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奇不動聲色的睨著她，雖無甚言詞，但眼中的敵意倒是消散了不少。它隻是性子急而已，腦子可不傻，還能分辨得出對方是否夠真誠。

    對於沉慕雪此刻的神情、舉止，尚算無可反駁，但也不足以令人完全信服。

    沉慕雪自然也看出了這一點。因而她麵露難色，略顯婉轉的說到：“實不相瞞、此事關乎我師門清譽。諸位若是一定要弄清來龍去脈，我可以據實相告，但希望諸位能嚴守口風，不要流傳於外。”

    沐奇撇了撇嘴，“有什麽話你就說，我又不是長舌婦，沒興趣跟人宣傳你們家的事。”

    沉慕雪並沒立刻作答，目光掠過靜待一旁的顧浩泉、顧浩川、還有冉毅，欲言又止的咬了咬唇。

    顧浩川與顧浩泉互窺一眼，了然回聲道：“放心，我們隻想了解真相，絕不會對外透露隻言片語。”

    得到肯定承諾，沉慕雪終於卸下心中包袱般，長出了一口氣，緩緩追溯道：“萬般是非、皆因一個貪字所至。昆侖雖貴為仙聖門派，卻也有人逃不過這心中貪欲。此人、便是我昆侖派德高望重的劍宗首座，坤虛道人……”

    她眼中倏然泛起水氣，低低的補了一句，“也正是……我的父親。”

    迎上沐奇充滿詫異的眼，她唇畔翕動幾番，勉強擠出一個笑來接著說道：“當他發現丁遠山體內、隱藏著一股雄渾而又霸道的神秘功法時，他便有了循此捷徑，提前羽化的念想。

    因為他很清楚，那股神秘功法的力量、非常人所能及。即便再修煉百年，他也無法練就如此高深的修為境界。但礙於昆侖之上，不僅有掌門師祖，玄清真人坐鎮，另外還有四位宗門師尊與他分管受徒。他不敢輕易妄為，隻能將此邪念、暗壓於心中。一直蟄伏到了幾年後、掌門師祖閉關渡劫之際，才真正暴露出他貪婪的一麵。”

    她不堪示人的別過了臉：“你們根本無法想象，一個平日裏仁愛、寬厚的長輩，突然之間，變得有多麽醜惡。為了方便行事，他勾結妖邪，四處作亂，將餘下的四位師尊、分別引離了昆侖，然後……便向丁遠山伸出了魔掌。”

    心中陡然泛起一股恨意，她略顯激動的回過身，控斥到：“不、不光是丁遠山。到後麵，他才發現丁遠山體內的神秘功法，強大到了他難以想象的地步。盡管他很小心、用寄生蠱一點點的在索取，卻還是沒辦法完全壓製、納為己用。於是，他開始殘害其他弟子，想要聚集所有人的修為，來助他一臂之力。這其中……也包括我。”

    大概是思及生悲，她身體有些微顫，清幽的嗓音裏，還明顯夾雜了些許哽咽的沙啞，沒再繼續往下說。

    沐奇靜默著，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一番，不置喜怒的替她補充道：“接下來、你是不是想說，司空脩在生死關頭，突然歸位，迫使奸人陰謀不成，反遭其害。”

    見她肯定點頭，沐奇忽地露出一抹譏笑，嘲弄道：“故事很精彩嘛，夠迂回、夠悲亢、還有名有姓、有情節。不過……”

    它眨巴著一雙大眼，湊近沉慕雪，“你好像忘了、輪回道上的孟婆湯是為何物。即便是戰神，有深不可測的神族修為。輪回之後，一切也都會隨前塵往事、塵封於靈魂最深處的罔幽池，無人可以洞悉，又如何供人竊取。”

    沉慕雪神色坦然，不急不予的應道：“是入門試煉。想要修仙入聖，必先試煉洗髓、淨靈魄，除業障。丁遠山體內特有的神族功法，在第一場試煉中，便受到了激發。隻是我等一幹初學弟子，不似幾位得道師尊，可以提前窺得天機。若不是他的元神、及時覺醒，恐怕昆侖一脈，早已蕩然無存。”

    她眼角卻淌下了兩行鹹澀的淚，“說來也慚愧，這罪魁禍首居然是我的父親。”她吸了吸鼻子，露出了一抹寒徹心扉的笑，“正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任他天機算盡，卻還是沒能算到、昆侖山上、會無端出現一位神族少年，喚醒了丁遠山的元神、也破壞了他的好事。”

    ——神族少年？

    沐奇微怔，斜睨著沉慕雪問道：“你指的是……淳？”

    它話一出口，便猛然驚覺到靜立在一旁的顧浩泉，冉毅、以及顧浩川，皆然神情一震，齊刷刷的向它投來異樣的眼神。

    沐奇心裏咯噔一下，登時癟住了臉。它怎麽就忘了，報出淳的名字，很可能會牽扯出彥冠修。

    顧浩泉和冉毅還好，一個從未見過淳，也不了解他和誰有關聯，心許還不會想得太深。而另一個隻熟悉憶，自然會順理成章的聯係到憶頭上。不過……憶這個身份，本就是專程用來示於人前的，所以大可不必擔心。

    它擔心的是是顧浩川……

    顧浩川對彥冠修可不陌生，搞不還在好私底下做過一番調查。豈會不知淳那小子，自出現以來，幾乎每天都屁顛顛的跟在彥冠修左右。如此一來，勢必會猜出整件事情的真相。

    見到沉慕雪點頭默認，三人的神情更是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之色。沐奇整顆心都擰在了一起，局促不安的躊躇著，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

    可沉慕雪看在眼裏，似是意會成了它還無法完全信服的表現。她徐徐回過身，看向結界中血染衣衫的女孩兒，悵然道：“該說的我都已經說完了，倘若你還是不肯相信，那便想想我們第一次在這墓室見麵的情景吧。當時、若不是我看到有司空脩、與那位神族少年在場，你覺得、你和沐小姐能安然離開……”

    “夠了，別再說了。”沐奇沒來由的斂下眉眼嗬斥了一嗓子，將她打斷。而後又極為不悅的努了一句：“我信了便是。”

    沉慕雪一怔，愕然回目。

    上次在墓室相遇，她看到彥冠修時，情緒確實不太對勁。有點恍神、有點望而生悲，隻極其哀怨的質問了幾句，然後……就被淳一掌下去，封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