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沒人教過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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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_84155她的部下,於甄遠道帶領的隊伍一片人仰馬翻,倉皇逃竄之際,乘勝追擊,大獲全勝。這場戰役,因著充分利用了地形、天氣和敵軍心理的關係,成為了後世名傳千古的,一場以少勝多的經典戰例。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追擊持續到第二天清晨,原本抱著必死的決心上陣的弟兄們,見自己親手實踐了如此規模宏大的逆轉,情緒都十分激越。
閆琰從泥濘的山路上策馬而歸,手裏還拿著加了磷火的火炬,麵上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驚訝道:“成了?”
“是啊,成了。”回答他的人,看著隘口處被丟棄一地的淩亂物資,和沒人來得及去收拾的屍體,也是一樣迷茫。到處都是散落的箭矢,甚至還沒來得及搭弓射出,就成袋灑在淤泥裏。戰旗倒在淺淺的河水裏,因為黃濁的河水看不清顏色。被踩斷的槍戟,被踐踏的軀體……眼前的畫麵,清晰地展現著昨夜的慘烈。
眾人失神了一會兒,才清晰地意識到,成了,他們成功擊退了敵軍,有時間等後續部隊慢慢趕上來了。
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將營帳轉移到城內,占領嶽城。這樣一來,即使後麵的補給遲遲不能趕到,他們也不必太為口糧問題發愁。
於是剛剛打了勝仗的人們,又開始馬不停蹄地清理起戰場來。將還完好無損的戈矛甲兵收整歸納,查看有沒有活口,並將死去的人集中安葬。
畢竟,這些人中的一部分,曾經也是他們的戰友。
如今不得已而為敵,許是也有軍令當頭,不得不從的苦衷。
蓮翩聽到外麵的喧囂聲平靜了,從營帳裏出來,淌著沒過腳踝的積水轉悠了一圈,沒找著桑祈,便尋到閆琰,問:“我家小姐呢?”
閆琰正在組織人將完好無損的箭矢清理出來,聞言一怔,這才想起來,好像打從自己下山,就一直沒見到桑祈。
不由蹙眉,叫了一個抱著一堆長弓的士兵,問道:“去追敵的人,都回來了嗎?”
“聽說是都回來了,大司馬之前囑咐過,窮寇莫追,隻需將其趕出嶽城即可。”
話音一落,蓮翩立刻緊張起來,不安地絞著衣袖,好像在想怎麽辦,要不要去找找。
閆琰見狀,嬉笑著擺手安慰了一句:“嘿,別多想,我師姐那是什麽人啊,別的不說,跑的是最快。這麽多弟兄都安然無恙,更何況是她了。肯定是不小心跑太遠,等一會兒就回來了。”
這是誇人,還是損人呢啊。蓮翩哭笑不得,白了他一眼。心裏對他這個說法,卻是也認同了幾分,稍微沒那麽著急了。
閆琰將工作托付給一個副將,剛想說,自己去找找看。
便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桑祈從隘口的那邊趕回來了。鎧甲被雨水洗過,光亮如新,披風上也沒有汙垢,看起來應該是沒有受傷,隻是神情十分疲憊,眼眸裏有暗紅的血絲。一回來,看看眾人,打了個哈欠,道:“弟兄們也辛苦了,先別收拾了,都去睡會兒吧。”
說著,朝閆琰和蓮翩揚手示意了一下自己回來了,便下馬進了營帳。
看得出,不是特別高興。
閆琰和蓮翩對視一眼,前者一臉迷茫,後者則小聲解釋道:“可能是沒抓到甄遠道。”
桑祈將帳門放下,隻覺胳膊沉重得很。使用這神威烈火槍作戰,對她來說,確實還是吃力了些。解了鎧甲和披風,將槍放好,撲通一聲,人就倒在了毛氈上,說什麽也不想再動彈一下了。
然覺得口渴得很,又想喝水。
於是開口,想叫晏雲之幫忙倒些,喚了一聲,才想起來,他去敵後了,也沒回來呢。
隻好作罷,繼續渴著,調整了一下臥姿,就想睡覺。
身體極其勞頓,心裏卻裝著事,盡管闔眸良久,努力想睡,一切都等睡醒之後再說。可實際上,卻是久久無法入眠。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又聽到了挑簾的聲音,微微抬眼,隻見一襲銀甲映入眼簾。
不用看臉,也知道來者是誰。
她努力撐了撐,勉強起身,打著哈欠喚了句:“師兄。”
晏雲之本以為她睡著了,正輕手輕腳地脫戰袍,聞聲稍稍回眸看了她一眼,溫聲問:“吵醒你了?”
桑祈搖搖頭。
“沒有。”
她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用另一隻手將頭撐起來,笑容明媚:“師兄,我們打了勝仗呢。”
“是啊。”晏雲之這會兒將戰袍脫完了,隻穿著裏麵的月白中衣,緩步走過來,在她身旁坐下。看得出也高興,但沒有太多意外的歡喜,就好像打了勝仗是正常的,沒什麽可奇怪的似的。盡管別人都在說,這個戰術是多麽多麽的冒險。
桑祈也說:“我就知道,一定會贏。”
打贏了這場仗,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讓她更加舒心。眯著眼睛道了句,言罷複又有些遺憾,道:“隻可惜沒抓到甄遠道。”
“甄遠道已經在亂軍之中,被我和霍誠聯手殺了。”晏雲之平靜地道了句。
桑祈一下子睡意消了五分,驚訝地抬眸看他:“霍博士?”
晏雲之笑了笑。
“是的,多虧了霍誠,在敵後替我散布謠言,擾亂軍心。我才能留下,確定你這邊安全了之後才走。甄遠道大概也沒想到,我們也學會了策反這一招,反倒利用了他來勸降的人吧”
桑祈隱約想起來了,確實,甄遠道已經過了隘口的時候,自己還看見過他的營帳裏亮著燈。原來,那時他當真還在,借著那燈光,在她背後默默守護。
一念心動,她不由得抬手抱住他,往他懷裏靠了靠。
晏雲之便順勢也攬著她的腰肢,輕輕拍了拍,聽她假意嗔道:“幹嘛殺了,留著活口帶回來給我多好。”
她還想親手為父親報仇血恨,並從那人口中問出真相來著。
“我也不想,是他自己不願被俘。”晏雲之解釋道,“不過他臨死之前,說了一個人的名字,許是所作所為,與這個人有關。”
“誰?”
“甄宇,還是甄昱?沒聽清楚。”
桑祈一聽這個名字,怔住片刻,眸光幾番沉浮後,才長歎了一口氣。
“是甄禹。”
她扶額道:“他以前最疼愛的長子,也在我父親軍中,可是十年前就已經去世了。有人說他是戰死的,有人說他是病死的,總之,死因是個謎,我也不知道。隻知道,他是我姐姐的戀人。”
晏雲之微微挑了挑眉。
“其實具體的細節,我並不清楚。”桑祈有些無奈,“姐姐沒有跟我提起過,隻是我這樣猜測的。畢竟,那時候我還小。若不是你提到這個名字,我都快忘記這些事了。”
“既然桑禕沒有說過,你如何知道他們是戀人關係?”晏雲之問。
桑祈麵色不太自然地紅了些,清清嗓,低聲道:“因為……我有一次,看到了……他們在草叢裏……”
說到這兒,她有點尷尬,不好再具體細說,隻道是:“總之,當時我還以為,是他欺負姐姐,急匆匆地跑過去,想救姐姐來著,不由分說就朝著他一通拳打腳踢。結果姐姐的表情特別古怪,反倒來勸阻我,連連解釋不是我想的那樣,又不說明白到底是哪樣,就打發我走了。後來想想,我大概當時是撞見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吧。”
“姐姐事後還特地囑咐過我,千萬不要跟別人說。我也真的沒跟別人提過,隻想著是自己誤會了人家,也怪不好意思的,後來也就慢慢淡忘了。如今想來,莫非當時甄禹的死事有蹊蹺,甄遠道認為是我爹所為,要為兒子報仇,才記恨上他的?”
聽完她這種似是而非的概括,晏雲之唇角勾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語調也帶了幾分戲謔,道:“你也真不容易,這麽多年了,都沒明白當初人家到底是在做什麽。”
桑祈麵色更紅了,懊惱地捶了捶他的胸口,辯解道:“那有什麽辦法?我一個女孩子,從小沒有母親,被父親和一堆叔叔伯伯帶大,隻有一個姐姐,還在我年紀小的時候就嫁人離開了。根本沒有人教過我……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啊!”
“沒人教過?”晏雲之似是不相信,又問了一遍。
“沒人教過。”她鄭重地點點頭,表示自己不是傻,隻是沒文化。
晏雲之的笑意便深了幾許,抬手撫上她的耳垂,輕輕揉捏,俯身在她耳邊低語道:“那師兄就勉為其難教教你吧。”
本來就有些濕冷的天,淋了一夜雨回來,身上一直發涼,卻覺得他手指摩挲的地方,漸漸升起一陣熱度,周身都隨之溫暖了起來,將涼意驅散了幾分。
隨著這股暖流的升起,和對真相大致有了幾分猜測的心安,困意又重新不容抗拒地席卷而來。
桑祈本來想說什麽,卻挨不住這股困勁兒,打著哈欠,低喃了一句:“我不回去了,走不動了,就在這兒先睡會兒……”
說完便沉沉闔上了眼眸。
晏雲之看著懷裏的人兒就這樣棄自己於不顧,果斷地睡了過去,手上動作一頓,笑容有幾分無可奈何,將她往自己懷裏攬了攬,也躺了下來。
昨夜還混亂的戰場,回歸安靜,隻偶爾能聽到雨滴滴落的聲音,和間或響起的鼾聲。
除了少數幾個負責把守的士兵,所有人都暫時卸下了精神防備,東倒西歪地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