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灌入耳膜的嗡鳴突然消失時，陸沉的後背重重撞在某種光滑的石台上。
    他單手撐地，鹹澀的腥氣裹著冰錐般的寒意鑽進鼻腔——這裏沒有海水流動的觸感，卻像被凝固的深海氣泡包裹，連呼吸都帶著壓迫感。
    "阿沉......"
    蘇璃的聲音擦著他耳垂響起。
    他迅速轉身，看見她倚在刻滿水紋的祭壇邊，銀發雖仍泛著銀紅，神紋鎧甲卻裂成蛛網，露出鎖骨處淡金的血脈封印。
    那道封印正隨著她的呼吸明滅，像要掙破皮膚。
    "在這。"
    清冷的女聲從祭壇上方飄落。
    陸沉抬頭，看見裹著海藍色長發的身影懸浮在光繭中。
    女子半透明的魚尾泛著珍珠光澤，額間嵌著枚月牙形水鑽，眼尾的鱗片紋路在黑暗中流轉著幽光——正是混沌海精靈汐影。
    "用雙生之力的一半，換她性命。"汐影指尖纏繞的銀絲突然繃直，其中一根精準刺入蘇璃鎖骨的封印。
    陸沉瞳孔驟縮，他分明看見銀絲與蘇璃的神紋產生共鳴，像兩根琴弦被同一雙手撥動。
    "雙生之力是我和她的命鎖。"陸沉喉結滾動，左手不自覺撫上腕間的青銅卡環。
    卡環內側刻著與蘇璃神紋同源的紋路，那是他們初遇時係統贈予的"羈絆卡"。
    他能感覺到卡環在發燙，像在提醒他這力量一旦分割，兩人的命途將再無交集。
    "你以為我要的是命鎖？"汐影的魚尾輕擺，光繭外的墨色旋渦突然加速旋轉。
    陸沉這才注意到祭壇四周刻滿了吞噬之眼的圖騰，每一隻眼睛都隨著旋渦轉動而緩緩閉合，"初代卡牌之主將雙生之力種在你們體內時，就設下了......"
    "夠了。"陸沉打斷她的話。
    他解下卡環的動作極快，金屬環在掌心烙出紅印，卻比不過心口那道弑心劍殘片的灼痛。
    殘片是白無涯用虛空熔爐淬煉的，此刻正與卡環產生共鳴，在祭壇上投下交錯的金影。
    當他將兩件物事嵌入祭壇凹槽的瞬間，整座宮殿劇烈震顫。
    金色能量如活物般從祭壇竄出，順著陸沉的手臂倒灌進心髒——那不是暖流，是帶著倒刺的鋼針，每一寸血管都被撕裂般疼痛。
    "契約反噬了！"汐影的聲音第一次出現波動，她的魚尾突然滲出鮮血，"初代在雙生之力裏埋了......"
    "閉嘴！"陸沉咬碎舌尖，腥甜的血味讓他保持清醒。
    他看見蘇璃的身影在金光中變得透明，神紋鎧甲的裂痕裏正滲出黑色霧氣——那是被反噬波及的靈魂碎片。
    "阿沉，看這裏。"
    蘇璃突然抬手。
    陸沉順著她的指尖望去，看見她掌心躺著枚指甲蓋大小的神紋結晶，那是女武神血脈最核心的力量。
    不等他反應，她已經將結晶刺入他心口，與弑心劍殘片並排插在心髒上。
    劇痛讓陸沉踉蹌半步，卻在接觸到結晶的刹那，聽見腦海裏響起棋盤落子的脆響。
    蘇璃咳出的血滴濺在殘片上，暗紅的血珠竟在金屬表麵暈開，浮現出完整的弑神棋盤紋路——黑白相間的格子從殘片蔓延到祭壇，最後覆蓋整座宮殿。
    "契約需要"棋子"的獻祭。"蘇璃扯出個蒼白的笑，她的神紋開始重新凝聚，卻每凝聚一分，結晶就往陸沉心髒裏深一分，"我早說過......要和你一起走下去。"
    陸沉的左手不受控製地按上結晶。
    他能感覺到蘇璃的生命力正順著結晶流入自己體內，與反噬的金色能量糾纏，形成某種詭異的平衡。
    祭壇下的墨色旋渦突然安靜下來，所有吞噬之眼同時睜開，眼底映出的卻是陸沉腕間若隱若現的青銅卡環——那卡環內側，不知何時多出一道細小的刻痕，像是某種法則的紋路。
    "這是......"汐影的聲音突然變輕，她的光繭開始崩解，海藍色長發化作無數光點，"原來你早......"
    話音未落，整座宮殿突然劇烈震動。
    陸沉被震得跌坐在地，卻在摔倒的瞬間，瞥見卡環內側的刻痕正在發光。
    那光紋與弑神棋盤的紋路重疊，竟在虛空中勾勒出半張卡牌的輪廓——卡牌邊緣刻著"法則裁決"四個古字，背麵流轉著讓所有能量都為之臣服的威壓。
    蘇璃的手突然覆上他的手背。
    她的神紋鎧甲已經完全修複，銀發紅瞳在黑暗中亮得驚人："阿沉，抓住它。"
    陸沉抬頭看她，看見她眼底跳動的光與卡牌上的紋路交相輝映。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被祭壇下傳來的轟鳴打斷——那是法則之力蘇醒的聲音，像遠古巨獸的咆哮，正順著他的血管，往契約核心深處鑽去。
    陸沉的瞳孔在卡牌輪廓浮現的瞬間驟縮成針尖。
    他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蓋過了祭壇下法則的轟鳴——那半張"法則裁決"的威壓像重錘般砸在識海，卻也在他心底炸開一簇狂喜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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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璃的手還覆在他手背，溫度透過皮膚滲進血液，讓他想起三天前在虛空熔爐旁，白無涯用青銅麵具遮住半張臉，說過的那句："初代卡牌之主的後手，從來不是給弱者留的。"
    "抓住它。"蘇璃的聲音裹著血絲，卻比任何軍令都清晰。
    陸沉喉結滾動，左手不受控製地抬向虛空。
    指尖觸到卡牌邊緣的刹那，整座宮殿的光線突然倒灌——海藍色的光繭碎片、祭壇上的弑神棋盤、甚至蘇璃發間的銀紅光澤，全部化作細流湧進卡牌紋路。
    他掌心的青銅卡環突然燙得驚人，內側那道新刻的法則紋路正與卡牌共鳴，在腕間烙出暗紅的印記。
    "你竟敢——"汐影的尖叫被撕裂成碎片。
    陸沉看見她半透明的魚尾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額間的月牙水鑽迸出刺目的藍光，"初代契約是天道基石，逆向刻紋等同於......"
    "等同於掀翻棋盤自己當莊家。"陸沉咬著牙笑，指腹重重按在卡牌中央。
    係統提示音在識海炸響的瞬間，他終於看清卡牌正麵的內容：暗金底色上，十二道鎖鏈纏繞成環，每道鎖鏈都刻著他與蘇璃的命鎖紋路。
    而他此刻正用雙生之力為筆，在鎖鏈交匯處刻下反向的螺旋——那是白無涯昨夜塞給他的"逆源符"拓本，說是能"把吃下去的拳頭原樣揍回去"。
    劇痛從心髒處炸開。
    陸沉感覺有把燒紅的匕首正順著脊椎往上挑，每一寸神經都在嘶鳴。
    但更讓他血液凝固的，是蘇璃的神紋。
    她原本碎裂的鎧甲正在重組，可覆蓋全身的金色鎖鏈不知何時褪成了銀白，鏈身流轉的不再是女武神的戰紋，而是......混沌海精靈的水鱗暗記？
    "阿沉，看鎖鏈。"蘇璃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片雪，可陸沉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瞳孔猛地收縮——銀白鎖鏈的每一環上，都刻著與他腕間卡環相同的法則紋路。
    而在鎖鏈交匯的心髒位置，原本的神紋結晶正與弑心劍殘片融合，滲出一縷漆黑如墨的霧氣。
    "契約在吞噬我的規則之力。"陸沉的雙生鎧甲突然發出裂響。
    他低頭，看見胸口甲片正以蛛網般的裂痕蔓延，每道裂痕裏都滲出淡金色的光——那是他剛凝聚的天人境法則力。
    係統提示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刺耳的警報："雙生契約反向運轉，當前規則力流失速度提升300。"
    "真正的代價還未到來。"
    汐影的聲音突然從四麵八方湧來。
    陸沉抬頭，看見她的身影正化作黑霧消散，唯有額間的月牙水鑽懸浮在空中，折射出詭異的紫芒："當雙生之力完全失控時，你將麵臨與初代相同的......"
    話音戛然而止。
    黑霧突然被法則裁決卡牌吸了個幹淨，連半句遺言都沒留下。
    陸沉喘著粗氣踉蹌兩步，卻在觸及蘇璃肩膀的瞬間渾身一僵——她的體溫低得不正常，可指尖竟殘留著混沌海精靈特有的銀色水紋，像某種被強行烙下的印記。
    "阿沉......"蘇璃緩緩睜眼。
    她的銀發紅瞳褪去了病態的蒼白，神紋鎧甲上的銀白鎖鏈卻愈發清晰，"我好像......記起了一些事。"
    陸沉的呼吸一滯。
    他剛要開口詢問，就聽見頭頂傳來巨石崩裂的轟鳴。
    抬頭望去，整座宮殿的穹頂正在坍塌，無數刻著吞噬之眼的碎石砸落，卻在觸及他們的瞬間被法則裁決卡牌彈開。
    他彎腰將蘇璃打橫抱起，這才發現她的重量輕得驚人，仿佛下一秒就會隨風消散。
    "先離開這裏。"陸沉咬了咬牙，腕間卡環突然泛起幽光。
    係統提示音終於恢複正常，在他識海響起："檢測到混沌海契約解除，正在定位返回坐標......"
    返程的旋渦在腳下成型的刹那，陸沉突然感覺左肩一涼。
    他低頭，看見雙生鎧甲的裂痕已經蔓延到肩甲，幾片甲片正簌簌剝落。
    而在甲片下的皮膚上，竟有淡金色的紋路如活物般遊走，像某種被封印的力量，正急不可耐地想要破繭而出。
    "阿沉？"蘇璃的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
    陸沉回神，低頭對上她關切的眼神，突然覺得那抹遊走的金光，像極了三天前白無涯在虛空熔爐裏，盯著他的卡環時，眼底閃過的那絲複雜光芒。
    漩渦的吸力裹著鹹澀的海腥味湧來。
    陸沉抱緊蘇璃，任由黑暗吞噬視線。
    他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是怎樣的危機，但腕間卡環的溫度，和胸口那半張法則裁決卡牌的重量，讓他莫名安心——畢竟，能讓初代卡牌之主都埋下後手的局，總該留著翻盤的機會。
    而此刻，在他看不見的皮膚下，那些金色紋路正沿著血管瘋狂蔓延，最終在心髒位置匯聚成一個細小的旋渦，與蘇璃指尖的銀色水紋，形成了某種詭異的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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