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衙。

    前衙正廳一聲鑼響，三通鼓畢，十二名衙卒應聲而出，唱喝罷，各持黑紅水火漆棍在衙廳兩列站定。

    林放鶴一身官袍，頭戴紗帽，腰扣玉帶，掀開簾幕步入公堂。

    在桌案後坐定。

    幾位當值巡官、書辦、師爺近前參拜。

    林放鶴擺手道：“不必多禮。”

    方正上前詢問：“今日早衙，為何不見大人的親信幹辦唐差官？”

    林放鶴淡淡一笑，說：“今天一早，我已打發他出去有些公幹。”俯視了一眼堂下，又問：“各位，不知這當塗縣城之內，一共有幾家金銀首飾店……”

    孟巡官一愣：“大人，你怎麽想起問這個？”

    “自然是為了方便查案子。”林放鶴略皺了下眉頭。

    方正想了想，慢慢稟道：“金銀首飾店倒是不多，大約有三五家。但是分布零散，並不集中，要查起來隻怕也不容易。”

    林放鶴解開桌案上的布包，用手指捏起那隻金手鐲，舉在眼前，問：“諸位看看這隻手鐲的式樣，還有幾隻金發夾，像是哪家金店售出？”

    兩位巡官和高師爺都走上來，俯下身子查看。

    高師爺觀瞧了一會，抬起頭說：“本城一共有三家有名的金店，‘福鑫坊’、‘聚寶齋’和‘恒源祥’，幾乎所有出售的金銀器皿，均有他們製作。其中說到手鐲項鏈、戒指耳環一應首飾，做工最精的又屬‘恒源祥’金店。不但花紋、式樣考究耐看，就是成色也為最好。”

    方正也點了點頭：“師爺所言極是，那是個幾百年的老店，口碑一向很好。雖然說價格貴了點，但大家還是喜歡光顧……”

    林放鶴問：“據你們所觀，這隻金手鐲就是‘恒源祥’賣出的嗎？”

    “現在還不能確定。”方正謹慎地說，“要等他們本店人員鑒定以後才有結論。”

    林放鶴頷首：“我明白，這每一家打製的金銀首飾都有他的特殊標記，在外人眼裏看不出所以，在他們自己則一目了然。”

    孟守義也點頭承認：“的確如此。”

    方巡官略有疑惑，抬眼問：“林大人，你是從哪裏得到這些東西？”

    林放鶴一笑：“一個江湖閑漢的手中。”

    “閑漢的手裏哪會有這樣貴重的東西，粗略一算，價值怕也要上千兩。顯而易見，此人非偷即盜。”

    “方巡官果然好眼力。”

    “那這個賊是從哪兒偷到這些東西？”

    “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隻知道他得自高橋村，所以我才派了唐羽帶這個人去指認現場。”林放鶴說，“但是我有一種預感，這些首飾和咱們目前遇到的那件纏手的失蹤案，可能有莫大的關係。”

    方正很高興：“是嗎，那最好不過。”

    孟守義也插嘴問：“大人你說這些東西和陳寶珍有關？”

    “一會就知道結果了。”

    正說著話，廊廡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唐羽和兩個衙差隨後走進。

    肩膀和帽子上掛著露水，官靴沾滿汙泥。

    跪下稟報：“經過嫌犯安柯指認，已確定他當日偷盜金首飾那戶人家就是陸家，也即失蹤案主角陸根生妻子陳寶珍目前所居之房屋。”

    林放鶴眉頭一聳，問：“關於失竊這件事，你有問訊陳寶珍嗎？”

    唐羽回道：“傳訊過她。不過陳寶珍一口回絕，矢口否認，說家裏最近沒有丟過任何東西。”

    “好，不管她如何狡猾，這下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林放鶴將鑲嵌紅寶石的金手鐲撂在桌上，吩咐兩位巡官：“你們帶著這對鐲子，還有四隻蝶形金發夾，迅速到城中金銀首飾店去查訪。”

    方正、孟守義一抱拳，道：“屬下遵命。”

    唐羽望了望林放鶴，說：“我也要和兩位巡官一起去。”

    林放鶴愛惜地說：“你剛從鄉下趕回來，鞍馬勞頓，不歇一歇嗎？”

    唐羽搖搖頭，連聲說：“不，我一點都不累。”

    林放鶴麵露讚許之色，說：“最後確定哪一家後，更要詳細查問。我知道金店一般重要物件售出後，都要登記在冊。以備日後翻新、修複、及其核對。因此多少要留下一些購買者的身份信息，如姓名，年齡，職業，所購物品種類和數目，而有了這些，要找出幕後隱藏的真凶就不是一件困難事！”

    方巡官、孟巡官恍然憬悟：“明白了。”

    轉身帶人離開。

    林放鶴拍了一下驚堂木，宣道：“早衙升堂，可有本縣居民前來訴訟？”

    另一張桌後的書辦起身回稟：“無有。”

    林放鶴說：“如此退堂，職司各安其位，不許懈怠。”

    眾人應諾退下。

    隻有高師爺站在原地未動。

    林放鶴抬眼一望，問道：“你還有什麽事，難道有緊急的公文信劄？”

    高師爺緊縮了雙眉，從袖中取出一紙書簡，交給了他。

    “這是怎麽回事？”林放鶴略覺稀奇。

    “上遊江源縣知縣一早上送來的公文。”師爺回答。

    “拿來給我，你剛才為何不講？”林放鶴忙伸手接過來。

    “適才我見老爺太忙，討論案情，在下一時插不上話。”

    “我又沒有怨你。”林放鶴打開信封，匆匆一覽，不覺詫異。說，“哦，這上麵講，落入大青河中那具走私犯的屍體，已在上遊河灣被打撈上岸。那咱們這發現無名男屍又是誰呢？”

    高師爺撚著粗疏的胡須，慢聲道：“非但如此，公文上還說，上次逃跑的幾個走私犯人也被當地守軍和衙差一一緝拿歸案。據他們招認，這個團夥長期從事違法走私的勾當，將黃金、水晶、檀香、福壽膏、高麗人參等等朝廷明令要征收重稅的東西偷運過關，牟取暴利。”

    輕咳了兩聲，他又繼續說：“這幾次他們之所以向當塗縣境內輸入禁運物資，是因為不久前這個走私團夥在本地又發展了一個神秘的中轉機構，貨物販運到這裏，集中管理，由一個樞機人物指揮，再沿著組織嚴密的網狀通道輸送各地……”

    林放鶴不覺歎了口氣，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殺人案子還沒有一點頭緒，怎麽這走私案子來勢洶湧、又隨後跟上來？”(未完待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