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兄台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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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桃花仙聞言一陣笑。
桑祈眯眼看著,覺得他若化作一株桃樹的話,此刻形象定是花枝亂顫。
“那是自然,世上何人比我快活?”他言罷,瀟灑地一仰頭,又是一杯酒下肚,放任輕狂地躺在了地上。
“是啊,無牽無掛的,多舒服。”桑祈也一臉向往地感歎。
清玄君笑而不語,沉吟半晌後,長腿一屈,另一隻腿搭上,一邊閑閑晃蕩,一邊吟道:“世與我而相違,複駕言兮焉求……”
說著好像忽地想起什麽,一起身,拉著桑祈便走,道:“給你看個好東西。”
倆人走路都有些虛浮,搖搖晃晃地,隻能互相攙著避免跌倒。一路來到房門口,桃花仙推門走進去,立刻撲麵而來滿室馨香。
桑祈抬眼打量他的房間,隻覺處處有花,處處有酒,還有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滿牆畫作。或是工筆細描,或是潑墨揮毫,或是細膩雅致,或是大氣磅礴。不知是否皆為一人所繪,但每幅畫看上去都那麽淋漓酣暢,她雖不太懂丹青,卻還是忍不住駐足端詳,覺得畫得好看。
桃花仙的目的卻並非帶她來看畫,進屋翻箱倒櫃折騰了半天,揉著頭犯糊塗,嘟囔著:“哪兒去了?”
桑祈不知他在找什麽,自然愛莫能助,邊欣賞著畫,邊倚在門上,聳聳肩歎:“嘛,誰知道呢。”
二人各忙各的,耽擱了些時間。
桑祈在桃花仙發出的各種碰撞聲中,聞得身後傳來腳步聲響,悠悠然回眸望去,隻見白衣神仙晏雲之走了過來。便眯眼笑,抬手晃啊晃的,跟他打招呼。
“清玄君是不是喝多了……你們要不要幫忙?”晏雲之從容上前,友好表態。想來是看二人離席不歸,擔心是不是又隨便躺個地方就睡了。
桑祈嗤笑一聲,擺手懶洋洋道:“不用不用,他在忙著撞頭,我看著呢,沒事。”
說話間桃花仙果然又“啊”一聲,她止不住笑得彎了腰。
便聽他接下來興奮道:“找到了。”
俄而晃晃悠悠出來,走到光亮的地方,抬手拿著個物件在桑祈麵前晃,得意地詢問:“你看,此物如何?”
桑祈接過來,拿在手上把玩,隻見這玩意由許多長短、薄厚不一的竹片組成,彼此獨立,又中有絲線,將其串聯在同一木棍上。乍一看不明所以,一陣風過,便見竹片紛紛搖晃,竟奏出錯落不一的樂響。聞之頓覺清風入脾,心曠神怡。不由愛不釋手,拿著它到屋外轉了一圈。
蘇解語這會兒也過來了,見著她把玩的東西,嫻靜地端立在一邊,笑道:“兄長空有一身才學,隻做這些玩物上心。”
“我覺得很好啊。”桑祈撥弄著竹片道。
“就是,喜歡就送你了。”桃花仙一副可算遇到知音了的模樣,爽快道。邊說邊上前勾住桑祈的肩膀,重重拍了拍,“我這妹子,什麽都好,就是好管教人,端正得無聊。你可千萬別跟她學,男人啊,最討厭這樣的管家婆了。”
“嗯。”桑祈配合地點點頭。
一看這倆人那站不穩的樣子就是喝多了,蘇解語也不生氣,隻是無奈地笑,讓晏雲之幫忙,一起帶他倆喝點醒酒湯去。
桃花仙卻不樂意,大喊著“再來三百杯!”,搖擺到席上,一頭栽倒在嚴樺身上賴著不起來。
嚴樺蹙著眉,一臉不耐煩地推他,可他非但不下去,反而回手一抱,死死纏著人家,睡著了。
桑祈捧著新收獲,寶貝著不肯放手,在一旁看臉黑的嚴樺和耍流氓的清玄君樂不可支。
晏雲之適時上前喚她,淡聲道:“再不走,等嚴三發起脾氣來就麻煩了。”
她這才注意到晏雲之和蘇解語二人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了,遂趕忙掩口,低笑著跟他們一起落跑。
蘇家和晏家的馬車都在外麵候著,桑祈是蹭晏雲之的車來的,這會兒要麽自己走,要麽隻能繼續蹭人家的車。抬眼望著眼前威風凜凜的駿馬,思忖怎麽辦。
那邊廂晏雲之和蘇解語在道別。
蘇解語說話間留意到迷茫的她,便對晏雲之道:“蘭姬和桑二小姐順路,要不代為送其一程?”
晏雲之也看了一眼正準備拿風鈴逗馬的桑祈,語氣裏頗有絲絲無奈:“嗯,有勞。”
“不礙事。”蘇解語溫婉大方地做了個揖,便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桑祈,邀請其同行。
咦,不坐晏家的馬車了麽?桑祈咬著唇回望晏雲之一眼,抬手往馬脖子上順順毛,灑脫揮手道:“那好吧,在下便先走一步,兄台再會。”
而後大步上了蘇家的馬車。
蘇解語做為主人反倒變成在後麵跟著的那個。吩咐同行的兩個家仆留下,幫忙照顧醉酒的清玄君後才出發。
馬車在石板路上行得顛簸,桑祈喝得也確是有點多,被晃得胃不太舒服,蹙著眉窩在角落裏。
蘇解語細心將她難受的樣子看在眼裏,特地探出頭叫車夫小心些,慢點走避著石子。又遞給她一張新帕子,關切道:“尚可?”
桑祈強裝無事點點頭,可馬車就是馬車,再怎麽小心著走也會顛簸,沒走出去多久,她便覺得有些想吐。
心道不好,人生地不熟的,吐人家車上可怎麽辦。於是強忍著,匆匆道句:“多謝相送,要不就到這兒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正好順便醒醒酒。”
而後沒等對方勸阻,便徑自挑簾,跳到了馬車下。
“那怎麽行,要不我陪你一起吧。”蘇解語忙叫馬車停下,探出身子,左右看了看寂靜無人的街道,擔憂道。
桑祈卻打定了主意自己走,說什麽也不肯再領她的情。
無奈之下,她也不好強求,隻好再三叮囑小心後,不安心地走了。
隨著馬車聲響遠去,桑祈變成了獨自一人,四下看看,挑了條近路走。
她酒量極好,今兒雖然喝得不少,但隻是走不了直線,外加胃裏有些反酸,意識卻還是非常清醒的,自以為也遇不著什麽能讓自己危險的人。在清冷的空氣和柔和的月華下漫不經心地晃著步,腦海中回憶著這場宴席。
不得不承認,每次和清玄君還有嚴三郎,還有晏雲之在一起的時候她都特別開心。是那種發自肺腑的,由衷的自在和快樂。隻有某些時刻心裏有點不舒服——比如看見晏雲之和蘇解語在一起,猶如一對神仙眷侶的瞬間。
可她隻是這樣想了想,並不明白為何。大約隻是因為自己找不著良配,嫉妒心作祟吧。真是的,怎麽可以這麽小心眼呢,她無奈地搖搖頭,告訴自己要把心態擺正,繼續前行。
走著走著……似乎迷了路。
正停下來判斷接下來該往哪邊去,忽聞一聲沉悶的呼喊,立刻警覺地豎起耳朵傾聽——從身旁的宅院中,傳來一陣瓦片碰撞聲。
半夜三更,這絕不是什麽好動靜,桑祈這樣想著,酒便醒了大半,悄悄爬到樹上,向院內看去。又一不小心,將作案現場撞了個正著。隻見一個歹人,正從屋頂上揭開瓦片,不知往屋裏吹著什麽奇怪的煙霧。
酒酣耳熱,氣血當頭,判斷力多少有些受到影響,沒有平時那麽理智,桑祈想都沒想,喝了聲:“住手!”便不加猶豫地飛身前去阻撓。
那人一看有人來,趕忙抽身與她纏鬥。
二人打了半天,竟然沒有驚動院內的任何一人。桑祈打著打著,大概能猜到他方才吹的煙霧是做什麽用途的了。此時那屋子裏的人,許是睡得正沉,根本聽不到聲音吧。
可是院子裏不止這一間屋,為何別的房間也沒動靜呢?如此大宅,若隻有一個人潛入行事,是否有失穩妥?
她剛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便旋即應驗。在這宅院裏的梁上客果然不止一個,另外兩個負責把風的見事不對,也上來幫忙。
桑祈再厲害的功夫,練得也不是醉拳,喝了那麽多酒,手上又隻隨便折了根樹枝做兵器,這回應對起來是真的吃了虧。
何況對方也明顯和前幾次遇到的歹人不同,武功路數不同,亦招招不留情麵,都下了殺手。
該死,如果能驚動什麽人來幫忙就好了,桑祈頭疼地想,可是這藥效還要持續多久呢?
卻說這時,朝聞巷口,與蘇家馬車分頭行進的晏家馬車剛好經過。
晏雲之挑開車簾,看了一眼與朝聞巷交匯的義理巷,淡聲對車夫道:“先去一趟桑府。”
車夫應了聲“是”,調轉馬頭改變方向。還沒到桑府門口,遠遠地便看見蘇家的馬車迎麵而來。
二車相遇,蘇解語探出身來同晏雲之打招呼。
晏雲之也拱手回了一禮,笑問:“桑二喝多了,可給你添了麻煩?”
蘇解語蹙眉搖了搖頭,坦言道:“並未,其實……桑二小姐半路就下了車,堅持要自己走。我是發現她把風鈴落在了車上,專程給她送來的。”
晏雲之聞言稍微沉默一下,淡淡“嗯”了聲,又問:“那她可回了?”
蘇解語又搖了搖頭。
晏雲之便保持著微笑,語氣波瀾不驚,溫聲道了句:“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晏某也回了。”而後放下車簾,回到車內。
晏家的馬車頗有君子之風地向側旁讓了讓,教蘇家馬車先通行。
待到馬蹄踢踏和車輪吱呀聲遠走後,等待主人下令回府的車夫卻聽車上的白衣公子道了句:“我下去走走,你先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