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截然不同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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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姐仰頭,微微聳的肩膀,舒緩的眉頭,半眯縫起的眼鏡含著波紋,兩邊嘴角彎曲一條優美的弧線,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晶透白牙,萬般辭藻承托不出這個笑容的美。
林歇發現,其實她不夠完美,虎牙有些尖銳,徒增幾分俏皮,眼睛不可控製的成半個月牙狀,看不見完整的眼珠子,可就是這些小小的不完美造就了動人心魄的笑容,是願讓冷血百戰的將軍舍命守護的璀璨笑容,讓兩軍爭鋒相對時甘願停戰矚目的絕代靈藥。
“.......”林歇想對正在熟睡中擁有真心實意笑容的空姐說什麽,嘴蠕動了一下,卻沒有發出聲音,而唇語沒人讀,意境也留不下。
她消失時毫不猶豫,無聲無息,仿佛還有溫度依存在林歇身上,如從時空間被消抹的一幹二淨,讓立馬填充剛剛她存在空間的空氣都啞然,深處傳來一陣鯨魚的獨特叫聲,也可能是之前的鳴叫從某個山傳來的回音,似乎是特意留給林歇的漫長告別。
林歇和趙念慈同時看到一隻碩大的藍色鯨魚,這不是幻境而是真的存在,空姐成為了這隻始終微笑的鯨魚半身,往後會在汪洋裏傳達這一生的喜悅情緒。
那是藍鯨在空中揮舞了一下尾翼,撲騰一下劃過一個優美的弧線,似乎是在朝岸邊的人說再見,重新消失在大海裏.......
“叮!”
林歇這次,稍晚一會進入了死前畫麵。
多方麵的壓力困擾著她,新的年輕空姐搖曳著身姿在上崗,而自身又不太會討好別人,性格又太過不討喜,沒有圈子能容納,她也不祈望被人接受,反而樂得自在,實則折磨的痛快。
空有工齡卻依然舉步維艱,新的矛盾,更新的矛盾,就如此不被解決的積壓,甚至還有伴隨了她十多年,一整個青春的憂鬱症,她有時以為青春就這麽被自己消磨了,所以在一個身心俱疲的夜晚,她決定在最美的最後幾年讓美麗死亡。
昏暗的燈光,美妙的身姿,她將頭發捋到一邊,露出一側銀杏般的耳朵,她富有活力的身軀,血液正閃爍著光芒,興奮,放熱,蠕動。
從未被動過,沒有絲毫贅肉的完美身材,在她眼中漸漸失去血色。
明明聲音是悲傷的哭拗,表情卻在戰栗的笑,是沒錯,她恐懼自己的笑容更勝於乘客的喜愛,空姐癱倒在梳妝台上,開始慢慢失去知覺,恍惚之間她用最後的力量,抬起頭,對著鏡子裏,綻放恍惚的慘笑,認為這一生是一場喚不醒的夢境,是以證自己惜命,自私的可怕夢境。
她喝下夠她脆弱生命凋零十次的毒藥,卻依然對這世間流有餘念,在掌握不了身體的瞬間,她想起自己可悲早逝父母驕傲的說道:“這孩子笑的真好看。”她掏心掏肺的挖掘,從腦海裏翻動,從心跳裏麵尋找,那時竟然完完全全想不起他們說的好看笑容是什麽樣的。
肌肉的短暫記憶和被俗套的人生已經退化,殘破不堪,她沒有心思去思考如今存在的意義和由來。
“爸媽,我成為你們的驕傲了嗎?”她心裏這麽說道,腦海裏一閃而過希望自己成為空姐,因車禍滿頭是血的父母的臉,他們躺倒在醫院長床,生命的波點隨時會停滯,即便如此難堪,還要叮囑她要認真學習,努力微笑。
這句臨終之前的話,同時也扼殺了空姐的瑰麗生命,也促使她以另外一種方式償還那兩代人扭曲的願望。
空姐就以慘笑,合上了眼,死在了梳妝台前。
“叮......”
林歇從死前畫麵中出來,海和之前一樣,浪一會大一會小。
他站了起來,回到念慈身邊,一切盡在不言之間,那隻不該出現的鯨魚就是最好的解答,至此,林歇身邊的執念以盡數離開。
林歇擁有了家人,消除了互相之間的隔壑和心病,空姐安逸的消失,這個夜晚似乎做了很多事情,但回過頭來回想,都抵不上身邊人均勻的呼吸。
林歇抱著恩惠,念慈抱著恩禮,一家四口離開沙灘,回到房間內。
恩禮那趴在念慈肩膀上的小腦袋,悄然睜開了眼,她掃視了一圈林歇身邊。
是,林歇身邊。
然後慢慢合上了眼,眼皮上有一抹淡淡的幽綠光......而後被她悄悄用揉眼睛動作抹掉。
回到別墅,林歇和趙念慈給孩子擦臉,然後給放在隔壁屋的床上。
兩孩子睡夢中還要手牽手,這段日子培養起來的感情已經讓她們無助時都要手牽手。
林歇伸了伸懶腰,發出大叔一般的:“哎呦”聲
他和趙念慈到一樓的遊泳池,看著隱晦的橙黃色路燈打在泳池上。
這麽想,身上的衣服已經隨著吹風而幹,衣服上有些許鹹鹹的味道。
他把上衣脫下,僅僅剩下不進水的大褲衩,然後縱身一躍,跳進了泳池裏。
“老婆,快進來。”林歇站在水裏,敞開懷抱,邊上泳池水波光粼粼,自他的周身打開好幾十道波紋。
趙念慈麵有嬌羞,紅著臉打算反駁,但是這夜愈發清幽,她欺騙不了水麵,和自己的表情,簡單看著這個男人,自己就想要擁入他的懷抱。
她小心翼翼的踩進水裏,冰涼的觸感傳遍全身,完全沒有之前在海裏麵尋找林歇的大膽。
水聲簌簌,林歇上前握住念慈的雙手。
她仰著頭,悄悄等待林歇的吻。
過了一會,都沒感受到柔軟。
她睜開眼,看到一臉壞笑的林歇。
死不要臉的林歇道:“幹嘛?想要了?不能自己動嗎?”言罷,他咪上眼。
結果顯而易見,不管是求婚之前還是之後,林歇都是弱勢的一方,在水裏麵被踹了襠部一腳。
可是,在水裏麵,趙念慈無法準確操控身體,一個腳滑,她往後麵倒去。
林歇略習水性,忍著襠部的微弱疼痛,一個渡步到趙念慈身後,看著她驚慌失措的小可愛樣,冷不丁很有節製的“嘬”了一下。
溫熱的柔軟,透過因為泳池冰涼的皮膚,如電擊一般流傳全身。
林歇動了情,但他卻停了下來,眼神有些落寞的將念慈扶正。
他走在前頭,坐在了泳池邊,念慈在他的幫助下,坐在身邊。
“以前,在我們親密的時候,我總怕他們會看著,會留心眼注視著他們消失視野中,但現在,他們都不在了,我反而有些,心裏不是滋味......”
兩人牽著手,水滴落一路,回到浴室,互相幫忙擦拭。
林歇幫未著衣裳的念慈擦拭頭發上的水滴,一邊,念慈的溫熱小手輕撫在林歇的背部肌肉上,輕輕的拍。
“他們是完成希冀離開的,許多人,一生都不一定能做到一件。”念慈嚐試安慰道,她可以感受到,林歇因為身旁最後一位執念空姐的離開,有些落寞。
林歇幫忙擦幹,兩人坦陳相見,牽著手,躺在愛心的床上。
“幸運的是,我的身邊有你們,往後也一直都會在,不會因為某個目標離我而去,我本來不是這樣會去珍惜的人,離開母親所處的家,也沒有過後悔,但這段時間以來,從你和恩禮恩惠,還有執念們身上感受到了,友情,親情,羈絆,牽掛,感同身受,互相依賴,當然,還有因為愛而滋生的憎恨,埋怨。”
念慈枕在林歇的胳膊上,靜靜的傾聽。
“我都二十多歲,卻像是孩童一般一步步感受這些心境的變化,我突然從果敢的生物,變成了有憎惡的男人,這......是不是也是一種柔弱的表現。”
“老公......”念慈用甜膩膩的稱呼,打斷了林歇。
林歇瞳孔略微放大,心跳加速,他的嘴角止不住的微微上揚,果然男人都是聽覺生物,凡是聽到好聽的,心裏都像開了花一樣。
“老公......你不是柔弱,你隻是珍惜我們。”
念慈如小貓一樣,靠近林歇,呼吸輕柔的拍打在林歇的脖頸。
“老婆,我們百年壽終也睡在一起吧。”林歇樂嗬嗬的湊了上去。
“討厭,這才多會......”念慈假裝生氣背過身。
林歇又從背後報過去,撓撓她的癢癢肉。
她咯咯的笑,一邊又不得已轉過身,臉上憋著笑,正色說道:“不許撓了。”
“好。”林歇看她表情不像是開玩笑,手伸到臉旁邊,投降道。
“我想見你母親。”
這可問住了林歇,倒不是不能見,而是如今他對他母親的處境都不甚了解,在哪裏,又在做什麽.......
“等明天再玩一天,我先回去見她,如果她願意,我們在一起見她,光我自己,就需要心裏準備。”林歇很認真的說道。
“嗯嗯,這樣也好,突然拜訪,阿姨也會嚇到吧?”念慈說這話的時候,心裏還砰砰跳。
“就直接叫媽唄。”林歇又開始調笑。
“還沒真的嫁給你呢,老占便宜。”
“老婆老婆,剛剛都叫我老公,來,再叫。”
“不叫......”
“幹嘛?這麽快就要反悔了?剛剛都有人錄下來了,是要負責任的!”
“好吧,老公。”不溫不熱的說道。
這可急壞了林歇:“拜托,帶點而感情。”
“那......老公~~”趙念慈這一聲學偶像劇裏嗲嗲的聲音,自己聽的雞皮疙瘩彈起來,林歇卻聽的一臉愜意。
“嗯對,就這麽叫,再來一句......”林歇懇切道。
“幼稚鬼......”
“拜托呐,以後不叫不就行了,今天特別想聽。”
“你以為老公老婆是想不叫就不叫的?老公老公老公......”念慈說了好幾遍。
林歇聽得歡骨升天:“帶勁.......咱這天花板都快甜掉了,你可真不害臊......”
“林歇!你是神經病嗎!”趙念慈氣呼呼的抓著林歇的臉頰:“叫是你讓我叫,還問我還不害臊,人家都羞死了......”
........
三亞的晨曦從落地窗偷偷溜進來,這對互相之間再無隔壑的男女,眼皮被光線刺到,這才鬆脫懷抱。
“呼......”林歇嗯哼了一聲,吞吐這截然不同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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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議把這一章當做大結局。
在某種程度上,這也算是一個開心的結束。
後麵的七八萬字的章節,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不建議食用(老黃在反複修改最後七八萬字的百字概括時,數次不忍再思考)。
我自己寫完估計也要緩上一陣,但我會努力完成。
作品到這一刻,早就和數據成績什麽的不搭嘎。
我早前就說了,我之前最累的時候,又沒有錢,感覺堅持不下去。
但我真的,真的在被劇情推著走,好像如果不完成,我這一生也結束了似得。
因為每一個看似沒有關聯的故事,其實都是在為最後這一瞬間做鋪墊,必須得寫。
所以,即便再.....,我也會完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