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98|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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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快更新穿成潘金蓮怎麽破。 !
說是讓人去聚義廳集合,大夥卻都心照不宣地趕到了王矮虎的新房外麵。那院子門上張燈結彩,布置得一片大紅,飄蕩著一片片紅紙,上麵都是花式的祝福話,什麽琴瑟和鳴、什麽於歸誌喜,一看就是蕭秀才手筆。一陣冷風刮過,那些紅紙呼啦啦的飄起來,竟平白有些鬼氣森森。
而那門扉緊閉的新房裏,驟然傳出一聲淒厲大叫:“啊——”
外麵圍著的裏三層外三層,登時冷汗岑岑。
一聲開了頭,接下來裏麵慘叫聲不斷,開始還能辨認出是王矮虎的嗓門,到得後來,就隻剩嘶啞的幹嚎了。
“啊——死了——啊啊啊……嗚、沒了——宋大哥啊……兄弟苦——啊……”
夾雜著旁人的小聲細語:“王頭領,忍一忍,小的們給你上藥,你別……”
“滾開!……”絕望的哭嚎,“賊賤人、□□、不識好歹的婆娘……俺、俺……嗚嗚嗚,沒了……”
圍觀眾人慢慢聽出點門道,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眉毛抽,眼角動,就是不敢勾嘴唇。
不知是什麽東西“沒了”,才能叫色中餓鬼哭成這個樣子?
突然房門打開,跑出來一個滿手是血的小軍漢,一陣風往下跑,一邊傳下令去:“快,快去請神醫安道全來,咱們的軍醫本、本事不夠……”
眾人紛紛識趣地給他讓路,看著他那滿手的血,又都是若有所思。
梁山泊的軍醫什麽沒見過,箭傷治得,馬踏傷治得,斷胳膊斷腿治得,就連水泊裏溺水漂起來的,隻要救得及時,倒轉過來,敲敲打打,再不濟讓魯智深揍一拳,十有□□也能活過來。而這次的病例,恐怕空前絕後,聞所未聞了。難怪要搬動安道全這位老胳膊老腿兒老專家。
突然有人終於忍不住,悶出一聲壞笑,壓低聲音說:“據說是打起來了,那婆娘下手狠,砍了好幾刀,刀刃不長眼,其中一刀正好……唉,其實本來是個撩腿的招數,誰讓王兄弟生得矮呢,哎唷、刷刷、哢嚓、嗚呼……”
聽得一圈大漢都是虎軀一震,幾雙手同時伸下去捂襠。
再看看那滿院子的紅綢紅紙,有人麵露同情之色,總結道:“這叫做,色字頭上一把刀,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還當他是在鄆城縣糟蹋大閨女呢!……”
“那婆娘呢?她手裏怎麽會有刀?”
“控製起來了,眼下……”
潘小園躲在一旁,已經聽得呆了,這完全不是她預想的結果。
眼睛睜老大,抿著一張嘴,就怕笑出來。
覺得背後有人拿目光召喚她。一回頭,武鬆眉頭擰得老緊,指了指那新房,開口:“你……”
她耳後瞬間一燒,捂住臉,趕緊澄清:“不是我幹的!跟我沒關係!不是我教唆的!天地良心……”
見他一臉不問清楚不罷休的神色,也隻好老實交代,壓低了聲音,語無倫次:“我、我隻是派人在轎子裏藏了柄小刀……讓她、讓她好好拷問那矮腳虎,當初斷金亭裏,是怎麽做的手腳……讓他招供……”
梁山上女眷不多,也不常出行,轎子用得極少,平時隨意擱置在倉庫角落裏,沒什麽人看著,不難接近。
武鬆皺眉:“萬一王矮虎確實沒做手腳呢?”
“那就屈打成招,我跟她說,哪兒見血都成,隻要別要他命,我保她沒事!”
眼下王矮虎全身見血,更有一個地方“沒了”——隻能說是自作孽不可活,哪能怪她小潘姐姐呢?
武鬆見她一臉光怪陸離,搖搖頭,冷冷說一句:“扈三娘被押到聚義廳去了!”
潘小園收起笑容,咬著嘴唇,飛快思索了一秒鍾,命令身後的肥腸:“快去東溪村,按我吩咐的做。”
蠢漢肥腸搖搖晃晃的去了。她跟上武鬆,飛快跑去聚義廳。
扈三娘被五花大綁,昂首立著,身後一圈小嘍囉。宋江還穿著參加婚禮的光鮮禮服,一張黑臉眼下更是伸手不見五指,踱來踱去,最後終於恨鐵不成鋼地朝美人一指,大聲歎口氣。
“你怎麽就這麽傻呢!”
當初為了說服她不挑戰林衝,宋老大偷偷摸摸的幾乎跑斷了腿,還似乎讓誰偷聽到了,沒查出來,隻好算了,反正清者自清;後來她莫名其妙惜敗王矮虎,也非宋江所料,反正他仁至義盡,隻是本著不願意枉殺有才之人,該搭把手的時候,他都沒閑著。可眼下她扈三娘實力作死,居然又傷了梁山兄弟,那可是天王老子也罩不住了。
扈三娘一言不發,倔強地看著廳堂上一簇跳動的火焰。
幾個老資曆好漢趕到,聽了來龍去脈,都是臉一沉,陰鬱溢於言表。
這個女人,不過是有些本事,臉蛋不錯,給了她多少次機會,她偏偏一次次的自己找死。雖說王矮虎人緣不怎麽樣,到底是梁山好漢,是跟大家歃血為盟、喝過結義酒的。眼下要是放過了傷他的凶手,梁山的江湖名聲,趁早丟去水泊裏喂魚!
“大哥,別再手軟,殺了吧。”
這時候晁蓋也趕來了。他沒參加婚禮,在後軍寨跟人切磋武藝,來的時候,手裏還綽著一條棍。問問左右,便得知了來龍去脈,連連搖頭,朝扈三娘瞪了一眼,回頭對宋江說:“這娘們早就該殺,賢弟不聽愚兄勸告,非要留她,闖出這等大禍!”
宋江理虧,長歎一聲,撿個椅子坐下,問旁邊軍漢:“王兄弟救過來沒有?”
似乎是有人給了個肯定的答案。宋江又歎口氣,袖子擦擦額角的汗,吩咐道:“讓他好生調養,用最好的藥……”
潘小園到底不好意思跟那些虎背熊腰的漢子們一起擠,便隻是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探頭往裏看。恰好看到扈三娘被綁在柱子後麵。兩人眼神一對,都是臉一紅。
潘小園朝她直跺腳,偷偷豎個大拇指,又馬上作勢扇過去一巴掌,口型朝她狂喊:“為什麽要朝那兒下手!”
到底是她不小心,還是故意的,眼下完全沒機會問,其實也已經不重要了。但她一個黃花閨女,這種案底傳出去,難道不會名聲掃地?
扈三娘微微冷笑一聲,神色間完全不在乎。在不用麵對林衝的時候,昔日那個驕傲任性的美人,又回來了七八分。
在籌備婚禮的這十幾天裏,潘小園又跟她接過幾次頭,計劃製定得好好的,美人也配合的好好的。其實已經能看出來,當初在斷金亭跟林衝交過一次手之後,她便似乎達成了什麽隱秘的心願,也再沒做出太難以理解的偏執事,跟武鬆、王矮虎的兩場,也都是按部就班,發揮出了她應有的本事。要不是王矮虎最後使絆,跌了她一跤,她說不定已經能從泥潭中掙紮出來了。
思及此處,潘小園又想起一件頂要緊的事,急忙踅上去兩步,拚命朝扈三娘擠眉弄眼,表示詢問。
對方回首,臉上浮出冷笑,低聲告訴她:“我逼問過那矮子。他花重金請了盜門,比武當天,在我喝的酒裏下了藥。他還說……”
潘小園一口氣堵在胸腔當中。難怪,難怪!
難怪武鬆那麽瞧不上時遷、盜門雖然傳奇,到底是收錢辦事,毫無是非善惡之觀。也難怪,隻有盜門中人,才敢越過晁蓋宋江的嚴令,獨立行事,並且絲毫不被察覺。甚至連美人自己,都隻落個雲中霧裏,說不出到底哪裏出問題了。
美人說著說著,咬牙切齒,臉色脹紅。那王矮虎大約是覺得生米馬上要煮成熟飯,抑或是被美人這幾日的順從態度迷惑住了,口風終於不嚴,大言不慚地說什麽,做這些都是因為什麽緣分,因為什麽愛她。末了還想強來,真以為他是“合法丈夫”,就能為所欲為呢!
扈三娘到底是剛烈的性子,這麽多日子的憋屈,連帶著對自己、對所有人的恨意,在姓王的身上找到了出口。要不是潘小園幾次三番嚴詞叮囑不能出人命,堂堂梁山好漢矮腳虎王英,眼下隻能在閻王殿裏練他的神功了。
扈三娘終究不屑於細說,隻是昂起頭,小聲道:“那廝實在可惡,我沒忍住,多砍了幾刀,對不住!”
潘小園起初還想安撫一下美人,但看她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比自己淡定了不知多少倍,也隻得收回這份好意,餘光瞟著她身後一幹凶神惡煞刀斧手,飛快地問一句:“證據呢?”
扈三娘搖搖頭。盜門做事,能留下證據才怪。
潘小園一皺眉,還想再問什麽,旁邊看守的嘍囉終於注意到了這個不起眼的小娘子,厲聲嗬斥道:“走開走開,都不許和人犯說話!”
潘小園跌跌撞撞被趕開老遠,跟美人對了最後一個眼神,認命地退回聚義廳外麵。胳膊又被捅了捅,抬眼一看,武鬆也在用眼神問她要答案。她匆匆朝他搖搖頭,趕緊找地隱身。
晁蓋心煩意亂,將眾人掃視片刻,朗聲道:“這婆娘傷咱們兄弟,大家說,該不該殺?”
晁老大做事的一貫風格。多數既正義,兄弟們說了算。
底下一片高聲:“殺了!殺了!”
晁蓋滿意點點頭,挑著資曆老、地位高的兄弟,一個個問過去。
李應:“最毒婦人心,這回怎麽也不能留!否則咱們梁山兄弟遲早都得給這潑婦害死!”
吳用:“一切依軍法行事。”
楊誌:“殺了。”
柴進:“聽哥哥的。”
劉唐:“大家別讓那皮相騙了!殺了幹淨!”
阮小二:“直娘賊撮死鳥,這等婆娘不殺,留著過年?”
花榮:“……宋大哥,你沒事吧,你怎麽了?要不要休息……”
武鬆:“……殺不殺我不管,扈三娘幹得漂亮。”
幾人同時抽口氣:“你……”
知道他武鬆就愛瞎說大實話,但也不能在這當口說吧!
立刻七嘴八舌地開始教育他:“武二郎,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王英好歹是咱們的結義兄弟,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為那女人說話,罔顧兄弟情義,太、太不像話了吧?”
武鬆抬起一雙眼,“兄弟如手足?梁山這百來號兄弟,不論好賴,都得是手足?”
“是啊!”諄諄教誨,語重心長。
武鬆冷笑:“我又不是蜈蚣。”
眾人無語,相互看一眼,決定不管他這個搗亂的。
少數服從多數。晁蓋手中棍子往旁邊一扔,小嘍囉接住。
“哪位兄弟上來動手?”
大家這會子麵麵相覷。倒是都知道殺女人不太光彩,也多少覺得有點晦氣。
“要不,讓孫二娘、顧大嫂來……”
兩位女將眼下一個在東溪村,一個在西溪村,都在酒店裏當老板娘呢,全不在場。
晁蓋略一思索,“把顧大嫂叫上山來!”顧大嫂殺人比較多,他放心。
幾個小弟飛奔著去了。
人一走,世界靜下來,聚義廳的空氣凝重得要命,仿佛擠一擠,就能滴出冰涼的水。幾十副粗重的呼吸清晰可聞,夾雜著遠處新房裏時斷時續的慘叫,火把烈烈,桐油燒焦的味道彌漫在空氣當中。
扈三娘依舊一言不發,唇邊甚至掛著些伶仃的笑。火光下,右臉頰上的那道血痕愈發耀眼,給她整個人增添了三分詭異的氣場。
她倒不怕死。那個潘六娘看來也不是什麽女諸葛,出的主意平平無奇,隻不過是讓她找出王矮虎陰她的證據,企圖給她那“三戰兩敗”翻案罷了。眼下證據找不出來,她扈三娘不還是個必死的命運麽?
但臨死前,好歹能夠率性的狠上一把,出一口心中的窩囊氣,最後做一回那個桀驁不馴的扈家大小姐。攻她扈家莊,那王矮虎一馬當先,也有不小的“功勞”。這麽說來,還真要感謝她一把。
朝那潘六娘遠遠的看一眼,點點頭,作為最後的告別。
對方的眼神卻遠不像她那樣萬念俱灰。反倒眨了又眨,讓她稍安勿躁。仿佛她扈三娘要走的並非鬼門關、奈何橋,而隻是東溪村酒店前麵的那條林蔭小路。
樹上的老鴉哇哇叫。不知過了多久,蜿蜒的山道上現出火光燈光,一隊人馬逶迤上山。
聚義廳的眾好漢各懷心事,紛紛出一口氣。顧大嫂來行刑了。辣手摧花的事,畢竟輪不到自己頭上。有幾個心軟的當即告退。
那一夥人上了半山腰,過了關卡,慢吞吞來到聚義廳。大夥齊齊轉頭。
晁蓋迎上去,叫道:“顧大……”
話沒說完,摸摸胡子,吃一驚。
眼前的一群人,一個都不是山上的!
都是黃發垂髫的老幼病殘,有些倒是眼熟。東溪村的張太公,西溪村的劉老漢,石碣村的李寡婦,懷裏抱著倆娃,甚至阮老太太——阮家三兄弟的老母親,一直在村裏老家住著——也拄個拐杖,顫顫巍巍的讓人扶來了。還有很多眼熟的鄉裏鄉親,叫不上名字的,眼下黑壓壓來了一群,見了晁蓋,齊刷刷納頭便拜。
晁蓋一驚,這可受不起,連忙跪下還禮:“鄉親們請起,這是、這是幹什麽……”
哪有人起來,大夥老淚縱橫,頓首再頓首,顫聲喊道:“梁山好漢為民做主,梁山好漢是青天哪!晁大王長命百歲,宋大王長命百歲!晁大王長命百歲,宋大王長命百歲!……”
晁蓋又是惶恐,又是感動,咚咚咚磕還幾個頭,扶起阮老太太:“大夥起來說話,起來說話……”
方才提前溜號的好漢們一個個回來了,目瞪口呆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幕。宋江也不頭暈了,扶著花榮,慢慢站起來,瞥了一眼角落裏的扈三娘,又小碎步下去,把李寡婦也扶起來。
兩位大哥做了表率,離得近的幾個大漢才會意,趕緊把那一群老人一個個扶起來,態度挺好,姿勢一個個像是老鷹捉小雞。
晁蓋茫然問道:“大家這是來……”
張太公朝後麵一揮手,他的倆兒子應召上前,四隻手捧著個錦旗,上書“為民除害”。其中的“為”字少了兩個點,是個錯別字,顯然是倉促間繡出來,沒來得及檢查。
李老漢放下扁擔,框裏拿出一團東西,展開看,一條布橫幅,上書歪歪扭扭四個字:“大義滅親”。
李寡婦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都說梁山好漢嫉惡如仇,為民做主,俺們今日可算是看到了!那個王矮虎大王,在俺們石碣村不知做下了多少孽,糟蹋了俺媳婦,還差點弄死俺閨女。俺還想過來梁山擊鼓鳴冤,可俺們村長說,他也是山上大王,梁山好漢顧著什麽義氣,哪能把他怎麽樣呢!沒想到,沒想到……”
李寡婦後麵,又有兩個老人家垂淚稟道:“俺們木梁村的大姑娘小媳婦,不知被這惡棍禍害了多少,今日好漢們大義滅親,當真是大快人心,請,請受俺們鄉親一拜!”
一個青年小夥子紅著眼圈,揮著拳頭,大聲叫道:“我是替我那未過門的媳婦來的!晁大王英明!宋大王英明!我齊大樹願意投靠梁山,做大王們帳下的小卒,給你們賣命!”
說畢,撲通一跪,莊嚴拱手。宋江連忙給他扶起來。
在場的一圈好漢都給聽傻了。王矮虎的這些案底,有些竟然是大家聞所未聞的。天知道他暗地裏以“梁山好漢”的名頭,做了多少傷天害理之事。
當然也有少數精明的,心裏麵禁不住算計:老鄉們說的都是實話?萬一有人栽贓陷害,萬一有人冒名頂替,以王英的名義采花作案,如何分辨得出?又是哪個多嘴的,把王矮虎被整慘的消息飛快傳下山的?
不過反正王矮虎的劣跡已是罄竹難書,再背上幾個莫須有的鍋,也是無傷大雅;況且正主眼下正在新房裏昏迷著,哪有機會前來喊冤?
此時顧大嫂終於趕上山,被堵在一群老鄉後麵,一臉懵圈,說不上話。
大夥你一言我一語。有的鄉親們離得遠,沒法跟晁大王宋大王說上話,隻能親親熱熱地拉著好漢們的手,飽含熱淚地道謝,一麵往他們手裏塞著熟雞蛋、熱饅頭。
不少好漢們想起自己的家鄉,自己的老父老母老鄉親,回憶起那些落草前的苦日子,各自熱淚盈眶。老實巴交的陶宗旺直接抱著一個老奶奶哭起來了。
最後,張太公長揖到地,總結道:“如今官府黑暗,我們老百姓也沒什麽盼頭,但求梁山好漢們如今日一般,給我們懲惡揚善,我們以後,不認官府,隻認梁山!”
東溪村作為梁山的第一個保護區,村民們又已經跟酒店裏的張青成了老熟人,可以說與梁山同心同德。張太公話一出,當即一呼百應,幾個後生同時怒吼:“對,不認官府,隻認梁山!”
那媳婦被害的齊大樹捋起袖子,大聲喊道:“哪個是閹了王英那廝的好漢?請受我齊大樹一拜!”
劉老漢也揚起那張飽經風霜的臉,背簍裏拿出一個大紅綢子係紅花,說道:“就是,俺們老鄉要好好謝謝他!大義滅親不容易,請下手的好漢出來,鄉親們要對你磕頭哩!”
晁蓋宋江麵麵相覷,努力將目光定在一群鄉親身上,不歪到角落裏的美人身上。甚至宋江還挪了挪身子,用身體擋住美人身上的綁繩,使個眼色,讓她身後的小嘍囉趕緊給解縛。
潘小園早就能躲多遠躲多遠,貓在一棵樹底下,眼睛左右瞄,定在跟來的孫二娘身上,跟她對接了一下目光。
孫二娘趕緊捅了捅一個東溪村大嬸。大嬸想起什麽,連忙三兩步上去,說:“俺們知道梁山軍法嚴明,那個……大義滅兄弟的好漢,免不得被大王們嚴懲。但他是真的為了鄉親們著想,還請大王們手下留情,俺們這廂替那好人求情了!”
大嬸一席話說出來,鄉親們紛紛附和,呼啦啦又跪下了。
“這不是為我們,這是為了我們石碣村所有的姑娘媳婦啊!”
“東溪村以後安全了!”
“就是,俺們西溪村的小媳婦打水洗衣服,以後再也不用從後山繞道走了!”
“恩人哪!梁山好漢恩人哪!”
還有人似乎突然又得到什麽指點:“聽說下手的還是個女大王?哎喲喲,那就更不容易了,快出來受俺們一拜,大王們以後百戰百勝,多子多福,要啥有啥……”
老百姓沒啥文化,說完了劇本上的,就開始自由發揮。一群梁山糙漢愣愣的聽著,不敢露出受之有愧的神情。
終於,還是宋江做出了抉擇,沉著步子,站出來,朝大夥團團一揖,稱謝道:“我梁山秉承替天行道,軍法嚴明,就算是自家兄弟,犯了錯誤,也不能輕饒。我們一向如此,大夥……客氣了,不必多禮,不必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