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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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州看到明王自然不稀奇,不過,麵兒驚訝的是明王殿下的打扮,還是當初他進京時候的打扮,並不是他往常上朝時的服飾。
其實季統對服飾並沒有什麽要求,隻不過因著朝綱,不能隨便著服飾上朝,那是對陛下和朝廷的不敬,可私底下,他自然還是穿著自己喜歡的服飾。
如今他一身便服走在大街上,就如同這集市上所有的百姓一樣,融入尋常人中。
若不是他身量高於金州百姓的一般人身高,隻怕很多人都不會注意到他。
常年在出征在外,他的膚色也是暗於常人,他為人低調,又刻意隱瞞自己,身邊甚至沒有帶護衛,一身灰布衣衫,不知情的人,說不準還會誤以為他是某個做體力活的鄉下人。
以致魏西溏看到他的時候,還愣了一下,“季統?”
季統抬眸看到她,一臉的詫異,剛要抬手行大禮,卻反應過來這是集市上,陛下一身裝扮,想是不願讓人知情,便抬手道:“原來是大小姐。”看到相卿,便隻點了點頭。
相卿微微退了一步,低了低頭。
季統如今有封號在身,都是相卿要反過來行禮的。
這稱呼倒是襯了魏西溏的意,再怎麽著有幾個孩子,女人都不願意自己被人叫老,“真是巧了,不成想今日還會遇到你。”
季統看了眼麵兒安排在陛下身後的人,倒是略略放了心,文靜郡主平常不像話,不過在事關陛下安危的事上,還是很嚴肅的。
“小人也沒想到,今日小人休息,便出來轉轉,不成想還能遇到大小姐。”季統自動自覺的退了一步,讓開身體讓魏西溏在前走路。
魏西溏看了他一眼,神情很是複雜,是誰的私生子不好,偏偏是榮承帝的。
“難得有時間出來看看金州城,”魏西溏慢慢朝前走去,麵兒很自覺的落到後頭,魏西溏的身側便是一左一右文武兩個男子站著,“你出來身邊怎不帶個人?還穿的這樣……”她倒是沒好意思說他穿的寒磣,本來季統對衣著就沒多大的要求,結實能蔽體就行,太花哨華麗的也不適合他的性子。
季統低走頭,不急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側,他依舊不敢抬頭,不敢打量她的側臉,隻是小心的跟著,怕走急了會碰到她,怕走慢了會落後。
季統的人生中,無數次夢到過走在她身邊的場景,卻從來沒想過是以這種方式。
她是君他是臣,她是妹妹他是哥哥。
人生中無數次的不可預知,就這樣殘酷的擺在了他的麵前,打的他措手不及。
“小人剛回金州的時候,聽聞大小姐身體抱恙,不知如今可有好轉。”這是季統能想到的唯一話題。
他不能提付錚,那會是她心裏還未痊愈的痛,他也不知道以他如今的身份,還能再說些什麽,唯有找到這樣一個冠冕堂皇又不失禮數的話題發問。
魏西溏回望了他一眼,道:“服了藥,好了許多。”又掉頭看向相卿,道:“說起來還要感謝相卿的藥丸,服了之後,頭疼便有了好轉,如今已經覺不得疼了。”
想了想,又問:“對了,我如今不覺得疼,藥可是不必再服了?”
相卿應道:“唐夫人還是繼續服用的好,頭疼雖好了,不過,病症不會一時半會就能治愈,那藥丸是按日子煉的,最少要服上三月,才能完全根治。如今不過才過了半個月,隻怕還要委屈唐夫人再服用兩個半月才好。”
魏西溏略一思索,然後點點頭:“說的也對。”
相卿低頭:“謝唐夫人體諒。”
季統沉默半響,追問了一句:“不知左公子又煉製了什麽藥讓陛下服用。若在下沒記錯,左公子的藥,似乎不是那麽好服用的。”
相卿一笑:“煉製給唐夫人的藥,豈敢胡亂煉製,再如何也是最上等的。”
季統抬眸,鼓起勇氣看了魏西溏一眼,然後低下頭沒再說話。
魏西溏眯了眯眼,然後點點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我服了這麽久,之前也擔心過,不過暫時還未出現什麽反應,是以不必擔心。”
季統應了一聲:“是,大小姐聰慧異於常人,是小人多慮了。”
相卿隻是淡淡笑了笑,倒是沒有再多做辯解。
季統覺得,像左相這樣的人,天生就是權勢的好手,若不是他來自世外,隻怕會更讓人驚懼。
這個有著世外仙尊之名的神秘男子,用他不為外人所知的手段,愣是從一開始讓陛下厭惡忌憚走到了今天,不吭不卑不急不躁的跟在陛下身後,不前不進,不落不後,直到如今他能坦然的站到陛下身邊,讓陛下既忌憚於他,也舍棄不得他。
季統不知道,以後的日子左相大人還會有怎樣的手段於無形中蠱惑陛下,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位左相大人隻怕會離陛下更近一步,而他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和陛下原來越遠,卻無能為力。
“明王府還未妥當?”魏西溏問道:“那些工匠的速度著實慢了些。”
季統應道:“快了,小人早已讓人去催促,如今隻剩收尾的活,想必不出十日,就能入府了。小人謝大小姐關心。”
魏西溏一邊走,一邊道:“你不必這樣拘謹,我知道你的心思,想來你也是知道我的心思的,既然如此,那我們暫且就各自做好自己的事便好,其他便不去提。”
“小人明白。”季統低著頭應了句。
她話裏的意思他當然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更加難受,她說的是他們君臣的關係。
簡單又問了幾句季統,然後她又掉頭跟相卿說話:“你如今是我的得力之人,明王剛回金州,畢竟多年在外,若是有什麽事,左相大人也可幫襯一二,免得叫人以為是我怠慢了他。”
這話的拉攏意思實在明顯,分明是讓相卿有些受寵若驚,他略略詫異的怔了怔,半響才道:“是!”
季統默默的跟在魏西溏的身後,眼睛隻看著前麵右側的人露出的衣裙一擺,隨著她走路的動作,輕輕晃動著,一時之間,竟也迷了他的眼。
“……季統?季統?”
季統猛的驚醒,他茫然的抬頭,不知道剛剛陛下跟他說了什麽,“大小姐?”
魏西溏看著他:“可是身體不適?看著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似得。”
季統急忙搖頭:“謝大小姐關心,小人還好,可能是初回金州,還有些不適應,不過不礙事的。”
相卿站在女帝身體,臉上掛了絲涼涼的冷笑,道:“既然如此,那還跟在唐夫人身後做什麽?還是早些回去歇著才是。”
季統應道:“相先生所言極是,隻是小人難得在此遇到大小姐,再如何不適,也想陪著大小姐多走一遭。”
這是他能說出的最露骨的話,直接表達了他想陪著她多走一陣的話。
明知道此生再無可能,可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心,控製不住想要多靠近她一些的心,即便她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魏西溏笑了下:“這話倒是真的,我自己都覺得多年未曾出來轉轉了,既然這樣,那就多轉轉吧,麵兒,前麵帶路,找些有意思的地方轉轉。”
相卿看了季統一眼,季統也回視了他一眼,兩人都未曾說話。
當年的季統還是個孩子,如今早已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即便和相卿這樣的人物站在一起,也顯不出多弱勢。
他的自卑隻會在陛下麵前顯露,在其他人麵前,隻要他想,他就會站直了腰板跟他們平起平坐。
這世上的英雄們,難過的從來都是隻是美人關。
麵兒領著魏西溏他們去到幾個她自己平常裏喜歡去的地方,結果,帶著陛下去的第一個有意思地方就是看小倌。
相卿和季統目瞪口呆的看著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倌們,被人領著一排站到陛下麵前,一個個搔首弄姿的,看的人想一巴掌拍死。
季統當時就怒了:“郡主,這是什麽鬼地方,怎麽能帶大小姐來這種地方?”
麵兒可委屈了:“是堂姐說要來有意思的地方的,這裏很有意思啊!”
魏西溏撐著頭,倒是看的津津有味,“雖然汙濁了一些,不過確實有意思,看到這些容貌清秀的孩子做這些動作,竟也不覺得有什麽違和之感。”扭頭看了麵兒一眼,道:“不過這事千萬不能讓禦史知道,否則又要有麻煩了。”
相卿的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視線一一掃過那些少年的臉,半響才道:“唐夫人看過便好,畢竟是汙濁之地,不能久留,免得落了把柄,反倒失了趣味。”
季統在旁邊催促:“大小姐還是趕緊離開的好,此等地方實在有汙大小姐的眼。”
魏西溏伸手摸了摸鼻子,隻得趕緊離開,要不然,她怕身後這兩人會一直說個不停。
麵兒垂頭喪氣的跟在後頭,這麽好玩的地方,竟然一個個都來教訓她,憑什麽?她還帶她相公來過呢,相公都說這裏好玩。
從那地方離開,又在金州其他幾個地方逛了逛,最後才打算回宮。
進了皇宮,魏西溏轉身看向相卿:“今日之賞,可滿意了?”
相卿低頭應道:“臣心滿意足。”
季統也後退一步,道:“臣謝陛下留候。”
魏西溏點頭,把手裏替小曦兒和小墨兒買的東西放到柯大海手裏的托盤裏,道:“也不是甚要緊的事,也是朕想要出去轉轉罷了。逛了一天,大家都累了,都回去歇著吧。”
說著,魏西溏轉身去看小曦兒和小墨兒,今日剛得了好玩的東西,拿過去那兩個小家夥自然高興了。
兩個小東西的課業,如今都正式提上日程,先生對小墨兒的態度明顯比小曦兒要嚴謹的多,這時候兩個人還小,所以都是在一起的,未來小墨兒的日子定然還要辛苦,小曦兒天天好吃懶做,都快比小墨兒胖上一倍了。
魏西溏去的時候,小東西們正搖頭晃腦的念書,魏西溏走近了一看,發現小曦兒是在打盹,那小身體搖來搖去也不是因為念書,而是因為困的。
魏西溏伸手撐著額頭,這孩子可真是,她都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小曦兒的小腦袋一衝一衝的,混沌的眼睛睜開了又閉上,看著特別可憐。
想想也是,不過是個小奶娃,結果就被逼著天天念書。
麵兒趴在窗台上直咂嘴,她以前也是這麽可憐的,如今想想也挺好,最起碼她認得字啊,總比金州城裏那些不認識字的女子好的多。
小曦兒聽到動靜,睜開眼看到魏西溏,立馬蹦躂起來:“母皇!”
也不困了,漂亮的大眼睛水靈靈的,一掃剛剛的迷糊:“母皇,你是不是想曦兒,就來看曦兒了?”
顏鈺還跪在地上,魏西溏道:“起來吧,是朕來的突然,驚擾了顏先生。”
“不敢不敢,”顏鈺急忙站起來,退到一邊。
魏西溏這才跟小曦兒說話:“母皇自然是想曦兒和墨兒,才要過來的。可有聽顏先生的話乖乖念書?”
小曦兒仰著小臉,搶答道:“有,曦兒最聽話了,念書最認真。”
小墨兒跑過來,乖乖的牽著魏西溏的手:“母皇,墨兒最乖。”
魏西溏蹲下來,在兩個小東西的臉蛋上分別親了一下:“母皇知道你們都很乖,瞧瞧母皇給你們帶了什麽回來?”
這些東西自然是宮裏沒有的,所以這一拿出來,兩個小東西頓時高興的跟什麽似得:“哇哇,我要大尾巴的糖人!”
“母皇我要這個長長的糖人!”
東西自然是驗過的,這些小皇子小公主入口的東西沒驗過是不敢拿過來給他們吃的,魏西溏對自己的孩子又是那樣小心,不過宮外的東西,偶爾嚐嚐不打緊,也不能經常給他們吃,就怕萬一吃壞了肚子。
陪著兩個孩子玩了一會,她才又去找皇太後說話。
如今她的事排的滿滿的,也沒多少心思能想別的,再加上她一門心思要盡快整治內陣,想要調整時日,在最短的時間內出兵大豫,心思動的多了,每晚睡的都沉。
大豫國力太過強盛,她不能直麵硬來,真正最快的方式其實她知道,隻是風險太大,她還要再思量一下,看看究竟如何才能做到萬全。
隻是,思量了這麽多日,想來想去,最為快捷的方式,其實還是要她深入大豫,把她在大豫為帝時安插在大豫境內各地的心腹挖出來,裏應外合才是對付大豫的真正上策,否則以如今天禹戰力碰上強國大豫,實在是以卵擊石不自量力。
想必,東方長青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才敢那樣肆無忌憚,絲毫不顧及天禹出兵一事。
東方長青,東方長青,這個名字不知怎的,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讓她的恨意更濃烈了,似乎她的人生都該是為了殺死一個東方長青而活的。
魏西溏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不對,不該是這樣的,她的人生分明還有母後和孩子,怎麽會因為報複一個東方長青而活呢?
她伸手捶了兩下自己的腦袋,然後重新躺了下去,不過是她的反應過激了一些,又或者是因為她鏟除了所有擋道的荊棘,終於可以像大豫邁進而激動了些,哪裏是什麽因為報複東方長青而活來著?
明王入住明王府,牌匾是魏西溏親筆題字禦賜的,這算是莫大的恩賜。
登門拜訪的人絡絡不絕,其中不乏朝廷要員。
季統知道,真正的序幕這個時候才開始。
或許,這就是付振海付將軍想要的局麵,可惜不是他想要的。
與此同時,登門提親的媒婆也踏破了明王府的門檻,明王開府,明王妃的位置便成了金州的香饃饃,即便很多明眼人知道明王妃的位置也不是那麽好當的,不過,人總有賭博心裏,萬一,這萬一明王日後有機會稱帝呢?
畢竟,天禹人的眼裏,正統還是要回歸男子尊耀。
即便陛下如今有皇子,可實際上,那兩個孩子本該是付家的子孫,是該姓付的。隻有明王殿下的孩子,才是真正姓魏的。
尊榮和危險素來並存,一念生,一念死。
人的骨子裏總有些冒險精神。
堵上一把,或許就是萬萬人之上了。
明王閉門謝客。
對於前來示好或是說親的一律拒之門外。
陛下的話說的那麽清楚,他也該有個態度來寬慰陛下的心,雖然知道他選擇了一個最蠢的法子。
付振海的書信一封接著一封被信鴿帶來。
他開始還看,可後來他便失了看信的心思。
他隻想這樣安安穩穩的站在陛下腳下,哪怕什麽都不想,隻要這樣站著,護著她周全,不讓任何人欺負她,在她需要的時候他挺身而出,替她鏟平前路的所有荊棘,就如當年的付大哥一樣,他就知足了,別逼他走向那樣一步,誰都不能逼他。
大豫國度燕州城的皇宮內,東方長青手托腮,看著侍從手裏端著的名牌,半響才道:“撤了吧,今日不用人侍寢。”
“是,陛下!”侍從急忙端著牌子退下。
東方長青把視線收了回來,放下手透過窗子看向遠方,微微眯了眼,而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