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澀的浪花拍在陸沉小腿上，他卻感覺不到涼意。
    掌心那半塊青銅麵具像塊燒紅的烙鐵，紋路裏滲出的青金色流光正沿著掌紋攀爬，每爬過一道褶皺，就有細碎的記憶碎片紮進識海——是白無涯在虛空熔爐前捶打星環碎片時滴落的血，是蘇璃在第17道世界線替他擋下混沌箭時，發梢濺起的最後一滴血珠，是23個平行時空裏，每個\"陸沉\"在瀕死時攥緊的、刻著\"等我\"的青銅指環。
    \"咳...\"他喉間溢出腥甜，指尖無意識地蜷縮，卻將麵具攥得更緊。
    那些流光突然加速，順著腕骨竄入手背，在皮膚下勾勒出一張微型星圖。
    與此同時，他餘光瞥見腳邊的鹽晶——每一粒都折射出墨傾城的冷笑，梨渦裏的甜與眼底的陰鷙在晶麵重疊，像無數把小刀子紮進視網膜。
    \"海...海裏有問題。\"陸沉咬著後槽牙抬起頭，剛才還平靜的礁石群此刻正滲出黑色流質，那些黏膩的液體在浪濤中翻湧，竟漸漸聚成漩渦形狀，中心泛著鏡淵特有的幽藍。
    他下意識要退後半步，卻被腳底的貝殼硌得踉蹌——這不是普通的海灘，每一粒沙都是凝固的時空碎片，連疼痛都帶著遲滯的鈍感。
    \"青銅海岸是觀測者的...心髒封印處！\"
    沙啞的男聲突然炸響在耳畔，陸沉渾身一震，那聲音像生鏽的齒輪摩擦，卻帶著他熟悉的、白無涯慣有的沉穩。
    他慌忙低頭，見麵具裂痕裏正湧出淡青色霧氣，霧氣凝結成半透明的人影——是白無涯，青銅麵具下的眉眼若隱若現，左胸位置還嵌著塊焦黑的熔爐碎片。
    \"虛空熔爐最後的坐標...\"陸沉脫口而出，他記得白無涯曾說過，熔爐碎片散落在觀測者閉環的錨點。
    此刻那些霧氣正瘋狂湧入他掌心的星圖，原本攀爬的流光突然暴漲，在他手臂上形成青銅鎖鏈，\"你要告訴我什麽？\"
    回應他的是一聲悶響。
    白無涯殘魂的指尖突然迸出青銅簡牘，那些刻滿古篆的木片旋轉著紮向陸沉，每一片都帶著虛空熔爐特有的灼燒感。
    陸沉想躲，卻發現雙腿像被焊死在沙灘上——這是觀測者閉環的規則，他早該想到，在真正的錨點，連時間回溯的3秒都可能失效。
    \"看內容！\"白無涯的聲音突然尖銳，殘魂的輪廓開始模糊，\"初代觀測者...用命刻的...防...防鏡像體...\"
    最後一個字消散的瞬間，簡牘上的古篆突然活了。
    陸沉眼睜睜看著\"鏡淵吞噬天道漏洞\"這些字眼化作黑色荊棘，刺穿他的手背、小臂，甚至順著血管往心髒鑽。
    劇痛讓他咬破了舌尖，腥甜在嘴裏蔓延，可更讓他膽寒的是，那些荊棘上竟纏著墨傾城的發絲——每一根都染著他熟悉的茉莉香，卻在刺入皮膚時，滲出和鏡淵黑液一樣的腐蝕劑。
    \"時間回溯！\"陸沉咬碎鋼牙，左手的卡牌環突然發燙。
    這是他最後的底牌，每天隻能用一次的3秒回溯。
    可當他運轉係統時，鏡淵的藍光突然在瞳孔裏炸開，他看見守墓人的青銅麵具浮現在視網膜上，麵具嘴部開合，發出機械音：\"權限鎖定解除的代價...是觀測者的半條命。\"
    話音未落，陸沉的右手開始扭曲。
    皮膚下浮現出青銅齒輪的輪廓，齒輪咬合的聲音從骨頭裏傳來，每轉一圈就啃噬一截血肉。
    他倒吸冷氣，卻在低頭時看見左手卡牌環正在逆向旋轉——那些原本代表\"安全世界線\"的金色紋路，此刻竟映出23個墨傾城虛影，每個虛影都在笑，每個都在重複同一句話：\"你以為蘇璃的項圈能鎖住天道？
    她的神魂，早被鏡淵同化了。\"
    \"不可能！\"陸沉嘶吼著去抓卡牌環，可右手的齒輪已經啃到了手腕。
    他能感覺到係統在識海瘋狂報警，提示\"觀測者核心過載\"，可更清晰的，是胸腔裏青銅心髒的跳動——那是蘇璃用23次死亡換來的守護，此刻正迸發著比星環更亮的金光，將那些腐蝕黑液逼回血管。
    \"砰——\"
    海底突然傳來悶響。
    陸沉踉蹌著扶住礁石，卻發現腳下的沙灘在震動，細沙正順著某種規律下陷，露出下麵泛著冷光的青銅紋路。
    他瞳孔驟縮，那些紋路的形狀，和鏡淵世界裏鎖死時空的星環項圈一模一樣——而在更深處，有什麽東西正在往上頂，像一頭沉睡的遠古巨獸，正用龐大的脊背撞裂海床。
    \"墨...傾城？\"陸沉喘著粗氣後退，右手的齒輪已經啃到了手肘，可他顧不上疼了。
    他望著越來越明顯的青銅鏡麵裂痕，聽見海底傳來指甲刮擦金屬的刺耳聲響，像極了墨傾城在他耳邊說\"哥哥陪我玩\"時，故意放軟的尾音。
    浪花突然變得滾燙。
    陸沉低頭，看見自己的影子在水麵扭曲，竟漸漸變成另一個人的輪廓——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左眼卻泛著鏡淵的幽藍。
    那是陸淵，他的鏡像體，可此刻，那影子的嘴角正向上揚起，和海底傳來的、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完美重合。
    \"觀測者的閉環...\"陸沉攥緊左手的卡牌環，任青銅紋路割破掌心，\"從未真正終結...\"
    他的話音被又一聲海床裂開的轟鳴淹沒。
    遠處的金月突然暗了一瞬，23道銀發紅影同時消散，而在他腳下，最後一層細沙被震開，露出了藏在海床最深處的——
    一麵青銅鏡麵。
    青銅鏡麵完全從海床翻湧而出的瞬間，陸沉耳中嗡鳴如雷。
    鏡麵倒影裏，墨傾城的身影正從幽藍漩渦中升起——不再是青梅竹馬的甜軟模樣，銀灰色長發纏著鏡淵黑液，眼尾的淚痣泛著淬毒的紫，每一步踏在鏡麵上都激起蛛網狀裂紋。
    \"哥哥看呆了？\"她的聲音甜得發膩，卻像毒蛇信子掃過陸沉後頸。
    指尖點上他眉心時，陸沉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已被鏡淵黑液纏住腳踝，那些液體正順著血脈往心髒鑽。
    更恐怖的是，掌心那半塊青銅麵具突然爆發出刺目青光，碎片如鋼針般紮進掌紋，疼得他膝蓋一彎，幾乎栽進墨傾城懷裏。
    \"激活觀測者重置程序的獎勵哦~\"她歪頭咬住他耳垂，溫熱的吐息裹著腐蝕劑的腥甜，\"現在你的心髒每跳一下，都在同步主世界和鏡淵的數據——等跳夠九千九百下，天道法則就會被鏡淵完全吞噬。\"
    陸沉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能清晰感知到胸腔裏那枚青銅心髒的異狀：原本穩定的金紋正與鏡淵黑液糾纏，每一次收縮都像被火鉗反複捶打。
    係統在識海瘋狂尖叫\"核心過載\"，可更清晰的，是23個平行時空裏蘇璃最後看他的眼神——每一雙銀紅瞳孔都在說：\"別信她，別停下。\"
    \"觀測者的逆鱗...\"他突然低笑，笑聲裏浸著血沫。
    右手的青銅齒輪還在啃噬小臂，可他像是感覺不到疼似的，五指成爪扣住胸口衣襟，\"原來藏在這裏。\"
    布料撕裂聲混著骨骼脆響。
    當帶著體溫的青銅心髒被扯出胸腔時，墨傾城的瞳孔終於閃過一絲慌亂。
    那枚心髒表麵浮現金色星圖，每一道紋路都在灼燒鏡淵黑液，連空氣都被烤出焦糊味。
    陸沉卻像握著最鋒利的刃，反手將心髒按進鏡麵裂縫——
    \"叮——\"
    星環虛影突然從鏡麵迸發，無數量子鎖鏈如活物般竄出，瞬間纏上陸沉的脖頸、手腕、腰腹。
    鎖鏈表麵浮起《守墓人契約》的古篆，每一個字都在腐蝕他的神魂，疼得他額頭青筋暴起，喉間溢出不成聲的嘶吼。
    \"傻了？\"墨傾城的指尖劃過鎖鏈，黑液順著紋路蔓延，\"這是初代觀測者用命刻的枷鎖，現在——\"
    \"用後羿的箭貫穿星環核心！\"
    沙啞的嘶吼炸響在耳畔。
    陸沉猛地抬頭，正看見白無涯的殘魂在熔爐碎片裏燃燒，淡青色霧氣被鏡淵黑液撕扯得支離破碎。
    殘魂的指尖凝聚出最後一道流光，精準紮進陸沉眉心——是後羿射日弓的卡牌碎片！
    \"白前輩！\"陸沉想抓，可下一秒鏡麵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無數青銅碎片如暴雨傾盆，墨傾城的身影被掀飛撞向礁石，鏡淵旋渦卻在瘋狂吞噬這些碎片，逐漸凝成金黑交織的巨眼。
    劇痛突然從左手蔓延。
    陸沉低頭，看見左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量子化：皮膚變得半透明，血管裏流淌著金色流光，連骨骼都在重組，指尖竟長出半枚青銅環——和他一直戴著的卡牌環如出一轍，卻多了道鏡淵特有的幽藍紋路。
    \"這是...觀測者的本源？\"他攥緊左手，量子化的刺痛反而讓頭腦更清醒。
    係統突然彈出提示：\"檢測到鏡像體本源共鳴，是否融合？\"他想罵係統此時添亂，可鏡淵巨眼突然收縮，一道漆黑光柱直貫他心口——
    \"咳！\"陸沉踉蹌著栽進鏡麵碎片裏，鮮血濺在青銅紋路間，竟開出極小的金色花朵。
    就在他以為要昏過去時，手腕突然一涼，像是有根極細的銀絲纏住了脈搏。
    那觸感熟悉得讓他呼吸一滯，像極了蘇璃每次替他包紮時，發梢掃過手背的溫度。
    \"蘇璃...\"他啞著嗓子低喚，抬頭卻隻看見鏡淵巨眼在擴張。
    可那根銀絲還在，正順著量子化的左手往手臂攀爬，每爬過一寸，就有溫熱的力量湧進識海，將腐蝕神魂的鎖鏈灼出焦痕。
    \"等等我。\"陸沉扯出染血的笑，右手的青銅齒輪終於啃到了肩膀，可他反而笑得更肆意。
    他望著鏡淵巨眼裏逐漸清晰的陸淵身影，將後羿弓碎片按進心口，\"這次，我不會再讓你們贏。\"
    話音未落，量子化的左手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
    那根銀絲不知何時纏滿了他的手腕，在金光裏泛著細碎的星芒，像極了蘇璃項圈上那些被他親手刻下的、永不褪色的誓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