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鏡麵的漣漪越擴越大，半張青衫麵容終於完整浮出——那是白無涯摘下麵具後從未顯露過的年輕模樣，眉峰如刃，青銅色瞳孔裏流轉著星屑般的光，正是陸沉在虛空熔爐碎片中瞥見的刻字人。
    \"成為觀測者的代價是...\"青年白無涯的聲音像青銅鍾鳴，震得陸沉耳膜發疼，他掌心托起的虛空熔爐突然迸出刺目金芒，\"用守墓人的命核做引，燒盡所有因果。\"
    話音未落，熔爐已重重砸向陸沉心口。
    劇痛從胸骨後炸開，陸沉踉蹌後退，卻見熔爐崩碎的青銅碎片並未消散，反而在半空中折射出詭譎的紫光——每一片碎片都裹著記憶的光暈：是墨傾城在祖祠裏捏碎定星簪時的冷笑，是她將混沌觸須刺入蘇璃後背時染血的指尖，是她昨夜還窩在他懷裏撒嬌說\"今天的糖醋排骨要多加糖\"的甜膩嗓音。
    所有碎片在虛空中重組，最終凝成一麵刻著\"墨\"字的青銅鏡牌，鏡麵映出的卻不是墨傾城的臉，而是陸淵那張與他一模一樣的麵容。
    \"蠢貨。\"鏡牌裏傳來陸淵的嗤笑，黑洞般的瞳孔正從鏡中滲出，\"你以為白老頭的殘魂能護著你？
    觀測者與守墓人同根雙生——\"
    話音被劇烈的震動截斷。
    陸沉突然感覺胸腔裏有兩股力量在撕扯：一邊是係統星環的溫涼，一邊是鏡淵黑洞的灼燙。
    他的左手不受控地抬起，指尖與虛空中某個點相觸——那是陸淵的位置。
    兩個身影在血色天空下重疊，陸沉看見自己的瞳孔正在變成墨色，聽見陸淵的聲音從喉間溢出：\"現在我們是完整的混沌觀測者——\"
    \"完整的祭品。\"
    冷笑聲從背後響起。
    陸沉猛地轉頭，卻見原本量子化的蘇璃身影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裹著黑霧的墨傾城。
    她發間的定星簪泛著幽藍，正是昨夜他親手給她戴上的那支，\"守墓人等這一天等了三千年，感謝你們幫我湊齊雙生核心。\"
    陸沉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係統提示音在識海炸響：【檢測到守墓人本源入侵，觀測者權限降至0】。
    他這才想起白無涯總說的\"同根雙生\"——不是觀測者與守墓人共生，而是互為容器！
    當他激活觀測者印記時，就成了守墓人最好的祭品。
    \"蘇璃呢？\"他攥緊胸口的青銅環，環上的齒輪突然開始逆轉，\"你把她怎麽了？\"
    \"量子態神魂？\"墨傾城指尖劃過鏡麵，鏡中映出蘇璃被黑芒包裹的畫麵，\"等我吞噬了你們的力量，她會成為新的守墓人。\"她的麵容突然扭曲，黑霧中浮出半張青銅麵具，\"而你，很快就會知道...守墓人怕的從來不是觀測者——\"
    \"是觀測者能看見所有時間線。\"
    陸沉的聲音突然穩了。
    他望著周圍無數青銅鏡中閃爍的碎片：有蘇璃在暴雨裏給他送傘時被淋透的銀發，有白無涯在熔爐前刻他名字時濺落的火星，有十六歲那年他替蘇璃擋刀時，她哭著在他鎖骨刻下的護身符。
    原來那些不是回憶，是不同時間線的投影。
    他低頭看向左手，血管裏的幽藍紋路正與青銅環上的齒輪同步轉動。
    當最後一絲係統提示音消失時，他終於看清所有時間線的終點——每個陸沉都在這一步被守墓人吞噬，除了那個在熔爐碎片裏咬碎虛空的自己。
    \"所以你怕的是，觀測者能選擇不成為祭品。\"陸沉扯出帶血的笑，從懷中摸出那枚從未離身的青銅鑰匙——是白無涯在他二十歲生日時塞給他的，當時隻說\"或許哪天用得上\"。
    鑰匙尖端抵住心口，他能清晰感覺到心髒的跳動與青銅環共振。
    當鑰匙沒入血肉的瞬間，初代熔爐的轟鳴響徹天地，所有青銅齒輪開始逆向旋轉。
    \"觀測者重置程序...啟動。\"
    陸沉眼前的世界開始碎裂重組。
    每個逆向旋轉的齒輪都映出不同的畫麵：有穿著校服的蘇璃把烤紅薯硬塞進他手裏，有披著神紋鎧甲的蘇璃持劍劈開鏡淵黑芒，有銀發垂落至腰際的蘇璃在星海中對他伸手。
    \"陸沉！\"
    最清晰的那道呼喊穿透所有時間線，蘇璃的指尖再次觸到他心髒。
    這一次，量子態的光紋不再裂痕，反而順著他的血管蔓延，將墨色的侵蝕一點點逼退。
    \"原來...這才是護身符的真正作用。\"陸沉望著兩人相觸的指尖，那裏正浮現出與青銅環相同的齒輪紋路，\"不是保護我，是讓我們...同頻。\"
    墨傾城的尖叫被齒輪碾碎，陸淵的黑洞在逆轉中開始坍縮。
    白無涯年輕的麵容重新浮現在虛空中，他的青銅瞳孔裏不再是星屑，而是倒計時般的紅光：\"三、二、一...\"
    陸沉抬頭時，恰好看見那半張青銅麵具被逆旋轉的齒輪掀開一角。
    麵具下，是與年輕白無涯一模一樣的麵容，隻是眼角多了道舊疤——和他鎖骨下的傷疤，形狀分毫不差。
    \"倒計時...歸零。\"
    倒計時歸零的刹那，青銅麵具下的麵容徹底顯形。
    陸沉瞳孔驟縮——那分明是白無涯青年時的臉，可眼角那道猙獰的舊疤，卻與他鎖骨下蘇璃當年刻下的護身符印記如出一轍。
    \"觀測者的閉環...需要永恒祭品。\"守墓人的聲音裹著金屬刮擦般的刺響，震得所有鏡麵嗡嗡震顫。
    下一秒，天地裂開。
    無數青銅鏡麵從虛空中生長出來，像被無形之手掰碎的琉璃，每一片都映著相同的畫麵：陸沉與蘇璃的量子態身影正被黑洞般的混沌漩渦撕扯，蘇璃的銀發碎成星屑，他的左手卡牌環崩出火星，兩人交握的指尖正滲出幽藍與墨黑的糾纏光紋。
    \"不——！\"陸沉踉蹌著撲向最近的鏡麵，掌心按在冰涼的青銅上。
    鏡中，蘇璃的嘴唇動了動，他看懂了那無聲的\"快走\"。
    可這一次，他的指尖沒有穿透鏡麵，反而被燙得冒出青煙——所有鏡麵都成了實質，將他困在由自己的絕望編織的牢籠裏。
    \"你以為逆轉齒輪就能打破宿命？\"守墓人抬手，鏡麵中的黑洞突然膨脹，\"觀測者與守墓人同根同源，你們的血、你們的魂、你們的因果......\"他的指尖劃過陸沉心口，\"都是閉環的燃料。\"
    劇痛從脊椎竄到天靈蓋。
    陸沉跪了下去，喉間湧出腥甜。
    他看見自己的影子在鏡中扭曲成陸淵的模樣，正對著他冷笑；看見白無涯的殘魂在熔爐碎片裏瘋狂呐喊，卻被鏡麵吞噬；最後，他的目光撞進最中央那麵鏡——蘇璃的量子態已瀕臨崩潰，她的神魂像被揉皺的星圖，金芒正從裂痕中一絲絲流散。
    \"蘇璃！\"他嘶吼著去抓，可指尖隻觸到一片虛無。
    下一秒，所有鏡麵突然劇烈震顫。
    一道比太陽更灼亮的金光刺破鏡麵，23道細碎的流光從蘇璃消散的位置激射而出，每一道都裹著他熟悉的溫度：是暴雨天她硬塞給他的烤紅薯餘溫，是他替她擋刀時她眼淚砸在傷口上的灼熱，是昨夜她窩在他懷裏時發頂的香。
    \"用星環核心重構觀測規則......\"
    蘇璃的聲音混著金芒鑽進他的耳朵，帶著量子坍縮特有的雜音。
    陸沉瞪大眼睛，看著那些流光沒入自己心口——每一道都像燒紅的鋼針，在他心髒上烙下細小的星圖。
    \"記住......真正的觀測者......\"
    最後一個音節消散時，陸沉的係統星環突然發出轟鳴。
    他看見識海裏的星圖在重組，原本被守墓人侵蝕的墨色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蘇璃神魂裏的金芒，每一絲都精準地纏繞在係統核心上，像在編織一張光網。
    \"你瘋了！\"守墓人終於露出慌亂，他的青銅瞳孔裏跳動著裂痕，\"量子態神魂不可逆轉！
    你會徹底......\"
    \"閉嘴。\"陸沉撐起身子，左手卡牌環突然變得滾燙。
    他摸向心口，那裏不再有混沌的灼痛，隻有蘇璃的溫度在循環流轉。
    係統提示音突然炸響，這一次不是權限下降，而是【檢測到星環核心融合完成，觀測者權限重置為——天道級】。
    所有鏡麵同時炸裂。
    陸沉眼前閃過刺目的白光，再睜眼時，鹹濕的海風正灌進鼻腔。
    他站在海邊，腳下是被浪濤拍碎的貝殼，左手卡牌環不知何時變成了青銅與金色交織的流動紋路，像活物般在皮膚下遊走。
    遠處，晨光驅散了最後一片陰雲，將海平麵染成碎金。
    \"閉環從未終結......\"
    沙啞的低語從身後傳來。
    陸沉猛地轉身，隻看見一片空無，唯有海風卷著幾片青銅麵具的碎片，輕輕落在他腳邊。
    \"你的心髒裏藏著初代觀測者的......\"
    聲音戛然而止。
    陸沉蹲下身，撿起那片麵具碎片——上麵還殘留著守墓人剛才的體溫，紋路與他左手的卡牌環竟有幾分相似。
    當他的指尖觸到碎片缺口的瞬間，心口突然一震。
    \"哢嗒。\"
    極輕的齒輪轉動聲從胸腔深處傳來，像某種古老的機械終於被喚醒。
    陸沉猛地按住胸口，卻隻摸到卡牌環的溫度——那溫度正順著血管往心髒蔓延，在他的皮膚下形成一道若隱若現的齒輪紋路。
    海浪聲中，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與齒輪轉動聲重疊，一下，又一下。
    而在更遠的海平麵下，某個被封印了三千年的存在，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