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謊 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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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放鶴靠在椅子上,望著他,意味深長地笑了:“你一向很喜歡說謊嗎?我知道,大多數人撒謊或者吹牛,隻是為了讓他們的自尊心得到滿足、能暫時獲得成就感。當然還有一種,就是刻意隱瞞,掩蓋真相,方巡官你屬於哪一種類型?”

    方正神態傲慢,發誓賭咒說:“我敢用我的聲譽,不,我的生命擔保,這件事完全是真的!”

    林放鶴抬起頭,以眼光示意,衙差很快將一個身高肩寬的漢子帶進屋。

    這人圓圓的臉盤,肌膚白皙,頜下一綹小胡須。

    上下衫袍十分齊整。

    上前向林放鶴拱手致禮,而後站在一邊。

    林放鶴瞧著方正,辭色溫和地問:“巡官可認識此人?”

    方正連半眼都沒有看,用力地搖了搖頭,說:“屬下並不熟識。”

    “你的嘴巴夠硬,佩服。”林放鶴遂轉向剛進屋的漢子,高聲問道,“你是誰?家住哪裏?來這兒幹什麽?”

    那人聽了,連忙鞠躬施禮,謙恭地說:“在下名叫崔明,乃是當塗縣城首飾店‘福鑫坊’的老板……”

    林放鶴目光炯炯,厲聲道:“崔老板,你既是本地商戶,就該懂得合法經營、安分守己,卻為何不知道好歹。私下與人串通,欺騙官府,刻意幹擾公門的偵查視線?”

    “知縣大老爺,我冤枉。”崔明慌忙致歉。

    “還不從速招來。”

    “是,是,小的這就說實話。”崔明局促不安,作了個揖,又說,“方巡官購買那些金手鐲金發夾,大約是在三個月之前……”

    方正怒目圓睜,喝道:“崔明,別人給了你什麽好處,你拿了多少銀錢?竟敢牽七扯八,攀誣本官!”

    崔明嚇得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兩名衙差走上前,持槍一橫,將其隔開。

    崔明心中叫苦,哭喪著臉。

    林放鶴並不理會,撫案問道:“那你為何又要從售出記錄上將方正的名字勾掉?”

    崔明皺著眉頭,回答:“那一天,縣衙門的人去‘福鑫坊’調查,方巡官先行一步找到我,聲稱來此勘查一宗血案。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牽涉其中,也為了首飾店的生意,他口氣異常嚴厲、態度急迫,命令我把賬本上與之相關的名字、信息一筆勾去——”

    “就這麽簡單嗎?”林放鶴嚴詞逼問。

    “為了這,方巡官還偷偷地塞給了我一百兩銀子。”

    方正目眥欲裂:“你好大的膽子!”

    林放鶴盯著崔明,冷冷道:“崔老板,你能對自己的供詞負責嗎?”

    “在下所說千真萬確。”

    崔明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容,又說:“‘福鑫坊’除了上次遞交官府的賬本,在售出貨物後,還有一本原始記錄副本。在這上麵,同樣有雙方的一些簡單信息。請老爺過目。”

    說著去衣袖裏抽出一本毛邊紙裁成的賬冊遞上去。

    林放鶴翻開賬本,掃了幾眼,將冊頁合上,說:“在這份原始記錄上,果然記載著我們這位方正方巡官的大名。”

    方正仰頭,嗬嗬大笑:“久聞大人擅於偵緝勘破,斷獄如神,今日一見,也不過爾爾……”

    林放鶴含笑不語。

    平靜地端詳他。

    方正笑了一陣,眉峰一蹙,大聲說:“您不會就憑幾件破首飾,深文周納,無限上綱,就定卑職我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吧?”

    林放鶴神情莊重地點了點頭,道:“看來你還不死心,俯首認罪,那好,本堂再讓你來見一個人——”

    福鑫坊老板崔明退避一旁。

    這會兒從門外又走進一個五十開外,身材高瘦的人,臉型偏長,嘴唇下巴的胡子稀疏無幾。頭戴黑紗方冠,身穿藍色長袍。

    十指蒼白,又細又長。

    他一見林放鶴,忙躬身問安。

    方正打量幾眼,心中不覺納罕:“這又是誰?大人今天從哪裏尋找到這麽多稀奇古怪的人?”

    “這不就是你和陸陳氏口中屢屢提到的漆橋村‘濟世堂’藥鋪的宋大夫嗎?”林放鶴笑一笑,眯起眼睛。

    “宋大夫?”方正眉頭驟然一跳。

    “不錯。怎麽,難道你隨口一說,事後就已經忘記了這個人。”

    “這人和本案沒有多大關係。”

    “怎麽會沒有關係?”林放鶴轉過臉,看了看神情不安的陳寶珍,又說,“關係大去了。陸陳氏不是再三重申,說發案那天晚上,她女兒生病,自己曾帶著陸爽去‘濟世堂’宋大夫那裏瞧病了嗎……”

    陳寶珍脖子一梗,堅持說:“不錯,是有這回事。”

    林放鶴不動聲色,微微一笑說:“可是據我所知,這位宋大夫的夫人篤誠信佛,潛心向道,在七月初六這天早晨,他們夫婦就離開了家,前往靈台山千佛寺參與彌勒佛開光慶典。是這樣嗎?”

    宋大夫恭敬答道:“是的,大人。”

    “你們在千佛寺一共待了多長時間?”

    “回知縣大人,小人與賤內在寺內一共住了三天。直到大典法事結束,才一同回到家中。”

    “那至少應該是七月初八的事情了?”

    “初八那天中午到家。”

    “陸陳氏,你都聽清楚了吧?現在回答本堂——”林放鶴收起笑容,態度嚴肅,問,“你在供詞中,幾次言道七夕之夜女兒發燒,前往漆橋村‘濟世堂’,請問,又是哪個宋大夫給你看的病?”

    “這個……”

    “趕快講!”

    “我……”

    “還不把你等如何勾搭成奸與殺人之罪與我招來!”

    林放鶴臉一沉,厲聲說:“你們兩個,一個塗抹證據、一個刻意欺瞞,在關鍵問題上竟敢信口開河,造作偽證,對本堂說謊。可謂罪加一等!”

    方正聞聽,不但不駭懼,神色反而鬆弛下來,笑說:“以卑職看來,不管大人您作了多大的努力,殫精竭慮,洞燭其微,所拿出來的不過都是一些間接證據。那些東西或許有用,但隻能作為旁證,並不足以指控方某犯有殺人之罪……”

    “你別高興得太早了。”

    林放鶴冷笑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方正,自作聰明對你沒有什麽好處,你以為自己做得真正天衣無縫嗎?事實上,你不但殺人害命,還參與了跨州連縣的走私活動……你以為我們不知道?”

    方正盛怒,喝道:“你信口雌黃,誣陷於人!”

    林放鶴端正身子,平靜地說:“不然你說說看,不從事販私,從中牟利,你一個小小的縣衙巡官,月俸有限,哪裏有大宗銀子來購買‘福鑫坊’精美的高檔金首飾?”(未完待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