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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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湛在信上說,他前往玉河巡視的時候,在玉河邊的一個小漁村裏,竟然發現了一個模樣和故去青王殿下十分相似的人。末尾還添了一句,墨殿下很喜歡親近那位年輕的漁夫。

    魏西溏看著信上那行字,兀自看了很久,半響,她笑了下,提筆回信,先寫了國事政事,到了最後才添了一句:不過是模樣相像之人,不要讓墨兒太過親近陌生人。

    墨兒畢竟是皇子,萬一那人有所圖呢?這風險太大,魏西溏自然要提醒一句。

    她對現在記憶中的付錚,並沒那般多的情意,又或者,已經知道他是自己曾經一個青梅竹馬情意深重之人,隻是她如今想起的記憶太過久遠,似乎與她隔了千山萬水,以致她還沒有過深的體會。

    天下長的相像之人自然有,又是一個故去之人,魏西溏還真沒過多去想。

    魏西溏一度覺得,經曆過東方長青之後,她應該不會再對其他男子動心,可沒想到,她竟然會在深夜因為曾經發生過多一些場景而淚流滿麵。

    她一直在壓製這種情緒,畢竟那是一個故去的男人,她越是傷心,她就越警惕自己不要想的太多,否則受苦的隻會是她自己。

    她是女帝,不該被糾纏於兒女私情才是,家國天下才是她要掌控的,有東方長青一個教訓還不夠嗎?為什麽她還會陷入另一個男人編織的網中?

    可事實就是如此,每天晚上那些自己出來的畫麵猶如潮水一般湧過來,不管她願不願意,都曆曆在目。

    魏西溏以為自己可以毫不在乎,可在看到高湛的信後她還是再次想起了付錚。

    當天夜裏,魏西溏就在自己以為睡著的時候,腦子突然出現一副畫麵,偌大的主賬中,她和那個麵容依舊不是很清晰的青王殿下相擁在一起……

    魏西溏忽一下睜開眼坐了起來,她一翻身爬了起來,內侍聽到動靜趕緊跪在內殿門口:“陛下!”

    魏西溏問:“太後這個時間可是睡了?”

    “回陛下,太後尚未安歇。”

    皇太後年紀大,睡眠不如以前,這個時辰是在佛堂念經的。

    魏西溏吩咐:“替朕更衣,朕去看看太後。”

    一直以來,她都顧忌太後想法,從來未曾問過太後有關付錚的事,可她既然想要知道,去問距離自己最親近的人,才是最準確的答案,就算太後所知是皮毛,也比旁人說的更讓她放心,除非,太後有心想欺瞞她,可太後是自己的母後,她沒有理由欺瞞。

    皇太後對於魏西溏這麽晚還來找她這事很是詫異,放下手裏的佛經,問:“陛下正在朝哀家這裏來?”

    想了想:“起來吧,到前麵去,這裏冷清了一些。”

    身邊的嬤嬤扶著她走到內殿坐下,魏西溏剛好跨進殿門,“孩兒給母後請安。”

    皇太後笑著說:“陛下快起來吧,怎麽這麽晚過來?往日這個時候該是歇下了。”

    魏西溏笑了,道:“朕這麽晚過,是有事想要問母後,望母後能如實相告。”

    皇太後見她一臉嚴肅,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隻得問:“陛下有什麽事,隻管問,母後知道的一定說。”

    魏西溏抿了抿唇,抬眸看了眼內殿的侍女太監,皇太後了然,對貼身嬤嬤使了個眼色,那嬤嬤立刻帶著內殿的人退了下去,臨走還伸手把門關上。

    待人都走完了,魏西溏便在繞到皇太後腳下,蹲在她麵前,拉著她的手,仰頭看著她,問道:“母後,你可能告訴孩兒,孩兒與付錚,他在世時,可是夫妻情深琴瑟和諧?”

    她問完,便看著皇太後,“母後你告訴孩兒可好?”

    皇太後沒想到她這麽晚過來,是為了問這個,她反握著魏西溏的手,“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這個?你和錚兒感情好不好,旁人說了算不得準,你自己最清楚才是啊。”

    她和付錚的感情旁人看了都羨慕,哪裏還需要旁人來證實?

    “母後,”魏西溏看著皇太後道:“孩兒……不知為何,忘了付錚。隻在最近才開始有他的印象……”

    皇太後愣住:“忘了錚兒?”

    怎麽可能?皇太後還真是不信,在一塊幾十年的夫妻,怎麽說忘就忘了?難不成,是她傷心過度,所以就把錚兒給忘了?

    魏西溏點頭:“對,孩兒忘了。如今想起來的也是以前幼時的事,距離孩兒最近的事,如今隻有些片斷。母後你知道孩兒和付錚究竟如何嗎?”

    皇太後之所以不提付錚,主要就是怕她傷心,哪裏知道自己不提,幹脆就是讓她忘了付錚?

    付錚和陛下畢竟生了兩個孩子,以後曦兒和墨兒若是問起來,要讓陛下怎麽說?

    皇太後笑了下,然後說:“忘了沒關係,母後告訴你就行。”

    不必深究陛下為什麽會忘了,當一個人痛到極致的時候,便會選擇逃避式的忘記。

    皇太後經曆過痛失長女,也經曆過痛失夫君,她是這樣慢慢熬過來的,她那時候多希望自己能忘了,徹底忘了,這樣才不會那樣痛苦,可她忘不了。

    所以皇太後覺得,陛下忘了,所以她才沒有那般痛苦,反倒是件值得慶幸的好事。

    “你和錚兒自幼一起長大,騰王府和付家是因為母後和錚兒的母親之間的手帕交才有交集的。錚兒比你大幾歲,小時候就一直帶著你玩,後來長大了,你想要什麽,錚兒就千方百計替你討來,你想要皇位,他就盡心盡力幫你,總之,你想要的東西,他都盡力滿足,他等的就是日後和你成親……”

    那時候騰王和還是騰王府的皇太後沒人懷疑付錚的忠心,誰會懷疑啊,那樣的孩子,若是野心勃勃,他的機會比池兒多的很,可他沒有那樣做。

    在付錚眼裏,魏西溏就是他的天下。

    “你們感情好,所有人都知道,所以這朝裏的文武百官沒人敢提納側夫的事……”

    “陛下每日上朝,錚兒就在後宮陪母後聊天下棋,後來有了曦兒和墨兒,他就天天帶著兩個孩子在宮裏……”

    “錚兒在這宮裏待了五年,陛下想要他去攻下北貢,錚兒立馬就去了,當時陛下舍不得,要反悔,結果錚兒為了讓你寬心,還是堅持起。陛下可還記得你們一年多未見,你經不住思念,過年的時候還偷偷摸摸去了北貢,跟錚兒一起待了幾天才回來?當時朝臣鬧的不行,覺得你多日未露麵,非要吵著見陛下……”

    “一個男人,甘願為了陛下這般犧牲,也是世間難得……”

    魏西溏張了張嘴,她沉默半響才問:“母後可知道付錚是怎麽死的?”

    聽她問這個,皇太後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詫異的表情來,“池兒真是什麽都忘的?當年這事還是你親自下令查的呀!”

    魏西溏垂下眼眸,道:“母後,孩兒若是記得,斷不會這個時辰來問母後了!”

    皇太後伸手把她拉起了坐在自己身邊,應道:“陛下當年查出,錚兒是被那大豫的帝王派人暗殺的,還說過什麽‘長河落日圖’之類的,母後這是聽麵兒說的,要不然母後都不知道。”

    “東方長青?”魏西溏一臉的詫異,“為什麽是他?”

    如果是付錚有謀反之心,那也是她該著急,為什麽是東方長青派人殺付錚?

    “陛下,你這般聰慧,如何不知為何?”皇太後提醒道:“陛下不要單單想著錚兒,而是要想著全局,就能想明白了。”

    魏西溏一怔,然後開口:“付錚攻下北貢,讓東方長青忌憚,所以便要殺他,削去朕的左膀右臂!”她擱在身側的手緊了緊,難不成她是借東方長青之手除掉的付錚?

    猶豫了一下,魏西溏又問:“那麽母後可曾聽說過,付錚……有什麽企圖之心?”

    皇太後先是沒明白,然後才悟過來她話中的意思:“陛下,”頓了頓,又改口:“池兒,錚兒不是那樣的人,他若是有什麽企圖之心,如何會等那麽久?隻怕早就在陛下根基為穩之時行動了,哪裏會等陛下江山在握之時呢?他多傻呀!”

    魏西溏慢慢站起來,道:“母後說的是……”偶爾又喃喃道:“原是朕把他想的太壞了……相卿欺瞞了朕……到底真正的什麽原因?”

    她想到了王帳中的那一幕,原來,那是她千裏迢迢奔赴北貢探望他的畫麵,原來那時她對他也是心意慢慢,可她竟然就這樣忘了,忘的那樣徹底。

    “母後早些歇息,孩兒告退。”她走了兩步,又回頭:“孩兒聽到想聽的,便放心了,母後不必擔心……”

    皇太後不放心的站起來:“池兒,你沒事吧?”

    魏西溏搖頭:“孩兒沒事,母後放心。”

    說著,她抬腳踏出皇太後的寢宮,一路朝前走去,眼淚順著臉頰一串串的滑落,東方長青害死了她不算,還來害死她的王夫,她總算想起為什麽一直一來,她總覺得自己的心口缺了什麽東西,現在才知道,是因為她忘了一個重要的人。

    “無鳴,”魏西溏踏入寢宮之後開口,待身後無鳴跪在地上之後,才問:“你又知道些什麽?”她轉身,看著無鳴道:“朕記得你是相卿贈送朕的禮物,如今你這禮物心歸誰屬?你知道朕與青王殿下之間,發生了何事?”

    無鳴張了張嘴,然後低著頭道:“陛下,太後、明王殿下、高大人以及遊先生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魏西溏點頭:“對,朕知道是真的,所有人都這樣說,包括左相。”可她最想知道的事依舊無法證實,付錚是她殺的?還是借東方長青之手殺的?

    她伸手狠狠一錘身側的座墊,抬頭咬著牙道:“來人,去把當年青王殿下備刺之時所有知情人給朕帶來,一個都不準落下!”

    她這話一說,柯大海便急忙道:“陛下,左相大人出使天禹不在宮中,如何傳喚過來?”

    魏西溏一頓,“他也是知情人?”

    “陛下可是忘了?當年在周遊山,最後見到王爺的人正是左相大人啊!”柯大海又道:“而且,這宮裏的太監宮女都在每回的清理中換過新人,還有些到了日子放出去了,如今宮裏知道當年事的宮女和太監,除了老奴知道些傳聞外,其他沒多少人知道啊!”

    魏西溏抬眸看著柯大海:“那朕當年帶過去的護衛將士呢?”

    “當年王爺遇刺之後,王爺身邊的人全部遇難無一幸免,而陛下帶過去的將士,都外調他方,生怕在陛下身邊晃著,觸景生情……”

    魏西溏突然笑了下:“那你是說,當年知道青王殿下被殺一事的,其實隻有朕和相卿,其他人一個都找不到了?”

    “若是陛下要找,隻要他們還活著,自然都是好找的。”

    可結果是,魏西溏讓人去找當年在場的侍衛時,分散各地的侍衛很快傳話回來,陛下要找的那些人,竟然全部死了,有人舊疾複發而亡,有人打架被重傷而亡,還有人青樓跑多得了花柳病死了,每個人死的看似平常,可細究之下都是壯年喪命,且是意外而亡,在青王遇刺之後,竟然沒有一個活過一年的。

    魏西溏看著消息,冷笑一生,伸手拍在桌子上:“荒唐至極!”

    這世上確實有巧事,可這等巧合的卻是不可能的。

    如此說來,付錚當年遇刺一事確實蹊蹺,隻是,如今除了她和相卿,竟然找不到一個知情人。

    可空口無憑,她不能現在就質疑相卿,而她的記憶尚且沒有印象,更加不能隨意揣測,猜來猜去,唯一可靠一些的說法,還是和相卿所言最為貼近。

    魏西溏都要懷疑自己當年是不是玩的借刀殺人的戲碼,借東方長青之手,殺了有謀反之心的付錚。

    越想,她便越覺得頭痛,可越痛,她越想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天禹女帝派出使團再次出使大豫,大豫帝王聽聞出使的人是素有仙尊之名的天禹左相,親自迎至燕州城外,勢必要給這位威名赫赫的世外仙尊左相大人留下一個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