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瑤兒索性蹲下去，抱住了自己的兩條腿，保持鎮定。那邊不是還沒傳出聲音麽！她慌什麽。

    伴著一陣沉沉的腳步聲，沐瑤兒眼前竟停佇下了兩隻腳。她怔了一怔，徐徐抬起眼眸。

    彥冠修看著她通紅含淚的兩隻眼，眉心一蹙，伸手就將她撈起，拖往遠處。

    森林裏的濕氣很重，四處彌漫著薄霧。穿行在其間，涼風陣陣，刺得沐瑤兒的眼仁生生作痛，淚水漱漱而下。也不知是本就想發泄一場，還是涼意作祟。她想抹掉眼淚，故作輕鬆，但抹來抹去，仍舊止不住的一直往外湧。

    沒走多遠，彥冠修停下了步伐，回過身來。一聲‘瑤’字剛起，眉目重重擰起，登時噎住了後麵的話。他猶豫著慢慢抬起了手，卻還沒能蹭上她的臉，她已如同驚弓之鳥般，退避了好幾步。

    沐瑤兒不想的！她不想躲開修，不想讓他難過。可她的身體……好像不受控製了一樣，沒來由的在第一時間作出了條件反射。

    他……應該很生氣吧！

    即便不去看，沐瑤兒都能感覺到，頭頂上縈繞著一道焦灼無比的目光。並且他呼吸很沉、很重，五指攥得也很緊，緊到竟發出了一陣‘咯吱咯吱’的骨節脆響。仿佛渾身上下都因此而繃緊，有點像是在隱忍怒火般，沉寂得有些……可怕。

    但沐瑤兒一點也不害怕，反倒釋懷了不少。修又沒錯，是她自己想多了。誤會了人家，還給人家甩臉子，他當然該生氣！

    要是他沒點反應，或是一味討好，那才不正常。

    偷偷瞄了一眼站在對麵的彥冠修，沐瑤兒兩下抹幹眼淚，可憐巴巴的望向他，“修……我不是故意的，別生氣好不好。”

    彥冠修眉心一跳，盯著她正待開口。她忙不迭的又補充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剛剛隻是心裏有點亂，所以……所以才不想說話。你要是氣不過，就罵我吧。”

    罵吧、罵吧！最好能痛罵她一頓，再不然打一頓也行，這樣她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可……他為什麽隻將她看著，不作聲？依然暗沉著一張臉，眼底充斥的複雜情緒，比起先前更為濃烈。沒有一絲憤怒，也沒有一絲怨恨，反而是滿目的痛楚。

    沐瑤兒悄悄用指甲，掐著掌心的肉，“修……”

    “你……不介意了？”

    “……”介意什麽？沐瑤兒心頭陡然發緊，哽住了呼吸。指尖上隨之使勁，掐得掌心瞬時溢出了一股股，溫熱粘稠的液體。

    “對不起……我不是存心要隱……”

    “修！”不知道為什麽，沐瑤兒就是不想在聽他再往下說。驚慌失措的大喊著將他打斷，便撲入了他懷裏。

    “別說了！都是我不好，是我糊塗，我不該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你放心，我不會再鬧脾氣了，也不會再不躲你了。我們以後都好好的，不管能不能活著出去，我都會陪在你身邊，哪也不去。”

    沐瑤兒沒頭沒腦的喊了一大堆，發現自己抱著的男人，依然直挺挺的站著，沒有反應。不……也不是完全沒有反應。他身體繃得好緊，似乎還在顫粟著，雙手也徒勞的握成拳狀，垂在兩側。

    她微震了一下，慢慢仰起頭去看他。卻不想竟迎上了一雙充盈淚水的眼，恍如飽含無盡的悔恨與自責，難以啟齒般……隱忍成傷。

    沐瑤兒心尖一顫，連忙將腦袋重新埋進他胸膛，緊緊環著他腰間，閉上了眼。她不看了……

    “瑤兒……”

    “修……我愛你！真的……真的很愛你。別說話行嗎、我現在什麽都不想聽！……抱著我就好！”

    彥冠修的手，緩緩抬起，卻僵在半空遲疑了好久。等不到回應，沐瑤兒慌了，不管不顧的又將他抱緊了一些。

    “你不愛我也沒關係，但不要為了拒絕我，去找一些根本不可能的理由。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可以直接說，我真的沒關係的，我可能等你……”

    沐瑤兒吸了吸鼻子，堅定抬眸，“這輩子不能和你在一起，那我就等你下輩子，下下輩子，總有一天，你會喜歡上我。在來空冥之都以前，我就想好了。如果注定出不去，我就陪你一起死。如果能僥幸逃脫，我就生生世世都纏著你、永遠也……”

    彥冠修胳膊一收，將她緊緊抱入懷裏，覆下了唇。夠了，真的夠了，小丫頭從來就沒對他說過這麽多。她是真的被嚇到了……

    他怎麽可能會不愛，在他心裏，沒有什麽能比她還重要。他寧願自己受傷，也不希望她會少掉一根頭發，更見不得她難過。

    ……倘若、她隻想要一個平凡的彥冠修，那他繼續做扮演一個平凡人便是，隻要她高興就好。

    至於其他身份……他會隱藏好的。其實小丫頭那麽聰明，或許早已經猜到了，隻是不想去麵對而已。她想自欺欺人，他又怎麽忍心親自去撕開這層麵具。

    “咳咳！……嗯咳……”

    不遠處驀然有人陰陽怪氣的幹咳了好幾聲。

    沐瑤兒幾乎是與彥冠修同時一怔，本能的分開彼此，回頭去望。

    “你們……”淳摁著鼻梁，擠眉弄眼的拖了個尾音，“還真是會爭分奪秒啊！”

    ——爭分奪秒！！

    沐瑤兒的臉，‘唰’的一下紅了個徹底。這貨……想多了吧！

    “胡說什麽呢。”彥冠修的麵皮，也隱隱泛起一層紅暈。把她攬入懷裏，清了清嗓子問道：“你怎麽也跑出來了？那邊要是又問題怎麽辦。”

    淳聳了聳肩，“要不是他們讓我來叫你，我還不想來呢。那個姓沉的恢複得挺快，是時候趕路了。”

    “……”姓沉的……！沐瑤兒暗暗打了個戰栗，她不用猜，都知道淳指的是沉慕雪。她恢複了……

    而淳對她的稱呼，生疏得如同陌生人一般。若他不是，沉慕雪口中的丁元山，那……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情緒浮動，彥冠修悄悄收了收手臂力道，“走吧。”

    他扔下毫無波瀾的兩個字，便帶著她、越過了淳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