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毀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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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孫誅和劉元這兩位大人便發現,接下來的行程裏,左相大人和陛下之間似乎熱絡了些,那個原本時不時可以在陛下麵前說上兩句話的領路人,直接就被左相大人攆到了最前頭帶路了。し

    陛下的衣食住行倒是成了左相大人的事,平常一丁點小事,左相大人都要親力親為,比陛下在宮裏那位伺候了幾朝帝王的柯公公還要周到三分。

    這點讓兩位大人十分詫異,左相大人回回出行的陣勢可是人人皆知,身邊那些孿生小童伺候的可謂麵麵俱到,本該是享受慣了的人,沒想到伺候起陛下來,竟然半分不輸那些小童。

    自然,他們是不知魏西溏當年還在國子監的時候,左相大人就表現出了伺候主子一等一的法子,要不然就不會這般感慨了。

    倒是魏西溏無動於衷,畢竟,身為帝王,兩次為人都是萬千寵愛,不管換了誰在身邊伺候,她都覺得理所當然,更何況,她跟相卿之間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隱秘之事相互博弈呢。

    前往燕州的路雖然短了許多,不過畢竟抄的是近道,相較平坦的官道,路自然要崎嶇了些,有些時候還不得不下來行走一段,才能重新乘車,以致一路走來,車馬賣了又買,換乘了多趟。

    不過雖麻煩了些,不過確實快了不少,不過四個日夜下來,便走下了一大半的行程。

    “公子,前方有段水路,怕是要勞煩公子換乘舟船了。”那領路的恭敬道。

    魏西溏點點頭,她本就不是嬌滴滴的人,這一路雖說有些疲乏,卻也完全適應,遇山爬山,遇水淌水,完全不在話下。

    倒是那孫誅這個禦史大夫,完全的文臣,一路走的十分幸苦叫苦不迭,隻是看到陛下以女子之身一路走來,倒也沒臉喊出來。

    魏西溏從馬車上下來,相卿在馬車下伸手扶她下來:“公子小心些。”

    下了馬車,早有船隻等在那邊,一行人跟著上了船。

    “公子此去燕州,不知可還有熟識之人要見?我家掌櫃的說,若是公子有朋要見,小人便提前去替公子安排。”

    相卿回頭,冷颼颼的掃了那人一眼:“若是公子有朋要見,在下自會替公子安頓。”

    這般明晃晃的敵對,倒是讓魏西溏不知說什麽好,伸手摸了摸鼻子,彎腰進了船艙。

    那人也不知自己什麽時候得罪了這位公子身邊的紅人,無辜的縮著脖子躲到一邊去了。

    船艙內倒是舒適,魏西溏這適應能力也算沒旁人能及了,坐下便是自顧自的給自己找樂子。

    剛躺下,便看相卿進門:“公子。”

    魏西溏抬眸看著他,笑道:“本公子這兩日覺著你好似霸道了些,怎的旁人跟本公子說句話都不成了?”

    相卿走到她麵前,伸手把杯裏的水添滿,應道:“屬下是得了公子的令,服侍公子的,有人若搶了屬下的差事,屬下自然不悅。”

    魏西溏喝了口茶,點點頭:“說的也是。”而後單手托腮,看著他道:“你以前可去過燕州?”

    相卿的動作頓了下,半響才道:“屬下未曾去過。”

    魏西溏又問:“那你身邊那些孿生小童可曾去過?”

    相卿又笑了下:“屬下未曾下過令。”

    聞言,魏西溏歎了口氣,這話說的,她也不知是去過還是沒去過了。

    “本公子就是隨口問問,”她伸手推開船艙的小窗戶,扭頭看了他一眼,“不必多慮。”

    相卿在她麵前站住,略頓了頓,才彎腰執起她的一隻手,道:“公子對屬下,總有些疑慮。”他看著自己掌心捧著的手,道:“屬下對公子,分明就是以心相待的,公子何時才能對屬下也以心相待呢?”

    魏西溏垂眸略想了下,才笑道:“這般說又是本公子的不是了……”

    話還未說完,她便頓住,手背上的觸感讓她略略皺了皺眉頭,她抬眸,看到相卿低了頭正以唇吻她的手背。

    魏西溏的眉擰了下,伸手就想縮回來,不妨相卿握著她的手,慢慢與她的手呈十指相扣的手勢,他低頭垂眸,道:“屬下對公子,就算之前是如何不解如何疑惑,如今也是開解開來。隻要是公子,便是屬下心之所往。屬下盼公子與屬下,與這天下間所有的男女一般,情濃意重,望陛下成全於屬下,望陛下施恩於屬下。屬下不敢奢望公子對屬下如屬下對公子那般,屬下隻求公子心中能有屬下一席之地,不敢多求。”

    那手還在他掌心,魏西溏隻看著他,卻是沒開口。

    相卿依舊握著她的手,身體慢慢的靠近過去,又道:“屬下不知該如何與公子相處,一如世間那般多的男女一樣,屬下盼公子與屬下心意相通,盼公子如待……待……”他的話打了結,跟著又順著話道:“盼公子待夫君一般待屬下。屬下一直記著公子問過,可願入公子的後院。這天下與屬下本就無關,屬下出山也隻是為了公子,若能與公子同心,屬下身在何處都無所謂,公子若要廣納後院,屬下便入公子院內日日守望,公子偶爾垂憐一、二,屬下也甘願。”

    魏西溏聽他說完,略略思索了一下,忽而笑道:“這些可是相卿的真心話?”

    “屬下對公子所言,句句發自肺腑。”相卿依舊拉著她的手。

    魏西溏點頭,調笑道:“他日回去,若再有人提起後院一事,本公子便記著你這番話。”

    相卿聞言,臉上也帶了笑,這一笑倒是讓那本就俊美如斯的臉愈發耀眼奪目,“屬下先行謝過公子。”

    水路走了半日便上了岸,接下來便是馬車代替腳程,一路朝著燕州方向奔馳而去。

    距離燕州還有一日路程的時候,一行人在一個繁華的小鎮歇下,魏西溏一行人走在集市上,看著熱鬧的集市感慨道:“大豫國力果然穩固他國,這等小鎮都有這般繁華景象,可見大豫朝廷對民生的關注何等重視。”

    相卿在她身側應道:“他國若有多年發展,想必不會弱與此地,不足為懼。國力強弱,並非一日之功,公子這般人才,不過短短數年便讓天禹有了如今的境地,若是給公子同樣的年數,自然不會弱於大豫。”

    人都喜歡聽好聽的,魏西溏自然也不例外,看了他一眼,笑道:“說的也是。”

    東方長青在外時間與她兩次加起來倒是差不多,可她在位期間的年歲都算不得大,而東方長青則是在男子一生中最為強盛的時候掌政的,整體政績上而論,東方長青自然要略勝一籌。

    有些事,雖然想起來恨,不過對於事實,魏西溏從來都是樂於承認的,東方長青再如何讓她憎恨,在治國上他也是個好手,甚至是個仁政之君。

    最起碼對於大豫的百姓而言,東方長青和駕崩多年的大豫女帝一樣,是個深受百姓愛戴的國君。

    魏西溏一路走來,眉頭逐漸擰了起來,這些都是她的子民,其實看到大豫國泰民安的境況,她心裏還是很欣慰的,一想到因為她的一己私欲,便發動兩國戰爭,害的無辜百姓無家可歸流離失所,心裏便有些不忍。

    原本不看,她倒是沒這般多的心理負擔,可如今她親眼看到,這種原本偶爾才冒出來的想法,倒是愈發的深重。

    她可是真的要因她心中對東方長青的私憤,而置大豫千萬百姓與不顧?

    隻是,她有此重生時機,有此複仇途徑,若是甘於現狀,她百年之後,又如何麵對泉下魏氏皇族列祖列宗?

    魏氏的江山,天下怎會到了她的手裏之後,就成了世代為臣的東方家的了?

    許是魏西溏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她身側的幾個隨時關注她動向和態度的臣子都有所覺察,孫誅和陳元快速的偷看一眼,然後又看向左相大人,也不知陛下突然變臉的原因,左相大人能否找出一二來。

    相卿站在魏西溏的左側,突然伸手捏了個糖人過來,往魏西溏麵前一放,道:“公子可要試試這個?”

    魏西溏一愣,她這麽大的人,要這個做什麽?曦兒和墨兒又不在身邊,要了他們也拿不到。

    相卿笑了笑,“屬下剛剛看那般多人圍,想必是好的,公子也可以試試看。”

    魏西溏見糖人花色形狀確實比當初在金州的要好看,便也接了過來,“難得出來一趟,那本公子就衝一會曦兒吧。”

    相卿笑道:“想必曦兒小姐若是知道,也是喜歡的。”

    想到曦兒,魏西溏倒是歎了口氣,道:“說道曦兒,本公子都有些想他們兩個了。那般愛吃,也不知長胖了沒有。可別找不到本公子,又鬧人了。”

    相卿應道:“曦小姐聰明乖巧,自然不會鬧人的。”

    魏西溏瞅了他一眼,想到曦兒跟他似乎親近些,倒是理解他這般說了。曦兒本就不是個乖巧的,不過在他麵前確實乖乖巧巧的,總會被哄的妥妥貼貼的。

    因著相卿這一打岔,魏西溏倒是忘了剛剛兩國交戰民生大亂的事。

    她慢悠悠的走在集市上,對於集市上有些東西很是喜歡,還時不時的摸上一摸。

    這會正看著一出人耍猴的猴戲,魏西溏湊了會熱鬧,賞了人家些銀子,打算朝前走去,不妨一個回頭,她便整個人僵在原地。

    迎麵走來幾個人,領頭那人麵容俊朗笑容溫和,一身青衣長身玉立,腰間掛著一塊青色的水紋玉佩,隨著他的行動輕輕晃動。

    蒼天很是厚待了他,即便這麽多年以後,即便如今這個男人的年紀足夠當她如今這副身子的父親,可歲月的痕跡卻沒有明顯的出現在他的麵容之上。

    他笑的時候,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叫人看了忍不住多看兩眼。

    想當年,尚且年幼的她就是沉淪在他那叫人移不開眼的笑容裏,以致她情竇初開的年華裏,心裏眼裏隻有他一人,天下那般多的男子,她卻獨獨想他一個。

    多傻呀!

    魏西溏笑了下,她是真的傻!

    一樣的笑,一樣的人,卻又有些不同。

    當年他的笑隻對了她一人,看而如今他的笑對了更多的女人,他身邊一左一右緊隨其後含羞帶怯的兩個女人,恐怕是他最新的寵妃了。

    她送的那塊青色水紋玉,他是怎麽有臉重新掛在腰間的?

    東方長青帶著身後的一行人,從她身邊擦身而過。

    魏西溏笑了下,她微微側顏,開口:“無鳴。”

    無鳴鬼魅般的出現在孫誅和陳元的視線內,唬的兩人目瞪口呆,這人是從哪冒出來的?

    “公子。”

    魏西溏看了他一眼,伸手一指過去的人影,道:“去把那人身上的玉佩取來。那人身份特殊,周圍想必都是重兵護著,不可驚動任何人。”

    “是。”無鳴應了,一轉身便匯入人流,任憑人怎麽仔細觀摩,也找不出究竟哪一個才是他。

    相卿站在魏西溏的身側,半響才道:“公子可是認得那人?”

    魏西溏回頭看他,笑道:“你不是會看相?那便說說那人究竟是何麵相?”

    相卿道:“那人龍骨鳳命,可惜骨骼太長,以致反了。若是龍命,隻怕也是謀來的天下。”

    魏西溏依舊笑:“本公子以前說你是妖道,倒是冤枉你了,最起碼你看人麵相,還是有些說道。你說的沒錯,那人就是這塊地的主人。”

    東方長青出現在這裏,這周圍自然便是暗探各處,隔牆有耳的道理魏西溏還是知道,是以有些話不能明說。

    不多時,前方突然一陣騷動,跟著便是有人怒斥的聲音,魏西溏便知道無鳴得手了。

    正要轉身,無鳴便出現在她身後:“公子。”

    魏西溏伸手,接過那青色的水紋玉,握在掌心,抬腳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待走到一處偏僻的拐角,她握著手裏的玉,抬起,對著牆角,狠命的砸去,青玉頓時碎成三塊,還有碎末蹦在四處。

    砸完玉,魏西溏轉身,刀背雙手,道:“走!”

    幾個臣子依舊麵麵相覷不明所以,陛下這是幹什麽?千方百計讓魏侍衛偷來的玉,就是為了砸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