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老鄉見老鄉,兩眼冒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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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_84155說起這個方案,其實有一個很簡單的主旨,便是詐降。
晏雲之設計,在發起一次大規模交鋒之後,令桑祈和閆琰假意通過受傷或落單等方式,受製於敵軍,並最終被帶回敵軍大營中。
若是別人被俘,遭受的待遇大約不是關押,就是誅殺。可桑祈和閆琰不會。宋落天想要的應是慢慢折磨羞辱他們,不會讓他們死得輕而易舉。他們也便正好可以反過來利用這段時間,想辦法將身上藏好的蒙汗藥交給霍誠。待到霍誠下藥,令營中將士中招之後,再破敵軍,也就不必懼怕一堆癱軟無力之人使出任何陰謀詭計。
閆琰和桑祈照做了,一切按照計劃進行,順利落入敵軍手中。
老鄉見老鄉,兩眼冒火光。
宋落天居高臨下,陰惻惻地笑著,隻道是:“你們也有今天。”
閆琰翻了個白眼不去看他,桑祈則咬著唇,雙眸泛紅——卻不是嚇的,而是閆琰死命地想將她擋在身後,一直用胳膊肘把她往後撥,鎧甲撞在肉上疼的。
不論真相如何,這副模樣,倒是教宋落天很受用。
畢竟,見到她不痛快,他也就開心了。
“來人。”
做為一方主帥,此人鎧甲都不穿,仍著繁複華美的服飾,蹬著青緞粉底的軟靴,翹著二郎腿,憊懶地坐在帳中,命人進來,給閆琰和桑祈送些“好東西”。
——一根長繩,重新將二人五花大綁,捆得嚴嚴實實,而後吊在了帳外。
宋落天決定,先殺殺二人的威風,一報上次詩會,閆琰的羞辱之仇。
還特地拿了筆墨來,親自在二人的臉上畫了小王八。
閆琰和桑祈雙手被綁住,吊在頭頂,雙腳懸空,像兩個蠶蛹一般,再扭動也掙紮不開。為了逼真,不讓人家看出來自己是故意來演苦肉計的,還得死命掙,努力破口大罵,也著實累人。
宋落天踩著椅子畫好了,滿意地拍拍手下來,立誌讓二人不吃不喝,展示三天再說。自己則搬了桌案來,在他們麵前好吃好喝。
晏雲之的軍中一直節衣縮食,哪裏吃得到蹄髈燒*寶鴨等美味佳肴?
桑祈餘光瞥了閆琰一眼,目光深表同情。
可憐的閆琰腹中空空,盡管扭過頭去不看,還是頂不過食物的香氣幽幽地鑽進鼻孔裏,肚子發出了一聲幽怨的哀鳴。
不得不感慨,二人較勁多年,宋落天是真的了解他的,精準拿捏他的弱點。五花大綁沒什麽,畫花臉也認了,如今的他已經不是當年傲嬌的小少年。可看宋落天吃香喝辣的時候,是真的虐到了。
而桑祈平生最在意的,自然是容不得旁人詆毀、輕視她桑家,把家族名譽看得比自己的節操還重。將士們便在宋落天的授意下,專門在路過她身邊的時候,指指點點。說著大司馬如何叛國投敵,晏雲之又是如何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她做為一個女兒家,又是如何憑著自己的出身,靠並不匹配的實力,做上了左將軍的位置。
甚至還有人笑稱,見到她,總算明白晏雲之的隊伍裏為何不需要軍妓了,敢情這左將軍大有用途,可不能小看。
桑祈努力不想聽,但聽覺和嗅覺一樣,都是不受主觀意願控製的。
閆琰狠狠往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臉上吐了口痰,也顧不得胃裏的饞蟲了,掙紮著擰過頭來,對桑祈小聲道:“喂,桑二,別聽他們亂說。”
桑祈稍稍抬眼,朝他擠出一個笑容來,表示自己明白。
心裏繃著一口氣,默默在腦海裏過課上學過的古文典籍,自我麻痹,屏蔽周圍的嘈雜。在心裏已經將這些人的舌頭割掉了千萬遍,表麵卻不動聲色,隻想著但願自己的忍辱負重能得到應有的回報。
就這樣活活吊了一天,二人一來覺得假裝得也差不多了,是時候服軟,表現出沮喪落魄來。二來也確實是又累又餓沒有力氣,便垂下了頭,頂著巨大的黑眼圈,不再罵人或吐口水。
第二天早上,宋落天睡醒後又神采奕奕,晃晃悠悠出現,一盆冷水潑在他們身上,看著他們因寒冷而顫抖,不安,恐懼,愈發享受。
玩味地欣賞了一會兒,霍誠走了過來,看看二人,麵色凝重,沉著臉道:“主帥如此行事,恐怕不妥。左右將軍乃對方主將,我們應當從他們口中問出些情報……”
“有什麽不妥的。”宋落天不耐煩地擺擺手,打斷他說話,不屑道“都說了多少遍了,如今不是在國子監裏,少跟我擺師長的姿態。在這兒我是帥,你是將。我說話,你聽著就行了。”
霍誠握劍的手一緊,終究沒說什麽。
剛想邁步離開,又聽他道:“唉,等一下,別走別走,我想到一個好玩的事。”
他能想出什麽好玩的事,是好禍害人的才對。
霍誠眸光涼涼,停下腳步,問道:“何事?”
宋落天附耳低語一番,笑得格外不懷好意。
霍誠聽完,眉頭蹙起,似是愣住。
桑祈努力瞟著,隻覺定然不是什麽好事,拚命想給霍誠使眼色,向他傳遞自己是故意身陷敵營來找他的信息。
霍誠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但隻一眼,很快便又領命拱手離去。
她也不知道,這信息到底是傳遞到了沒有。
直到晌午過後,他才回來,手裏比走前多了一個竹簍。竹簍的蓋子封著,站得元的時候,看不見裏麵有什麽東西。
隻見他提著這竹簍,走到二人近前,暗暗道了一聲:“得罪了。”
桑祈才看清,他大手一伸,從中拎出一條小蛇來。
那蛇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看起來正在冬眠,硬是被人擾了好夢,迷迷糊糊地,還沒反應過來。霍誠揪著這小蛇的尾巴,就要往她衣領裏放。
閆琰忍不住又破口大罵:“媽的,你們也是男人?能不能有點種,有什麽事都衝著我來,欺負個姑娘家要不要臉?”
桑祈下意識地扭動了兩下,企圖躲閃。她是不怕蛇的,可真要讓這玩意在自己身上爬,還是另一碼事。那場麵她實在不忍想象。
然而雙腕被綁住,吊在這裏,能往何處躲?
感受到冰冷的蛇身即將貼上自己的脖頸的時候,她嚇了一跳,失聲尖叫了句:“霍博士,不要!”邊說邊含淚搖頭,並努力朝他使眼色。
霍誠動作微微一頓,然下一秒卻還是將手向前伸了伸。
桑祈沒辦法,情急之下,幹脆也不躲了,猛地一扭頭,咬住了他的手腕。
“啊!”霍誠吃痛,悶哼一聲,鬆開了手,還沒來得及放進桑祈衣領的那條蛇掉在了地上。不知怎地,另一隻手裏拿的竹簍一激動也打翻了。
裏麵還有幾條蛇,此時都掉了出來,橫七豎八散落一地。趁宋落天的注意力被這一幕吸引的時候,桑祈趕忙又一晃動身體,用腳踢了踢霍誠,嘴上罵著:“呸,休要碰我,你們這些叛徒!”目光卻是懇切,一遍一遍提醒著他,快看到我,快看到我的別有用心。
霍誠抬頭,瞥了她一眼,沒什麽表情。隻捏著那條被甩在地上的倒黴蛇,大步走到宋落天麵前,道:“將軍,這蛇不小心被屬下踩死了。您看,剩下的幾條怕是也不能用……一時也找不到更多……”
好戲沒看成,宋落天覺得很掃興,剜了他一眼,唾了句:“真沒用,打仗打不贏,折磨個人也不會。”便失望地拂袖走人了。
閆琰可算鬆了口氣。
可桑祈心裏的大石卻始終放不下。因為霍誠離開後,也一直沒再回來。
入夜,桑祈疲憊得想睡覺,被綁住的手腕傳來的痛感,未卜的前程,卻讓她睡不著。
她一直在等,等霍誠出現。
其實,此舉成敗,不在於她和閆琰,而在霍誠。不管他們計劃得再周密,執行得再有力,若這次霍誠選擇了不幫他們,也就全盤皆輸了。他們非但白吃這份苦頭,能不能全身而退亦成了未知數。
勝負在此一搏,唯一的籌碼是他的人心。
等待,像黑夜和饑寒交迫一樣漫長得難以忍受。
直到她筋疲力盡,懷疑自己撐不撐得過明天的時候,黑暗中,才悄然出現了一個身影。霍誠來了。
閆琰激動地低聲吹了個口哨,叫醒了險些昏睡過去的桑祈。
霍誠左顧右盼一番,才走上前,隻道是宋落天這人比甄遠道邪性,自己不敢輕舉妄動,讓他們有什麽話快說。
桑祈忙將晏雲之的戰術簡明扼要地說了兩句,低語道:“藥粉就縫在我們的褲腳內側,煩請您動手扯下來,加入明早的飲食中即可。”
霍誠也不猶豫,當即探手尋去。
隻見那白色粉末平整熨帖地裝在一排白色布袋裏,再四四方方扁扁平平地縫在褲上,與錦褲渾然一體,著實難以發現。
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霍誠拿了粉包後,便朝他倆匆匆一點頭,神出鬼沒而來後,又神出鬼沒而去,全過程隻用了一個巡邏士兵走過兩個營帳那麽短促的時間。
桑祈和閆琰在緊張期待中,等到了第二天天亮。
隻見眾將士用完早上分發的湯羹後,很快便三三兩兩,東倒西歪,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包括宋落天本人在內。
霍誠確認宋落天倒下後,快步跑過來,用佩刀將二人綁手的繩索割斷,放了下來。還沒等二人站穩,便一邊一手一個,扯著二人往偏僻處領,一邊道:“藥粉不夠,還有人幹脆沒吃飯,現在大約還有三分之一人馬清醒,見此場景勢必大亂。你們快離開,走小路,別被他們發現。要發動進攻,還需抓緊時間。”
“您呢,您怎麽辦?”一聽說要大亂,閆琰有點不放心,抓住他的手腕道:“反正此役過後,應該一切就會結束了,要不您跟我們一起走吧。”
霍誠卻掙開,不由分說,將有些虛弱的二人扶上馬,動作一氣嗬成,絲毫不拖泥帶水,隻平靜道了句:“不行,我妻小還被押在洛京。”
竟然有人質在卓文遠手上,他還肯如此相助。桑祈心中觸動,動作一頓,喚了句:“師長……”
霍誠已經像在國子監時給學生套馬那般,嫻熟地幫二人套好了馬。,此刻也沒流露出什麽多餘的表情,隻如慣常麵容冷毅,不假顏色,猛地在二人的馬背用力一拍,道了聲:“去吧,來日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