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那,我不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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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_84155“阿祈並不是為了晏雲之,還望大伯三思。”桑祈又重重叩頭,耐心解釋道。

    桑崇卻聽不進去,執意叫侍衛來帶她出去,動用武力看緊她,直到出發。

    進來的侍衛都是桑崇的親衛,一個個的比家中侍衛看上去強悍很多,麵無表情,行動整齊劃一,極有秩序。

    由於沒接觸過,能不能打贏他們是個未知數。桑祈情急之下,一個轉身,利用自己靈活迅速的優勢,先發製人,抽出靠近自己的那個侍衛身上的佩刀,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其他幾個侍衛見狀,立刻停下,不敢輕舉妄動。

    “你這是要以死相逼?”桑崇眉心一緊,冷聲問道,“早就聽二弟說過,你這閨女主意正得很,自己想做的事情,無論如何也要去做。我就不明白了,晏家那小子就那麽好,值得你豁出命去也要留下?不惜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長輩,也要嫁給他?”

    桑祈悲憤地搖搖頭,長發飛揚,抿唇道:“阿祈已經說了,原因並不在於晏雲之。值得我豁出命去的,是我從小到大的理想。為了繼承父親的衣缽,有朝一日能成為真正配得上桑這個姓氏的好兒女,像男兒一樣為家族爭光,我付出了多少,是大伯您不曾了解過的。如今最好的機遇就在眼前,您卻叫我放棄,恕阿祈無論如何做不到。”

    聽完這番話,桑崇還是冷麵不語,麵色沒有轉圜,也不鬆口。仿佛料定,自己這個侄女隻是做做樣子而已,不會真的血濺當場。

    桑祈看他的表情,也明白,他還是不相信自己的話。

    於是別無他法,隻得一咬牙,攏起秀發,手起刀落,將及腰青絲斬斷,而後把侍衛的配刀丟回去,道:“既然大伯不信,阿祈就在此割發立誓,戰亂平定前,絕不嫁人。如有違背,當同此發。”

    說完一鬆手,將掌心的三千青絲丟在了地上。

    一陣晚風吹來,又將其吹散,四處飄揚。

    桑崇沒有想到她竟會決絕到如此地步,十指緊握,要說這下還沒有一絲動容也是假的。心裏起了層層波瀾,隻是這波瀾還沒有壯闊到足以推翻那堵心牆的地步。於是表麵還是不肯鬆口。雖然沒有再讓侍衛把她關起來,也還是堅持揮揮手,打發她出去了。

    桑祈便在書房的門口長跪不起。

    隱隱約約,能聽到院牆外傳來歌聲。

    遼遠而蒼茫的,嚴三郎的歌聲,唱著“大風起兮雲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她覺著,門裏的大伯,應該也聽得到這歌聲,應該也能想起自己曾經的崢嶸歲月。她不相信,他會一點想法也沒有。

    畢竟,骨子裏那份熱血與執著,一脈相承地,流淌在桑家每一個兒女的身體裏。總會與這歌聲產生共鳴。

    於是,她就這樣等著,在歌聲中跪了很久很久。

    蓮翩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知道自己根本沒有什麽話可勸,事到如今,最應該做的,就是默默支持著她。

    桑崇不了解,可她了解。

    了解那揮刀斷發的女子,心念是何等的堅決。

    十年來,她見證過她付出的每一滴汗水,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知道她雖然跟父親鬧著別扭,心底卻是深愛著他,深愛著這個家,無時無刻不以家族為榮的。桑家軍的旗號,大司馬的高大形象,就是她努力的動力,活著的意義。

    她像所有崇拜英雄的孩子一樣,是那樣堅定地追隨著父親的腳步啊。

    原本,即使回到了洛京,她也在堅持練武、學習兵法,等待著機遇降臨的那一刻。更何況現在,大司馬死得蹊蹺,還蒙受謀逆的懷疑,而邊境狼煙四起……事到如今,怕是已經沒有任何人,任何力量,可以阻止她了。

    想著想著,她湊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問:“小姐,我能幫上什麽忙嗎?”

    桑祈感激地回眸看她一眼,握了握她的手,道:“蓮翩,你能支持我,我就很高興了。”

    “哪裏的話,我不是一直都無條件支持你的麽。”蓮翩假意嗔了她一句,不悅道。

    桑祈便微微笑了笑,思忖片刻,道:“大伯想回去,但應該也隻能帶走桑家自己的兵力。你拿著我的令牌,去找找先前被父親遣散的舊部,問問他們有沒有願意追隨我的。這樣就算到時候我還是說服不了大伯,我們也可以自己行動,算是有條後路。反正……我肯定不會跟他回齊昌去。”

    說著,摘下自己的腰牌給了她。

    蓮翩點點頭,低聲琢磨道:“那我找侍衛長,帶幾個人,跟我一起偷偷從後門出去。”

    “嗯,若是大伯的人問起,你就說你去找傅先生。他在幫忙處理府上的田產,你有些要緊事要盡快告訴他。事關重要,必須親自同他說。”桑祈囑咐道。

    “放心,使詐我最在行。”蓮翩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道:“小姐你自己多保重。”

    “沒事,我身子骨好著呢,跪上一時半刻的不成問題。”桑祈瀟灑地揮了揮袖,催促她趕緊去,不用擔心自己。

    蓮翩這才步履匆匆,前去找人一同出發。

    桑祈則繼續跪著,期待房中的人早做決斷。

    院牆外,歌聲依然持續不斷地飄進來,隻是聲線越來越沙啞,聽得出來唱的人越來越吃力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跪了多久,蓮翩去了多久,大伯考慮了多久,隻知道書房門開的時候,下肢的存在已經根本感覺不到了。

    桑崇推著輪椅,站在門內,無奈地歎了一聲:“阿祈……”

    她一聽這妥協了幾分的聲音,便覺有戲,眸光一亮,喚了聲:“大伯?”

    “唉……”桑崇一聲長歎,道:“你這是何苦?”

    而後緩緩轉動輪椅,又往屋內走,道了句:“起來吧,進來說話。”

    “是。”

    她趕忙激動地起身,可是因為跪了太久,雙腿麻木,有些走不穩。

    這都是小事,隻要打動了大伯,都沒什麽。她心裏高興,也就不在意,踉踉蹌蹌地堅持跟了進去。

    桑崇示意她坐下,然後沉默了一會兒,才坦言道:“不是大伯冷血,硬要拆散你和晏家七郎。也不是大伯不講理,完全不認同你的信念。”

    “阿祈知道,大伯也是為家族延續考慮,為我的安全著想。是我一時激動,說了過分的話。”既然對方退了一步,桑祈也趕忙道。

    “……”桑崇略略一頓,又道:“一方麵如此,另一方麵……有些事大伯一直沒跟你說。桑家的實力,確實已經大不如前了。擱兩年前,你與我說要上陣殺敵的話,我也不會攔著你。可現如今……”

    桑祈聽著這話,有點糊塗。

    桑崇便將她不知道的一些事情簡要地說明了一下,比如現在桑家的兵力隻有從前的三分之一不說,甄遠道做為桑巍最器重的部下,此番背叛,怕是還會帶走其中一部分。還能剩下多少,連他都沒有把握。

    桑祈聽完也情緒低落了片刻,繼而突然又想到:“無妨,我們還可以聯合其他家族,事態緊急,他們也應當會施以援手。”

    “唉。要不怎麽說,你這女娃娃太天真。其他家族?宋氏肯定是指望不上了,閆錚道和晏相是什麽樣的人,我不比你清楚?閆家人向來走的是明哲保身之路,你看他現在好像是在幫我們,那隻是口頭上說說,讓他出錢出力,就沒門了。至於晏家,能保持繁榮昌盛的一大原因,也是不輕易去蹚渾水。我們除了自己,根本指望不上任何人。當初打南方亂黨的時候,你父親腹背受敵,還不是孤軍奮戰,他們有誰來支援過一兵一卒?”桑崇語重心長道。

    桑祈卻不這麽認為,笑著搖搖頭,道:“大伯,人總是會變的,我相信這次他們不會坐視不理。”

    “他們莫非有什麽把柄在你手上?否則何出此言?”桑崇不解地看向她平靜自信的麵容,詫異道。

    “不。”桑祈隻是微微一笑,眸光沉靜柔和,道:“隻是有人曾經對我許諾過一輩子,不離不棄。”

    “……”桑崇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過了會兒,蓮翩回來了,見二人平靜地相對而坐,正在說話,好像氣氛還挺和諧,稍稍鬆了口氣。快步進了門,見過禮後,對桑祈附耳低語了幾句。

    桑祈一聽,麵色凝重了幾分。

    “這丫頭是不是替你傳話去了,人家怎麽說?”桑崇挑眉問。

    蓮翩有些尷尬地退了兩步,沒敢回話。

    桑祈自己沉聲開了口,道:“有人信不過現在桑家的實力,不願與我一同送死。有人信不過現在桑家的名聲,以為是我們要趁亂造反,更不願相助。還有人不肯表態。”

    總之,蓮翩此去,幾乎是徒勞而返,將此次桑家蒙受打擊的嚴重性,又提升了一個量級。

    桑祈也沒想到,會變成現在的境地。

    桑崇則一副早就料到了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看向她,仿佛在揣測,她又會做何反應,還能不能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