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羽卻順手擰住酒保的胳膊，輕輕一推，酒保噔噔噔地連退幾步，撲通一聲坐在了牆根。

    一聲冷笑，唐羽用腳尖挑起那柄牛耳尖刀，一把接住，拈在手上滴溜溜一轉，隨手拋出——

    奪的一聲，尖刀緊貼著酒保的脖子直直地釘入牆中。

    櫃台後那個年輕女子驚叫一聲。

    唐羽走上前，從牆上拔出那把牛耳尖刀，倒持刀尖，還與那個哼哼唧唧站起來的酒保，笑著說：“現在你應該知道酒賣多少錢一碗了吧？”

    酒保嘶啞著嗓子，說：“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敢問英雄尊姓大名？”

    唐羽故作洋洋得意狀，道：“一個名字，不問也罷。在下走南闖北，闖蕩江湖，今天喚作雲中雁，明天又可能叫草上飛。沒有定數。”

    “那麽英雄從哪裏來？”酒保揉著肩膀。

    “從來處來，往去處去。”唐羽笑道，“今天我們在路上，遇見一個有錢的大佬，腰多白金，神態倨傲。小爺一時看不過，便上去為他捏一捏、鬆了鬆骨頭，那個大佬立時通身舒泰，心內感激，因此奉送了我一百兩銀子。特地趕到這裏拿些散錢敬與酒神，消災祈福……”

    眾人一聽，無不捧腹大笑。

    酒保咧了咧嘴，獻媚說：“不知二位可曾吃飯了沒有？”

    唐羽答曰不曾。

    酒保喜孜孜地說：“本店後廚恰好燉好了一鍋狗肉，加了老薑、枸杞，最是滋補。你們要不要來點？”

    唐羽豪爽道：“爺正肚內饑餓，咕咕作響。你有那好吃、好喝隻顧端上來，問個什麽？還差了銀子不成！”

    酒保諾諾而去。

    少時，熱騰騰的狗肉和噴香的白酒端上來，林放鶴、唐羽假戲真做，也不用筷子，兩手連骨帶肉地抓起，送到嘴邊大吃大嚼。

    白酒一碗碗篩上。

    兩人正吃得口滑，唐羽斜眼一掃，卻發現適才在胡同裏遇見的尖嘴猴腮的瘦子，不知何時悄悄地潛入酒店。坐在不遠處的桌子旁，一雙好奇的眼睛全神貫注地盯著他們。

    唐羽借著倒酒之際，暗自對林放鶴使了個眼色，悄聲道：“大人留意我身邊那個家夥，個子不高，身形偏瘦，他好像一直在跟蹤我們？”

    林放鶴抬眼一瞥，迅速閃開，讚同說：“嗯，瞧他的樣子，好像有滿腹心事？”

    “我倒覺得，此人眼光曖昧，像是有求於人？”唐羽端起酒碗。

    林放鶴認真地點了點頭，低聲說：“不去管他，隻顧吃喝。”

    這時酒保走進店堂，一轉眼，瞧見了那個枯幹瘦小的青年，舉起拳頭，直奔他而去。

    瘦子躲避不及，滿臉頓時驚慌失措。

    酒保上去拍了下桌子，大聲叫道：“瘦猴，你欠我們酒店的三十個銅錢，到什麽時候還債？”

    瘦子一臉苦相，乞求說：“再容限我幾天。”

    “幾天，我已經容限你多少個‘幾天’了？今天再不把錢交上，看我不折了你的骨頭。”酒保抓住他的手臂，輕輕一擰，瘦子臉色慘白。

    他哀懇酒保，說：“我又不是不還，等過兩頭手頭寬裕了，我一準會賬。”

    酒保冷冷地說：“你這個笨蛋，渾身沒有四兩肉，風一刮就會倒。還會有手頭寬裕時候，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瘦子不服，掙紮著說：“酒保哥哥，你別瞧不起人，總有一天我也會發財。”

    “那我現在就提前恭賀你！”酒保用他鐵爪般的五個指頭一勒，瘦子痛的幾乎叫出聲來。

    “不許欺淩弱小。”林放鶴撂下酒碗，和藹地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沒什麽大不了！”

    酒保一瞪眼：“可是他這個人……”

    唐羽緩緩抬起頭，說：“你先把他放開。”

    酒保眨了眨眼，雖然滿心的不滿意，但是因為剛才打鬥敗給了唐羽，不敢過於囂張。他鬆開了手掌，又一把揪住瘦子的衣領，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瘦子倒退了好幾步，身子搖晃著，靠在櫃台上喘粗氣。

    酒保作勢揚起巴掌，喝道：“還不快滾！”

    瘦子醒過神，抱著腦袋，在圍觀賭徒的嘲笑聲中，一直跑出了酒店大門。

    櫃台裏那個妖豔女子也隨著眾人一同笑起來。

    林放鶴打眼一量，見她膚光晶瑩，皓齒紅唇，尖尖的下巴，兩隻烏珠黑溜溜的轉動靈活，年紀約在二十上下，竟是生得十分標致！

    心中不覺生疑，一個如此年輕漂亮的女子，身處虎狼之窩，整天與那些賭徒亡命之人混在一起，如何能得保全？

    想到此，他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咂了咂嘴，對酒保嚷道：“趕快篩酒來。”

    酒保又舀了兩大碗，連忙捧上。

    卻待要走，手腕被林放鶴一下子拽住，試了兩下，沒有掙脫。他不敢犯渾，問道：“客官還有什麽需要？”

    林放鶴滿嘴噴著酒氣，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那少年女子，佯作醉態：“兀自那櫃台裏的女娘，妖妖巧巧，裝腔作勢，卻不來陪我取樂，是何緣故？”

    “客官小聲。”身材魁偉的酒保彎腰賠笑，說，“那個是本店的老板娘，隻負責買酒，從來不與人相陪。”

    林放鶴愣了下，鬆開手，拍了拍腰間的褡褳，銅錢、散碎銀子在裏麵窸窣亂響：“為何，難道還怕俺們拿不出錢嗎？”

    酒保抽開手，靠近來，小聲解釋：“客官有所不知，這小女子名喚春雲，今年二十一歲，乃是本地團頭沈八的女兒。自從沈八去年病死之後，她便流落於此，開了一家酒店……”

    林放鶴不信：“她一個柔弱女子，在這種地方出沒，不啻為龍困沙灘、羊入虎口，安能生存？”

    酒保急忙回答：“一開始的確有許多潑皮閑漢，見她美貌，便聞風而至，百般撩撥，春雲隻是不允。誰知當天晚上，那幾個調戲她的流氓潑皮便被人拉到野外，夾槍帶棒，打了個半死。有一個竟折斷了雙腿！自此之後，春雲隨意出入紅泥巷酒店，再也無人敢對她懷有半點不軌之心！”

    林放鶴將信將疑，用拳頭猛往桌上一捶，問道：“你少哄我！快說，那卻又是為何——”(未完待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