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人不能兩次栽在同一個坑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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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這二人仗沒打起來,卓文遠吹了個口哨,閑閑接著上一話題道:“宋落天在河裏。”

    “什麽?”桑祈這回也站不太穩了,這是要演哪一出?

    卓文遠見她誤解了什麽,勾唇戲謔一笑,又特地解釋了一番:“確切點說,是在他家的畫舫上。他不參加詩會比試,而是詩會彩頭的提供者。這會兒,應該正在畫舫上等候拔得頭籌之人呢吧。”

    “不是風雅盛會麽,居然還有彩頭。”桑祈扶了扶額,隻覺染上了銅臭氣,這詩會也便沒那麽高雅了,難怪晏雲之不屑一顧。

    卓文遠長眉一挑,道:“本來是沒有的,近幾年才被他折騰出來這個名頭,大概是覺得有趣,自己臉上也有麵子吧。至於參賽者,雖然大多數人都不在意那點獎品,但有個彩頭何樂而不為呢,誰會跟白來之物過不去?”

    說的也是,這樣一來,桑祈就猜到個大概了。如果宋落天正在河麵上的畫舫裏,大概閆琰也在那兒。想來,在地麵上是找不見他了。那所謂的整人伎倆,恐怕也要到詩會角逐結束,才能一見分曉。

    於是也就安心地和卓文遠一同去領下一輪比試的題目了。

    第二輪比試,一共有十組參賽。大多數組合都是兩個人,而且都是一男一女。比如桑祈和卓文遠,宋佳音和她的另一個兄長,蘇解語和晏雲之。

    還有幾對桑祈不太熟,也都是年輕男女。女子麵帶羞色,男子謙謙有禮,想來可能是傳說中在詩會上看對眼了的組合。

    這輪賽詩的主題從寫物變成了抒情,比方才的概念抽象了很多。眾人的題目還是一樣,都是兩個字——“悵惘”。

    春和景明的,突然要寫這種情緒,也著實叫人有些為難。

    桑祈左右觀察著,很多人都一臉糾結,宋佳音的眉毛都快擰到一塊兒了。

    離她最近的兩個人倒是還好,長身玉立的寬袍公子在嬌俏婉轉的女子耳邊低語了幾句,那女子眼眸一亮,似有了靈感,嬌羞一笑,提筆寫了起來。

    眼見著他們寫好,又互相商議著稍做修改,而後再謄寫一遍後交上去的時候,蘇解語早就交完了,正從亭中走出來。迎上她的目光,對她頷首微笑。

    桑祈也回了個笑臉,暗暗推推卓文遠問:“寫了好沒有?”

    卓文遠倒是不著急,最後壓著時間才送過去。

    臨邁上橋前,桑祈拿過墨跡未幹的,泛著淡淡粉紅色的紙張,將上麵的詩句讀了一遍。

    卓文遠寫的是:

    鳳棲於桐兮,翹首求其凰。

    將琴代語兮,聊以訴衷腸。

    無奈佳人兮,不識我宮商。

    何以得許兮,慰我獨彷徨。

    與美人和愛情有關,果然是他的作風。桑祈讀著,確是感到字裏行間流露出的無奈和惆悵,點點頭,讚了句:“不錯。”

    這才放他過去交付,還不忘八卦地湊到人家耳邊問:“你竟然還有求而不得,思之如狂的姑娘?”

    卓文遠抬手執扇,在她頭頂上敲了一下,笑容無奈,道:“是啊,可惜我說的話,人家都當是放屁,半個字也不懂,你說悵惘不悵惘?我這可是有感而發,保證能讓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桑祈也頗為感慨地點了點頭,覺得他為了進決賽,也是蠻拚的。

    結果出來,蘇庭代表評委們將各組的詩作挨個點評了幾句,挑選出其中最為優秀的三組進入最後角逐。

    好巧不巧地,盡是冤家在此聚頭。

    卓文遠和桑祈這一組,憑借著他所謂的真情實感,順利殺入決賽。蘇解語和晏雲之當然是輕鬆自如,不費吹灰之力。另人意外的是,宋氏兄妹也發揮超常,恰恰是與他們競爭的最後一組。著實令桑祈有些刮目相看,驚訝地看著她想,這人竟然也懂得什麽叫做悵惘……

    之前的上元燈會,想看桑祈出醜沒看成,宋佳音見不得她命好,上次有人幫忙,這次又有人幫,便迎著她的視線走過來,挑釁道:“阿祈,桑家盡是英雄男女,總要別人幫忙,算什麽好漢。這決賽,你敢不敢自己單獨同我比試比試?你我各憑本事,若你贏了我,我便心服口服,不再找你麻煩。”

    這個條件聽上去有點誘人,桑祈疑惑地看她一眼,道:“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我宋佳音何時打過誑語?”宋佳音揚了揚下巴道。

    “好,那你說,怎麽算贏?”桑祈爽快應下,卓文遠連攔都沒來得及攔,在一旁直扶額。

    便聽宋佳音道:“簡單,隻要你今日奪得頭籌,我便公開承認,桑祈並非身居高位卻不學無術之輩,認同你是真正的大家小姐,也不再說你壞話了。但是,若你沒贏……”

    她輕笑一聲,繼續道:“若你沒贏,你便要公開對我低頭道歉,承認之前種種,都是你不對,是你小肚雞腸,沒有風範,看我不順眼,故意為難於我。”

    “桑祈,你可願意?”

    “一言為定。”

    桑祈說得倒是痛快。

    待到宋佳音一臉得意地笑著離去後,卓文遠才狠狠地在她鼻尖上擰了一下,無奈道:“你呀你,什麽樣的賭約都敢應。上次就吃了虧,這次還不吸取教訓。一個人得笨到什麽地步,才能兩次栽在同一個坑裏?”

    桑祈卻是不解,摸摸無辜的鼻子,道:“怎麽了,我覺得她提出的條件挺公平的呀。你不也說,我應該以後盡量與洛京女子交好麽……我這人很大度的,若是她今後不再總是找我麻煩,我也樂得清靜,不去理她,不是挺好?”

    “公平才有鬼。”卓文遠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哭笑不得道:“她拿自己的長處,與你的短處比,明明是故意而為之,算什麽公平?更何況,若單單是讓你與她比較也就罷了。可拔得頭籌這件事,當中還要牽扯到蘇解語,你怎麽可能比得過?”

    桑祈一聽,這才反應過來,哭喪著臉埋怨他:“你怎麽不早提醒我。”

    “我倒是有機會啊。”卓文遠沒好氣兒道。

    好吧,桑祈一臉惆悵地抬頭看看他,又看看蘇解語,再看看晏雲之……感慨這次真心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隻好提提袖子,咬牙道:“沒事,死馬當活馬醫,咱們上!我在國子監怎麽說也念了半年書,可不是白念的。”

    對此卓文遠表示高度懷疑。

    為了公平起見,確保沒有人幫桑祈,宋佳音提議幹脆三組各自派一人,到謝雪亭中當場作詩。而後便自己身先士卒,大度地甩開兄長,做為代表獨自走進了亭中。

    她的如意算盤打得當然好,反正自己不用比拚得過蘇解語,也不必非拔得頭籌,隻要隨便寫寫,然後便坐等輸給蘇解語的桑祈給自己低頭道歉就行了。

    蘇解語並不知曉個中內情,對於這個提議並無異議,見這一隊伍是宋佳音出馬,大約是不想讓她輸得太難看,便對晏雲之道:“請少安兄在此稍做等候,蘭姬先去試上一試。”

    而後頷首告別,也自己去了。

    桑祈便也隻得硬著頭皮跟上。

    三人在亭中齊聚的時候,看宋佳音的胸有成竹,再看桑祈的視死如歸,蘇解語敏銳的直覺察覺到,似乎有什麽自己不清楚的隱情。可暗暗觀察許久,也沒瞧出個所以然。

    這一輪的題目,由三個評審分別將寫著內容的字條交到參賽者手中。清玄君負責桑祈這一組,對於能在這兒見到桑祈,很是意外,一邊將字條給她,一邊笑問:“又找到新鮮的樂子了?”

    桑祈聳了聳肩,不予作答,撓著頭晃悠到亭柱邊,深吸一口氣,將字條打開來,隻見上麵寫了一首詩:“鳳閣龍樓起,玉樹作煙蘿。江南正春色,幾曾識幹戈?”

    用一首詩來命題,也就是說,首先要準確把握住出題者想在詩句中表達的主題,然後再根據這一主題,重新賦詩一首。

    可是,桑祈讀著這四句話,心裏有些迷茫,不明白作者的意思,到底想感歎江南歌舞升平正是好年景呢,還是想表達對於這種粉飾太平的隱憂。二者之間,失之毫厘,謬以千裏。

    她為難之際,回眸看向圍坐一桌的四個評審,不知怎地,就留意到了嚴樺。想起他的慷慨悲歌,想起他那句豪邁的不死不休的壯誌豪言。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告訴她,這句詩就是他寫的。那個舉觴白眼望青天,橫眉冷對高位前的男子便是出題者。

    於是,她覺得,正確的解讀應當是後者。便堅定決心,順著這個思路想了下去。

    限時一炷香的時間,那邊毫無後顧之憂的宋佳音已經早早交了詩作。

    蘇解語則也在思索,過了片刻,莞爾一笑,提筆開始書寫。

    桑祈這邊猶豫一番,雖然不知道自己的詩作到底在大家眼裏是什麽水準,但是也算對主旨頗有感慨,自我感覺好像還可以,便也大筆一揮,寫了上去。

    三人都將詩作交上來後,評審開始傳閱。

    誰也沒注意,就在這時,晏雲之走了過來。

    因為作品已經交完了,一切已成定局,對於他的到來也沒人多說什麽,隻是三個女生看見他,都有不同程度的意外。

    桑祈正猶豫著,這個時候要不要上前打招呼,隻見晏雲之淡淡看了她一眼,便走到了蘇解語身旁,提出借一步說話。

    她的視線跟隨著二人的身影,一直跟到亭前。不知道他說了什麽,隻知道蘇解語側耳傾聽著,時而微微點頭,時而微微蹙眉,最後眸光一蕩,麵上浮現一絲意味不明的憂鬱,又轉瞬即逝,溫婉地頷首與他告別,回到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