時,文武百官再也不淡定了,金礦之事皇上有了定奪,清寧侯翻出來,不就是指責皇上受人蒙蔽,打壓忠良嗎?

    清寧侯不是傻子,自然不會把過錯落到皇上身上,木石承恩侯身邊的人,齊家被人蒙騙,且有心斂財,齊家罪有應得,隻是,這明晃晃借著齊家行事的人還沒有落網,這人才是值得大家深究的,清寧侯順著源頭,最後所有的證據指向白家。

    白家何許人?容妃娘娘娘家,身份低微,怎麽可能有本事參與金礦案,五皇子一黨站出來,一口咬定清寧侯胡言亂語,構陷皇子,雙方明爭暗鬥,互不退讓,鬧得不可開交,皇上中立,態度不明,文武百官偷偷看出了些苗頭,更是搖擺不定。

    三皇子的封地在瓊州,離京城最遠的州了,沒有皇上的指令,三皇子不可能回京,即使京城發生了什麽事兒,三皇子也趕不回來,清寧侯咬著五皇子不放是為何?齊家想東山再起麽?

    譚慎衍坐山觀虎鬥,樂得悠閑,院子裏櫻桃漸漸紅了,寧櫻最愛的便是提著籃子,繞著櫻樹一圈圈轉,遇到顏色稍微深的點,讓金桂摘下來,櫻桃有些酸,但寧櫻快五年沒吃過櫻桃了,饞得厲害,不覺得有什麽,連著吃了三日,吃什麽都是酸的,才打住了讓金桂摘櫻桃的念頭。

    天氣炎熱,寧靜芳出嫁,寧櫻和譚慎衍回寧府住了一宿,一歲多的十一會走路了,翻不過門檻,他便躺下爬,逗得寧伯瑾哈哈大笑,直誇他聰明,也因著這點,十一身邊離不得人,稍微不留神就跑得沒了人影,十一皮膚白皙,白白胖胖的,依然不認識人,見著譚慎衍就往後邊躲,不肯譚慎衍抱,寧櫻打趣譚慎衍,說他長相嚇人,孩子看東西最是單純,害怕什麽直接表現在臉上。

    譚慎衍不置可否。

    寧櫻彎著腰,明亮的眸子落在寧伯瑾身後的十一臉上,努力讓自己笑得和藹可親,哄道,“十一,我是六姐姐,你還記得嗎?”

    十一環著寧伯瑾雙腿,然後從側邊露出個腦袋,上上下下打量寧櫻兩眼,視線落在寧櫻肚子上,滿是好奇,烏黑的眸子左右轉動,極為清澈,寧櫻雙手撐著腿,笑著朝他眨眼,十一看了兩眼,縮著身子躲了回去,黃氏抱著榆錢出來,榆錢身子不錯,眉目越來越像苟誌了,榆錢在黃氏懷裏,扭頭望著寧櫻,和十一的認人不同,榆錢見著寧櫻就咧著嘴笑,沒有聲音,露出粉紅的舌頭,天真而爛漫,寧櫻直起身子,朝他揮揮手,榆錢張開手臂就要寧櫻抱。

    黃氏抱著他,好笑道,“姨母懷著身子,可不能抱你,外祖母抱你不好嗎?”

    榆錢哪聽得懂黃氏的話,雙腿蹬了蹬,歡快的撲向寧櫻,最後還是譚慎衍把榆錢接過來抱著,榆錢在譚慎衍不哭不鬧,扯扯譚慎衍的衣領,摸摸他的下巴,新鮮又好奇的樣子,黃氏有些心疼,寧靜芸走後,榆錢由她和奶娘帶著,起初榆錢夜裏會哭,慢慢就習慣了,不知道像誰,一點都不認人,誰都能抱,像十一,不是整天見著的,誰抱他都不肯。

    黃氏不想提寧靜芸做的那些事兒,話題隻繞著榆錢,十一聽得懂些話了,聽黃氏嘴裏說榆錢,他仰起頭,啊啊說著,好似在接話,又好像不是,黃氏蹲下身抱起他,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笑著道,“你外甥比你懂事多了,連六姐姐都不認識了,往後六姐姐送的玩具,都給榆錢玩。”

    十一啊啊說了兩句,踢著腿要下地,黃氏領著寧櫻進屋,問起寧櫻的肚子,寧櫻懷著懷孕,不吐不難受,能吃能睡,日子很是舒坦,黃氏心下寬慰,又問起譚慎衍的事情,寧櫻懷著身孕,自然不能照顧譚慎衍,寧櫻身邊的丫鬟還有沒說親的,黃氏不得不提醒寧櫻,別讓身邊的丫鬟鑽了空子。

    “娘,瑩瑩她們出嫁了,過些日子,吳娘子會上門提親,銀桂的親事也有了著落,剩下翠翠和金桂,金桂穩重老實,不會生出不軌的心思,至於翠翠,她是個有心思的,但怎麽安頓她,我還沒想好,您別為我操心,照顧十一和榆錢就夠您忙的了。”寧櫻如實說了幾個丫鬟的情況,翠翠心裏打什麽主意寧櫻心裏明白,畢竟上輩子,她可就是譚慎衍的姨娘,翠翠不肯嫁人就說明心裏想攀高枝,但翠翠辦事小心謹慎,沒出過岔子,她總不能平白無故將翠翠打發了,且寧櫻看得出來,翠翠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如果想傷害她,當日白鷺找她,翠翠大可以順從白鷺,和白鷺聯合,但翠翠沒有,還將青水院的事情抖了出來,翠翠該是望著她好的。

    黃氏歎了口氣,寧櫻心胸寬闊,這種心思的丫鬟都能容忍,她道,“你懷著身孕不比其他時候,你覺得抹不開麵子,讓聞媽媽做,聞媽媽是老人了,對付一個丫鬟,她有的是法子,你不想把翠翠發賣出去,就尋個借口把翠翠弄回寧府來,娘替你看著,過些年,她成親了,你再把她要回去。”

    寧櫻不知黃氏會有這種想法,如今她懷著身子,莫名奇妙把身邊丫鬟打發了,無論如何都會落下口實,何況,翠翠沒讓她忌憚的程度,防微杜漸有一定的效果,但治標不治本,關鍵還是在譚慎衍身上,譚慎衍有了其他心思,哪怕不是翠翠也會是別人,沒有用。

    “娘,我心裏有打算,您別擔心我,我心裏明白著呢,世子爺整日忙,哪有心思想其他的。”

    黃氏想起譚慎衍的為人,想想覺得是自己擔憂過重了,譚慎衍嚴於律己,不會做出背叛寧櫻的事情的,她感慨道,“你是個有福氣的。”

    苦盡甘來,寧櫻的苦日子在十二歲以前就過完了,今後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寧靜芳的親事低調,到場的多是親戚,讓寧櫻驚訝的是柳氏娘家送了賀禮來,柳家和寧府鬧掰,早就沒有往來了,尤其,柳府上上下下遭了殃,境況比寧府差遠了,她以為兩府撕破臉不會有往來,倒是她想多了。

    寧靜芳成親,死氣沉沉的大房總算有了少許生氣,柳氏難得露出笑容來,見著寧櫻,笑著招呼她去屋裏坐,寧靜芳的夫家不顯,但確實是老實本分的,柳氏要啟程找寧伯庸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

    可能自己為人母了,寧櫻麵對柳氏態度平靜了許多,柳氏讓她往後多多幫襯寧靜芳,寧櫻沒有反對,寧靜芳不再是刁蠻任性的七小姐,身為寧家姐妹,寧靜芳真出了事兒她該站出來為寧靜芳出頭的不會退縮,問柳氏何日離京,柳氏一怔,麵上一派落寞,“再過三日吧,等你七妹妹三朝回門我就找你大伯父了。”

    少來夫妻老來伴,寧伯庸敬重她,離京的時候她放不下兒女,眼下寧靜芳嫁了人,寧成誌兄弟可以再等上兩年科舉後再說,她也能去找寧伯庸了。

    柳氏懷裏抱著榆錢,忽然抬起頭看著寧櫻,眼神裏閃過幾分可憐與同情,寧櫻以為柳氏在可憐榆錢,拉著榆錢的手,笑著道,“榆錢跟著我娘挺好的,聽我娘說,姐夫來信,讓榆錢住在寧府,過兩年大些了再說,榆錢有十一陪著,也算有個玩伴。”

    柳氏一怔,收回目光,心不在焉的感慨了句,“虎毒不食子,不明白為何有的人,對外人百般縱容,連自己親生的兒女都不放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啊,是有福氣的。”

    身後的寧靜雅說話,寧櫻回頭望著寧靜雅,以為柳氏這話是說給榆錢聽的,寧靜雅說十一身子結實了許多,寧櫻回道,“他整日到處跑到處爬,約莫有些力氣了。”

    寧靜雅點頭,一會兒的功夫,十一裏裏外外跑了好幾圈了,戰戰巍巍的,步伐不穩,身後的丫鬟生怕他摔著了,亦步亦趨跟在身後,凡十一身子傾斜,丫鬟立即伸出手,十一沒摔倒,身後的丫鬟被嚇得滿頭大汗,寧櫻搖了搖頭,回頭看著柳氏,這次想起她的話來,望著榆錢,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榆錢是個有福氣的。”

    再過幾年,苟誌回京,前途不可限量,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苟家會在京城有立足之地的,從譚慎衍的隻言片語中他就感受得到,那種日子,於苟誌來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罷了,越往後,苟誌官威越重,更利於他在朝堂行走。

    柳氏笑笑,又道,“你說榆錢知道她娘曾經害過她,長大了會不會原諒她?”

    寧櫻沒想過這個問題,狐疑道,“榆錢長大了,誰會和他說這些事兒,應該是不會的。”

    黃氏不會讓人挑撥寧靜芸和榆錢的母子關係,榆錢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是嗎?”柳氏抱起榆錢,讓榆錢踩在自己膝蓋上,意味深長道,“紙包不住火,榆錢總有知道的一天,要大伯母說,也是你姐姐狠心,榆錢多乖巧懂事,她如何下得去手,換成別人,不知會怎麽捧在手心寵著呢。”

    寧櫻身後坐著的寧靜雅察覺今日柳氏的情緒不太對,好似每一句都別有深意似的,她擔心寧櫻多想,再次插話道,“娘,您說的什麽話,榆錢自然是好的,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榆錢長大了,會原諒五妹妹的。”

    聽大女兒開口,柳氏抿了抿唇,抱著榆錢,沒有再說。

    翌日,寧靜芳妝扮好,在鞭炮聲中離開,寧櫻和譚慎衍站在屋簷下,望著寧成誌備上大紅色的嫁衣,長長歎了口氣,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她隻感覺到冷清,想當初她和黃氏回府的時候,府裏一派繁榮富貴,才五年的光景,老夫人死了,寧伯庸流放,柳氏也要走了,大房,敗落了。

    柳氏離開的當日寧櫻沒去相送,倒是吳琅出城拿貨遇著柳氏,吳家一家是蜀州人,他提親相應的物件都是依著蜀州的規矩來的,其中有兩樣家具,吳管事專門托人從蜀州運來了京城,他趕著馬車去城門取貨,折身回來恰好看到了,柳氏和寧成誌站在馬車前說話,寧成誌像聽到什麽不得了的事情,臉色煞白,柳氏背對著她,吳琅看不清柳氏臉上的神色,但他心思聰慧,馬車經過二人身側時特意放慢速度,留意了會兒,但柳氏聲音小,他離得近也聽不清楚,他看寧成誌臉色不對勁,心裏暗暗揣測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兒,吳琅想得多,寧老夫人死前隻有柳氏在身邊伺候,他不由得猜測,難道柳氏和寧成誌說的是寧老夫人的事情?

    因此,和吳娘子來國公府提親時,吳琅將自己在城門外看到的事情說了,“誌少爺神情不對,奇怪的是大夫人身邊沒有旁人,奴才覺得不對,和您說說。”

    柳氏的幾個兒女孝順,柳氏離京這等大事,不會隻有寧成誌陪在身側,除非是柳氏有話和寧成誌說,特意把寧成誌留下了,如果是這樣,柳氏和寧成誌說的一定是大事。

    寧櫻聽了吳琅的話一陣沉默,寧老夫人是被人下毒害死的,譚慎衍說老夫人背後有人,查到老夫人背後的人,就知道下毒毒害她和黃氏的真凶了,難道是老夫人死前和柳氏說了什麽,柳氏忌憚那人的身份不敢說出來,柳氏走之前告訴寧成誌是讓寧成誌握著那人的把柄,但如此一來,也讓寧成誌成為那人的目標,柳氏該不會那麽傻,把自己的兒子推出去。

    想了想,寧櫻道,“你找兩個寧府的人盯著寧成誌,他有什麽不適宜的舉動再說。”

    吳琅頓時會意,點了點頭,邊上的吳娘子不耐煩,踢了吳琅一腳,“今日來找世子夫人有正事說,什麽事情下回再聊。”

    聞言,吳琅的臉紅成了柿子,撇了眼吳娘子,不敢再亂說話了,柳氏和寧成誌的事情沒有根據,隻是他的猜測,或許是他多心了而已。

    吳娘子將提親的物件拿出來,和寧櫻商量好成親的日子,寧櫻的生產的日子該是在八月底九月初,銀桂的親事最早也得到十月中旬,等她出了月子再說,吳娘子想了想,將日子定在了明年,寧櫻看重銀桂,銀桂幫著寧櫻照顧孩子是應該的,尤其像國公府這樣子的大門大戶,內裏怕有些陰私,吳娘子說了自己的打算,寧櫻皺眉,“會不會等太久了?”

    吳娘子拉著寧櫻的手,朗聲道,“您生完孩子,身邊離不得人,您也說銀桂性子穩重,辦事妥貼了,讓她多跟著你,出了月子,手裏事情多著,沒個信賴的人幫你守著孩子怎麽好?左右親事定下了,銀桂就是吳家的人,跑不了,您也別太擔心了,就明年春天吧,驚蟄過後,天氣也暖和些了,辦喜事多好?”

    寧櫻想想還真是這個理,因而沒有再說什麽,吳娘子重視銀桂,送來的聘禮重,銀桂現在和金桂一間屋子,寧櫻叫銀桂進屋,商量著吳家送來的聘禮她先替銀桂收著,等銀桂出嫁的時候再還給她,她不是沒昧銀桂的東西,偏院下人的屋子小,吳家送來的一些家具,擱在屋裏,屋裏就小許多了,再者,金桂還沒說親,整日瞧著吳家送來的聘禮,想到她和福昌有緣無份,難免會心生苦悶來。

    銀桂紅著臉,重重點了點頭。

    吳娘子大嗓門,她和吳琅前腳一走,後腳吳琅和銀桂明年成親的消息就在府裏傳開了,偏院有好些婆子媳婦,遇著銀桂免不得打趣銀桂兩句,鬧得銀桂沒臉見人,寧櫻聽後哭笑不得,吳娘子嗓門天生的,便是她,早先和吳娘子差不多,不過礙著身份,收斂許多罷了。

    寧櫻怕銀桂不自在,和聞媽媽提了提,果然,沒過兩天,打趣銀桂的聲音沒了,至少沒傳到寧櫻耳朵裏來。

    天氣越來越熱,走出房間跟被蒸籠蒸似的,皇上被朝堂上的事情鬧得心緒煩躁,去山莊避暑的事情都沒提,齊家和五皇子互相攀咬,不得不說,齊老後也不在朝堂走動,但人脈關係在,靠著一眾門生的唇槍舌戰,五皇子救百姓的功勞都沒了,相反,自己還落下個居心叵測的名聲,文人的陰謀論,的確厲害。

    太陽西沉,天邊殘餘一抹火紅的霞光,日照西牆,如火焰似的通紅,寧櫻又收到王娘子來信,王娘子在順親王府的時間到了,剛出來,問寧櫻還用得著她不,寧櫻大喜過望,她當然用得著,王娘子學識淵博不輸男子,與她聊天,如沐浴春風般舒爽溫暖,寧櫻快速回了信,讓銀桂送去前院給吳琅,叫他趕緊送出去,王娘子炙手可熱,她擔心晚了一步,王娘子被人搶走了。

    銀桂扭捏片刻才接過寧櫻手裏的信,寧櫻想起她與吳琅說親了,常常見麵不太好,猶豫著用不用換個人,可轉而一想,打消了這個念頭,吳琅和銀桂往後是夫妻,成親前多多了解下彼此的性格是好事,她道,“你去吧,外人笑話你,你隻當她們羨慕你就是了。”

    不是誰,都能在成親前頻頻有光明正大的借口走動的。

    她想起自己和譚慎衍,那會,西邊窗戶都快被譚慎衍翻破了。

    銀桂麵色一紅,輕輕點了點頭退下了。

    退到門口,遇著福榮從院外進來,早前,守院門的丫鬟婆子換成了小廝,銀桂心有疑惑但沒有多問,福榮也見著銀桂了,快速走上前,讓銀桂幫個忙,“你進屋幫忙傳個話,世子爺有事兒,不回來用膳了,讓世子夫人不用等世子爺了。”

    末了,想起什麽,他又加了句,“多謝吳嫂子了。”

    銀桂臉上的紅暈還未褪下,聽著這話,臉更是紅成了天邊的晚霞,倪了福榮一眼,“你自己通稟去,我還有事呢。”

    提著裙擺,咚咚咚跑了。

    福榮訕訕,隻得硬著頭皮又去求門口的金桂,金桂撇嘴,進屋傳了話,很快,屋裏傳來寧櫻獨有的嗓音,“福榮進來回話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一到結局,作者君就不知怎麽辦了~

    還有兩章完結,番外,翠翠的如何?

    《美人圖》求預收啊,這文完結後就開。

    文案:世子爺被整個京城的男男女女戴了綠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