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嫁不嫁我,頭發能說了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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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_84155既然這樣,如何才能取得這些人的信任,讓他們肯隨同自己出征呢?桑祈一邊思索,一邊緩緩起身,道了句:“請容小女回去想想。”

    說完略微一拜,轉身出了門。

    沒走幾步,卻恍惚發現,歌聲停了。

    “嚴三郎回去了嗎?”她迷茫地向牆頭遠眺,問了一句。

    “剛才我回來的時候還在的。”蓮翩道,“大概是夜深了,怕驚擾到周圍其他人家吧。”

    是麽……桑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拖著沉重的步伐往前走。

    寂靜的宅院中,偶爾傳來一聲嘹亮的雞鳴。蓮翩思忖一番,才問:“小姐,天都快亮了,你要不要先去睡一會兒?”

    “我不困。”桑祈毫不猶豫地答道,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不困才怪,打從大司馬去世的消息傳來後,都兩天了,根本沒見她睡過,就是鐵打的身子也要受不住的啊。蓮翩長歎一聲,感到很心疼,勸道:“總歸不能急於一時,你還是養精蓄銳,從長計議的好。”

    “我知道。”桑祈朝她淡淡笑笑,道:“可我真的不困,想睡也睡不著。你剛才出去跑了一趟,應該很累吧,要不你先去休息,我自己再琢磨一會兒。”

    說著就要打發她走。

    蓮翩當然不肯了,住了嘴在後麵默默跟著。隻見小姐從書房,一路又繞到了停靈的廳堂裏,緩步上前,駐足凝視片刻後,踩在椅子上,抬手把掛在牆上的一樣東西拿了下來——那是桑巍生前最常用的一把槍,名為神威烈火。杆長九尺,乃寒鐵鑄成。其鋒三寸,精鋼混金,銳利無匹。揮舞時,會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金光,猶如烈火燎原,故得此名。

    自從回到洛京,就再也沒有被使用過,一直當做裝飾品掛在這兒。

    槍身很重,桑祈拿在手裏有些吃力,險些站不穩。

    蓮翩見狀,趕忙上前幫忙搭把手,扶她下來,問道:“小姐你這是要?”

    “去幫我把鹿皮拿來。”桑祈沒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坐在椅子上,抱著長槍道。

    蓮翩不明所以地去了,回來遞給她,便見她抱著長槍,開始擦拭槍頭。隻抹了一下,往鹿皮上看去,便突然眼眶一濕,淚水湧了出來,緊緊攥著鹿皮,低聲哭泣。哭了一會兒後,又抹著眼淚,捧著那塊鹿皮笑。

    蓮翩看糊塗了,不由得出聲問:“小姐,你在笑什麽啊?”

    “你看。”桑祈擦了擦眼淚,將鹿皮遞給她,興奮道:“你看,多幹淨。”

    ——果然,鹿皮上一點灰塵也沒有。

    可這又說明什麽呢?

    蓮翩不解地看著她。

    “還不明白嗎?”桑祈激動地攥緊了長槍,“這神威烈火槍,父親是從來不讓其他人碰觸的。槍頭如此幹淨,就說明,經常擦拭它的那個人,正是父親自己啊。他們都說,父親不想打仗了,父親也要走明哲保身之路。還說父親是心甘情願要回齊昌的……可事實並不是,這就是證據。他內心裏依然渴望著重回戰場,讓這把槍再次有用武之地。”

    說著說著,又湧出了一大片眼淚。

    蓮翩看看她,再看看身上覆蓋著白布的大司馬,一陣動容,也忍不住轉身哭泣了起來。

    好在,沒多時,桑祈就止住了淚水,繼續抱著長槍,滿眼深情地擦拭了起來,盡管那上麵根本沒有一點灰塵。

    蓮翩不忍再看,說了聲去給她倒點水喝,便奪門而出。

    過了會兒,腳步聲再想起的時候,桑祈還以為是她回來了,見來人久久不說話,詫異地抬眸,才發現,站在麵前的人不是蓮翩,而是晏雲之。

    龍章鳳姿的絕世公子,一襲白衣,在微薄的晨曦中佇立,仿佛為冰冷黑暗的人世間帶來光輝與溫暖的神袛。

    黎明將在他身後拉開序幕。

    桑祈手上動作微微一頓,擠出一絲笑意,低眸道:“你來了。”

    “嗯,我來了。”晏雲之沒說什麽多餘的安慰話語,隻是走近幾步,在她側旁坐了下來,視線落在她齊肩的發際上。

    桑祈自己撥弄撥弄頭發,輕輕笑了笑,問他:“是不是很醜?”

    “還挺別有一番風情的。”晏雲之淡淡答道。

    “噗。”她不由得失笑,歎了一聲:“也就你的審美這麽奇怪。”

    晏雲之微微一挑眉,把她這話當做誇獎,抬手輕輕撩起她的一小縷秀發,溫聲問:“為何要斷發?”

    “……”

    桑祈略微沉默了一會兒,才深吸一口氣,道:“因為在大伯麵前發了誓不嫁。”

    言罷一邊繼續擦拭著長槍,一邊笑道:“沒想到吧?努力了這麽久,最終卻是這樣的結果。我其實也沒想過,自己會是先放棄的那個人。但是有些事情……實在是不得不去做啊。”

    “而且,就算我想嫁,此去還不知道要多少年,能不能活著回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總不能一直等我。蘇解語是個好姑娘。真的,我長這麽大沒有遇到過她這麽好的女子。你跟她在一起其實也挺好的。這樣你家、桑家、皇室也就都安心了。”

    她也不知道這些話是想說給他聽,還是用來麻痹自己的,隻是自顧自地說著,握著鹿皮的手動作越來越快,顫抖得越來越厲害。

    說完,晏雲之半天沒有反應。

    她低著頭不敢看他,不知道他會不會看不起她的逃避,出言譏諷。隻做好了承受一切指責的心理準備。

    良久後,便聽一個清潤如水的聲音,極其平靜,極其平靜地道了句:“你嫁不嫁給我,這頭發能說了算嗎?”

    “啊?”

    什麽意思?

    她不解地抬眸看他。

    隻見他從容自若地,從衣袖裏拿出一樣東西,放到了她麵前,示意她自己看。

    ——明黃的綾錦,黃玉卷軸,係著赤紅的絲帶,那是一道聖旨。

    眼下卻不是猶豫是不是應該行個大禮,跪地接旨的時候。她看了看晏雲之,詫異地將父親的長槍放到一邊,抬手打開了卷軸。

    看到上麵寫的內容後,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沒錯,這確實是一道聖旨,並且是給她和晏雲之賜婚的聖旨。

    “……怎麽可能?”她不敢相信,顫聲問:“皇帝不是一直不想看見桑晏兩家走到一起麽?先前還執意要給你和蘭姬賜婚,聖旨都下過三道了,這會兒怎麽突然改了主意?莫不是一激動寫錯了?”

    晏雲之聽完她一連串疑問,隻是淡淡一笑,問:“怎麽,皇帝都同意了,你倒是要執意反悔了?”

    “……”

    桑祈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隻感慨命運真是可笑,是啊,皇帝都同意了,她倒是反悔了。

    長歎一聲,將聖旨合攏,放了回去,道:“可我已經發誓,戰亂平息之前,不會嫁人。你何必等我那麽久。”

    “哦……誰說我要等你了。”

    “啊??”

    桑祈更糊塗了,這又是什麽意思?!

    晏雲之笑而不語,沒有要回答她的意思。

    正巧在這個時候,蓮翩回來了,還帶來了桑崇。看樣子,似乎是他來的時候就派人去通傳了。

    桑崇接過聖旨來看了又看,沉吟道:“這倒也是條路。阿祈,你嫁給晏七郎之後,就安生在洛京過日子吧,莫要再想著報仇了。實在不甘心的話,便讓你夫君出麵做主。”

    “大伯……”

    桑祈歎了一聲,低下了頭。

    能和晏雲之修成正果,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此時此刻的她,聽了桑崇這番話後,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隻覺逃避靠聯姻來獲取力量這件事,逃避了許多年。到最後,似乎仍然沒能逃出這道命運的枷鎖。

    如果嫁給晏雲之,依靠他,依靠晏家,而不是通過自己的力量令桑氏東山再起。

    那自己與千千萬萬選擇聯姻的人,與因為利益關聯而結合在一起的宋佳音和卓文遠,又有什麽分別。

    到頭來,難道真有所謂宿命,是她根本無力抗爭的存在嗎?

    一想到這兒,原本喜悅的心情,便蒙上了一層灰暗的顏色。

    有些事情,她一定想要自己去做,不依靠別人。這也是當初為何揮刀斷發,下了決斷的原因,不光是為了做給桑崇看,也是為了堅定自己的決心。

    如今,也是白做決斷了嗎?

    她不甘心,不接受。

    晏雲之將她那點小心思都看在了眼裏,微微一笑,起身從袖中又掏出了一道聖旨,將其展開,直立於房間正中,道:“晏某這兒還有一道聖旨,請桑祈二人接旨。”

    咦,怎麽又有一道聖旨?

    桑祈詫異地起身,叩首領旨。

    隻聽晏雲之緩緩念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晏家七郎雲之君,拿回丟失兵符有功,特此封為一品大司馬,接管原大司馬桑氏事務,率軍討伐西昭,三日後出發。孤實在是頭痛難耐,至於麾下諸將,你且自己做主吧。”

    說完,又將玉軸卷起,負手而立,朗聲問道:“現任大司馬晏雲之,敢問桑氏阿祈,可願為我麾下先鋒將軍,率桑家軍,隨晏某出征?”

    桑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喜悅的淚水瞬間盈滿眼眶,連忙起身,道:“我願意,願意!”

    說著,一激動,三兩步上前,猛地撲到了他懷裏。

    這一刻,盛大的幸福噴薄而出,宛如賴以生存的空氣般,將她籠罩環繞,緊緊包裹,密不透風。

    世上有如此一人,不但愛你,而且懂你,知你心憂,解你困苦。

    你若選擇了遠方,他絕不成為你的牽絆,而定會伴你風雨兼程,不離不棄。

    還有什麽比這更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