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歇身旁的骨頭貓，緩慢的開始渡步，離開了正在發呆的林歇兩人。

    他走到了廚房邊上，腳邊的碎肉和骨頭擰動，發出黏膩的吱吱聲，如壞掉的鋼琴鍵。

    他看著廚房那拿著水果刀的江華，眼睜睜的看著江華，把水果刀刺進了自己胸口。

    人一般來說不會自殺，可江華的動作卻不像是第一次。

    開槍從太陽穴或者腦殼打，實際上還可能不死，還徒增痛苦，想要自殺的痛苦，就要拿搶塞進嘴裏，對準咽喉，再往腦袋方向偏移一點點，才能最快的死去，拿刀自殺也很考究，這把沒有切過水果的水果刀，無比淩厲，異常凶險。

    江華對準了最脆弱的心髒，又巧妙的避過了最堅實的骨頭，耿直的刺了進去，說明她對切斷生命有相當了解。

    “嗤！”她口裏吐出一口淤血，摔在了空曠的大理石台麵上，她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訝異與自己的手法如此笨拙，和一直以來做的事情背道而馳，再次吐了一口血之後，親自將刀拔出來，又找了一個沒有創傷和溢血的角度，刺了進去！

    她終於發現自己已經感受不到疼痛，腦海裏開始自發的回憶起這段苟且的歲月正在經曆的事情。

    可能是腦袋被大光明教的執念切割過意識，她感激與大腦缺失的一塊記憶，腦海裏全都是王思宇的容貌。

    自從意識出現缺口，她才第一次睡一個安穩覺，心裏有什麽正在拴著，即便是被囚禁控製都無所懼。

    她想要祈求王思宇可以記住卑劣的自己，卻因為腦海裏突然出現的那隻橘黃色貓。

    “瞄......”

    她聽到了一聲可愛到刺激心髒的“瞄......”叫，嘴角一抹愜意安詳的笑意，身子最後的力氣是跪坐在地板，手無力的耷拉在兩邊，眼角的淚水和血一起流，身子以支架的方式，竟然沒有直直倒下.......

    而那隻完成了自己“希望江華放棄活著”的貓執念，如老了好幾歲，用幾根骨頭和少數碾碎的骨頭，爬到了江華身邊，安逸而顫顫巍巍的躺了下來，他眼裏的灰光慢慢消散，身體愈發澄澈，模糊。

    “叮！”

    在江華自殺的十幾米方向處，林歇還因為眼前看到的沒反應過來，大腦叮的一下，進入了執念死前畫麵。

    他還沒有睜開眼睛，先是揉了揉眼睛，另外一隻手拍打心髒，希望可以平穩的見到貓執念的死因。

    麵前是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從輪廓裏可以看出她正是年紀輕輕的江華。

    畫麵如剪影一般，各種信息衝擊著大腦。

    她一連幾天都有去那塊廢舊工地，時而會下雨但也是稀稀疏疏的，如果下雨就到工地裏麵等，隨時要害怕屋頂會掉落，她的表情滿是愁緒，正擔心著什麽，但還是沉下心來捧著書在看，也不知道一邊在等待什麽。

    一位沒有罪惡的年輕江華。

    貓始終沒有出現，但這既然是它的死因，那必然是有因果的。

    江華看著的書，到了書中男女主角相約自殺的情節，她似乎在後悔和書中人物達到共感，所以在這個漫長的等待尋覓什麽的時間中，和書中的人物思緒重疊。

    死，人終歸都會死，就像是到了季節的葉子，回歸大地，成為肥料後，在溫暖的季節滋養大叔重新長出枝葉，如果已經落了的葉子有自己的思考和行動能力，那他成為泥土的養料，自己又是否同意呢，人也一樣，在壯年的時候，生了自私，辛苦的把他培養承認，然後待老去化成灰，不管多精彩的人生，最終的歸途都是死亡，江華心想她和所有偉大的人都同樣會死去，不知不覺感覺心情好了許多，嘴角輕輕浮上笑意，以致於差點忘了自己在這等待的初衷。

    她是來找貓的。

    她有一隻很心愛的橘黃色貓，最後聽說是在這個廢舊工地出現，今天已經是來找尋的第七八天左右。

    貓有幾條命，可以自己殺，但不能到莫名其妙的地方默默消磨生命。

    天色漸漸陰沉下來，今天看來還是和往常一樣毫無收獲，她的兜兜裏有一塊錢，是收養她的貧窮姑媽給她的。

    她買了一個棉花糖，吃了把剩下的給路邊的野貓，看著小野貓吃的甜膩膩，她也輕鬆愜意的笑了。

    她回到平房，姑媽先是臭罵了她一頓。

    “死丫頭，每天就知道在外麵浪！怎麽不死在外麵！”

    “我去找貓了。”

    “那臭貓不會回來的。”

    “為什麽。”

    “貓愛錢！而這破地方連個銅子都沒！”

    第二天，江華又出現在了那個橘貓最後出現的廢舊工地。

    她坐在那，正在和一隻貓對話，當然邊上的林歇隻能聽懂江華的語言。

    “喂，你有看到我的那隻橘色瘦貓嗎？”

    “瞄”邊上的貓長毛貓這麽回複道，突然炸毛，跑遠，如平地驚雷，受到了驚嚇。

    江華有種強烈的窺視感，她的頭側過去看，見到了一個高個子黑衣服的男人，他的麵孔遮掩在風衣領子裏麵，一對窄小的眼睛黑溜溜的直視著江華，江華的個子很矮，站起來最多到他的下巴，林歇目測有一米九的高度，威壓不是蓋子與高度，而是來自他渾身而下的危險感覺。

    有個聲音，包括林歇都下意識的認為應該離開這個男人。

    但江華的知覺就是這個男人和橘貓的消失有莫大關聯。

    “跟我走。”高大男人這麽說道。

    他的聲音像是蒸汽汽車，尾箱是從鼻子裏重重的吐出來，不像是故意的，倒像是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一旦說就“無法準確利用器官了。”

    江華吸了口氣，安撫自己的心跳，她表現出胸有成竹，不懼這個高大男人，她站起來，彎腰，順便撿起了地上的垃圾，至少在這個年紀，她是一個單純而美麗的女孩。

    她抬頭看看天色，暗的更加明顯，家裏的醜惡姑媽可能準備好了飯菜，也可能沒用，但她已經無暇顧及，沒有什麽比橘貓更加重要了。

    黑衣男人開始走路，朝著姑媽家的反方向，走的道路相當歪曲，再走會更加偏僻，裏麵是少有的高大別墅，少有人住，林歇認了出來，這裏和許多年後的二十世紀一樣，沒有太大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