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9章 強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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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艦炮擊中甲板的轟鳴聲如同一道驚雷,讓剛剛易主的營地瞬間炸開了鍋。偷獵者的飛艇懸在營地的正上方,滾滾的濃煙中,炸裂開的甲板攜著火星,從一眾暗影獵人頭頂向下崩散。偷獵者們畢竟還是有些從獵的素養,一個個慌慌張張地放下手中搬運的事物,就地尋找起掩體。不等血牙的飛艇稍作喘息,第二、第三聲炮擊也跟著落到實處,驟遭吐息的飛艇向船頭處緩緩傾去,一個照麵間受到的損傷竟是已經讓船體有了傾覆的危險。

    “這就是小洋他們給我們的信號嗎?也太招搖了些……”申屠妙玲汗顏道,女弓手放開捂緊的耳朵,聽著營帳外連番的騷亂。

    “不是他們,開炮的是另一艘飛艇。”貓貓匆匆說道。營帳內沒有視野,女艾露也隻能憑聲音猜測眼下帳外的情況,“隻能聽見是從西邊來的,還不清楚屬於哪邊。”

    “管它來的是誰,外麵的偷獵者已經被嚇得不輕了。這就是我們的機會——妙玲姐,來搭把手!”秦團長“騰”地站起身,豪氣地一腳踢倒了帳內破爛的方桌。

    還沒從團長的座艦遭襲的境況中醒轉,兩個守衛便感覺到了身後營帳裏發出的一聲巨響。偷獵者們對視一眼,武器一左一右挑開帳門,房間中本該束縛著的三個女孩和一隻艾露,眼前卻隻剩下了跌坐在小屋中央,眼神無辜的左晴。陽光照進帳篷裏,笛手仰身一躲,雙手下意識地遮住眼睛,手腳上的繩索早已不翼而飛。

    “喂!你是什麽時候……”

    “咚!咚!”

    兩聲悶響不分先後地從守衛的腦旁響起,木棍隔著門簾重重敲在偷獵者的頭盔上,居然是兩截折斷的桌腿。其中一個守衛被擊中了太陽穴,眼前一白,幹脆地昏厥了過去。小團長下手卻稍低了半分,另一個男人被敲掉了半口的牙齒,痛呼一聲,踉踉蹌蹌地跌進營帳。不等他持穩武器,隻覺得自己脖根處一涼,頭盔和胸甲的接縫處已經伸進了三根鋒利的獸爪。

    “武器放下,手舉起來!”貓貓的胸前響起一陣危險的咕嚕聲,在偷獵者耳邊命令道。

    “當啷——”暗影獵人的喉結上下動了動,識相地把武器丟到地上,捂著腮幫子的手也配合地高高抬起來。男人口中嗚嗚地想要說些什麽,奈何被打掉了門牙,隻能聽到嘴裏大股大股地漏出的風聲。

    “咚!”再補上一記重擊,看見偷獵者俯倒下去,小團長滿意地扔掉了臨時的武器。兩個暗影獵人留下的裝備裏,一柄重錘當仁不讓地給了秦水謠。女弓手把剩下的一對雙刀放在手上掂了掂,刀柄處還汗涔涔的:“真沒辦法……將就著用吧。”

    “馬上就會有人發現守衛不見,我們得抓緊時間了,貓貓,帶我們去關押其它人的營帳!”小團長把重錘在身前嗚嗚地揮動了兩下,試了試手感,就急迫地命令道。

    “團長——”一行人剛要掀簾而出,左晴在最後麵拽住了秦水謠的衣角。女笛手咬了咬嘴唇,猶猶豫豫地問道:“對這些家夥……我們就不用遵守獵人榮耀了,是吧?”

    女團長愣了一下,一拍腦袋,眼睛在昏迷中的偷獵者身上逐一掃過。她拔出偷獵者腿上一柄貼身的剝皮短刃,調轉刀柄,塞進晴兒的手裏:“拿著這個,出去之後,一步也別離開我和妙玲姐的身後,記得保護自己。”

    小姑娘乖巧地點點頭,麵上帶著安心之色,卻隱隱有些失望。

    “偷獵者……這是內訌了?”第一聲炮擊響起,長槍手就瞧出來了,遠處的飛艇攻擊目標不是營地,正是血牙的座艦。襲擊似乎是早就計劃好的,船從西邊趕來,進入射程後連招呼都沒打一個,就直接動了手,像是和暗影獵團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

    “你們聽炮聲——”艦炮在補給站頭頂炸響,三池卻一臉驚喜地說道。年輕的向導指著天空,第四聲發炮彈在此刻適時炸開,“偷獵者的實心彈沒有這麽大的威力,那好像是工會的船!”

    三池的話沒有說完,身邊潛伏著的小獵團成員便接二連三地跳過補給站的欄杆,大步衝進了戰圈。看著三個女孩子身陷囹吾,自己等人卻隻能躲在營地旁抓耳撓腮,幾個年輕人心中的急憤早已經憋了太久。神秘飛艇出現的時機不偏不倚,有如在回應獵人們對先祖的祈禱一般。這樣的天賜良機,正是小獵團趁機出手的好時候。

    營地前無遮無擋,守禦營門的暗影獵人登時發現了摸索上來的獵人。驚魂未定的偷獵者四下躲避著落下的船板和流火,一邊揚起武器哇哇地叫著,試圖用威懾聲嚇退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卻未能如願。熊不二的塔盾連續擋下幾記射來的流矢和弩彈,腳下一往無前地朝補給站裏最高的帳篷衝去,其餘眾人也在長槍手的掩映下魚貫殺入。聶小洋站在營前稍一猶豫,一咬牙脫離了隊伍,一個人朝著起降坪上停著的飛艇處奔去。

    …………

    “主炮準備,再給他們來一輪狠的!”神秘飛艇上,駕駛員暢快地推動了幾個拉杆,朝著傳訊的音筒裏大大咧咧地喊道。

    “你們……真的能確定那是偷獵者的船嗎?”年輕的艦長眯著眼睛看向濃煙直冒的血牙座艦,似乎想用肉眼認清敵艦氣艙上的徽章樣式,然而那些線條畫得歪歪扭扭的,無論怎麽看都像是隨便畫出來的鬼符。

    “管它是不是,先打了再說!”駕駛員擼起袖子,嘿嘿笑道。似乎覺得自己的表現太過不著邊際,他清咳一聲,正了正坐姿,語氣也放平了些:“萊恩也魯已經戒嚴了,我們是近些天來唯一被特許入境的飛艇。現如今天上飛著的家夥隻要不是本國的製式,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偷獵者那幫渣滓。你隻管下令打,不會打錯人的。”

    艦長訥訥地摸摸鼻子,自己雖是名義上的指揮者,但卻對飛船的戰鬥一竅不通。現如今的船上,分坐在指揮台和武器艙裏的大家各司其職,一路的奔行和戰鬥都進行得有條不紊,倒像是把自己這個飛艇的主人架空了一般。

    “呐,高處的那艘船就要墜毀了。”想來想去,年輕獵人終於找到了自己能插嘴的地方,“下麵是工會的營地,被它掉下去會有大麻煩的吧?”

    “早就想到了……我們這就攻過去!”駕駛員抬手一招,才想起來自己並不是船長,又連忙請示說,“想讓那兩艘船從營地上方挪開,我們得接近一些才行,你看……”

    “按你們的意思來吧,我又看不明白。”年輕獵人尷尬地搖搖頭,索性抄起了立在艙邊造型古怪的長柄武器,放在手裏摩挲著。

    “好嘞!”得到了船長的首肯,指揮艙裏居然響起了一片歡呼聲。從邊境鎮趕到這裏,飛艇還沒有進行過一場像樣的戰鬥,路上遇到的偷獵者們要麽聞風而逃,要麽在小船亮出武器的瞬間就束手就擒,船員們渴望一場大戰已經太久了。靠著武器射程的便利狙殺對手,遠遠不能解決這群年輕人過剩的精力。

    “主槳半速!”駕駛席上的家夥手已經激動地顫抖了,還不忘對船長寬慰道,“你放心,我們有分寸,不會把你的船弄壞的。”

    駕駛員的自信來自於對麵飛艇主螺旋槳上冒出的青煙,將燃料艙耗幹到隻剩底油後,舊式的動力爐就會產生這樣的現象。對於年輕人們來說,如今對麵兩艘飛艇不過是空中不會動的活靶子,比對付訓練營裏的測試還要輕鬆。控製艦炮的兩個膽大包天的家夥甚至沒有按照規程進行校射,就把四發炮彈送到了敵人的甲板上。

    戰艦呼嘯著向血牙的兩艘船飛去,都是同樣的體型,但工會的鐵甲戰艦連氣艙外壁都覆蓋著一層塔板,氣勢上卻比偷獵者的木船威武太多。血牙的飛船燃料告罄,無處可躲,短暫的騷亂後,小船好容易平衡了艙體的重量,撲滅甲板上的火,調整武器的射角,朝著莽撞地踏進艦炮射程的神秘飛艇匆匆發起了還擊。

    “砰——!”

    實心鐵彈在厚重的塔板上擊出一個個寸許深的圓形坑洞,之後就再無建樹,飛艇輕輕搖晃了一番,有如被一陣輕風拂過。戰艦速度不減,指揮艙內年輕的駕駛員們渾不在意地嘻嘻笑著:“喂!倒是用點力氣啊!是在給我們的船撓癢癢嗎?”

    “你們幾個!給我認真一些!”指揮台上的笑聲還沒散去,望台處就傳來一聲厲斥,“看看下麵,營地已經受到波及了!”

    靠近了些才發現,補給站中滯留的人員比想象中的還要多,似乎有偷獵者混雜在其中,地麵上的戰鬥進行得如火如荼。幾個營帳在先前的炮擊下起了火,血牙飛艇中射出的炮彈失去力道,掉在地上濺起兩蓬土灰,好在沒有砸到人。

    “知道啦,隊長!”營地中的戰鬥拖延得越久,就會有更多的人受傷。看到從營帳裏跑出的獵人和後勤人員,駕駛員收斂了笑意,將船速再次推高了些,發布命令的口氣也沉下去,“拘束彈準備,聽我的口令!還有隊長,麻煩發一組身份信號給下麵的人——信號彈用最大的那種!”

    望台處傳來的信號槍裝填的輕微喀嚓聲,聽筒處依稀能聽見一聲低低的“這小子……”

    神秘小船的舵輪倏地一打,整個艇身向一側傾斜,躲開數枚炮彈,靈巧地穿插進血牙兩艘飛艇之間。船尾左右兩隻緊閉的武器艙轟然打開,六枚蓄勢已久的弩箭連著粗大的特製鋼索,在破開空氣的尖嘯聲中,蠻橫地深深鑲進了兩艘偷獵船的側舷。

    “中了!”駕駛員緊攥了一下拳頭,把主螺旋槳和四個副槳的轉速瞬間開到最大。年輕的船長正靠在艙壁上,一時間反應不及,順著艙壁趔趄了幾步,把臉貼到了舷窗之上。

    戰艦驟然發力,動力爐發出嘎吱嘎吱的怪聲,空中拘束彈的鋼索一下子繃直。在偷獵者們徒然的炮轟中,飛艇拖著兩艘和自己等大的木船,霸道地朝遠離營地的方向飛去。

    “別擔心,這艘飛艇能馱動自重幾倍的物資。”見船長的眼神凝重起來,以為他在忌憚動力爐的損耗,一個船工學徒善意地解釋道。

    “不……”年輕獵人趴在舷窗上,眼睛直直地向外瞧去,“是團長和漫雲他們,小獵團都在這裏!明海,快把我放下去!”

    “現在嗎?”炮擊接連不斷地打在船尾,盡管駕駛員的雙手死死地把住舵輪,船體還是抖得厲害,“這可不是繩降的好時候!”

    戰艦眼看著就要將兩艘木船拖離營地的範圍了,這個時候要求繩降,就要暫時割斷拘束彈的纜索。小型飛艇的彈藥儲備有限,已經無法再發動一遍當下的作戰了。偷獵船一刻不遠離地麵的戰圈,獵人們打起來勢必要顧忌重重。

    “隻管打開艙門就行了!”年輕的船長把艙門拍得咚咚直響,“剩下的我會自己想辦法。”

    “你確定?”指揮席處投來的目光寫滿了懷疑,半晌駕駛員歎了一聲,“罷了,不能按照人類的力量來看你,悉聽尊便吧。我會照顧好你的船——”

    艙門上的汽輪呼啦啦地轉到盡頭,沉重的大門應聲拉開。船長抓起艙門旁盤成一團的繩梯,不等駕駛員說完,就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繩梯在爆炸的衝擊波和半空中的橫風下劇烈地搖晃著,獵人手持著沉重的武器,粗糙的繩索和獵裝的籠手摩擦出刺耳的嗤嗤聲。年輕獵人以堪比墜落的速度繩降而下,終於在戰船的船頭越過方台巨石之前抓住了繩梯的末端。

    他一鬆手,身體團成一團,跌進腳下的一頂帳篷中。帆布的帳頂被壓出一道深深的凹坑,又高高彈起來。獵人借著彈勢縱身一躍,手中古怪的斧形武器揚至頭頂,帶著嗚嗚的風聲,沿著戰局某一處淩厲地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