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有點意思的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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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篇文章運用了目的敘詭,引導讀者在屢次猜想錯誤後,一層層去探究主角的所作所為到底是為了什麽。”

    “技巧很簡單,一個詭計、一根主線通到底,有一些新鮮感但總體不怎麽新奇,說實話……這技巧運用也就高中生水平。”

    “可這篇文章怎麽說呢,明明技巧簡單到近乎直白,沒有什麽難點值得人回味,怎麽就是,就是……”

    劉餘慶責編給人補充:“就是一時半會兒,腦子除了這篇文章,都騰不出其他地兒。”

    “對對對,就這麽個意思。”

    富於技巧而乏於感情內核的文章,吸引注意力主要是在技巧本身。

    披上懸疑的殼子以後,也隻會將人所有的精力完全聚焦在如何解謎,並且在文章完結謎底解開的那一瞬間豁然開朗。

    然後,戛然而止。

    一篇文章讀完,那就完了,可以開始讀下一篇文章,去追逐下一次的解謎之旅。

    這群責編們有生之年接觸到的教育和文學,基本上都是這麽個形式。

    所以他們的思維也幾乎都養成了慣性,拿到文章的第一時間就開始逐字逐句的開始排查,尋找文中作者透露出來的蛛絲馬跡。

    如果文章本身的邏輯性不強,推理的過程當中出現了缺陷,在結局無法圓回來後直接強行結局,那基本上就會被判定為不合格。

    如果文章透露出來的痕跡實在是太過於明顯,直白得讓他們一下子就能夠猜出大致發展過程和結局,那基本上也無法評為上乘。

    《微塵》不屬於前者,但也在後者的危險邊緣試探。

    沈瑜以前也不是個寫懸疑題材的作者,一朝重生就讓他寫出一篇懸疑來,他也沒辦法瞬間上手。

    如果要求他熟練在各種敘述性詭計之間騰轉挪移,編出一個奇詭莫測的故事,沈瑜可能會選擇直接去工地挑水泥。

    雖然這個世界,可能連水泥都沒有。

    所以他第一次上手寫出來的這篇《微塵》,運用的技巧都相當的簡單,基本上屬於現學現賣。

    可能以前沒怎麽接觸過敘述性詭計的讀者,第一次讀到這種類型的文章的時候會拍手叫絕。

    但是在這個世界大多數人都已經熟悉了運用各種技巧的文風,幾位責編更是閱稿無數的老手的情況下。

    沈瑜的這份處女作,在運用技巧方麵,還是很符合他“高中生”身份的。

    至於別的……

    沈瑜初來乍到,對這個世界的文風有些水土不服。

    寫出來的文章,哪怕他再怎麽有意去靠近這個世界的文風,難免還是會帶上一些個人色彩。

    這種個人色彩更多所體現的是,沈瑜生前所接受的那無敵的九年義務教育中百般強調的文章主旨,這種文章主旨往往伴隨著作者濃厚的個人感情。

    當一篇文章具有情感內核以後,文章正文的完結,並不意味著整篇文章的完結。

    它往往還帶給人許多情感的激蕩,讓人展開聯想,引發人的思考。

    如果說這個世界的技巧更注重文章本身,那麽情感內核則聚焦於文章完結之後的餘韻。

    所以這群責編們,才一下子感覺到有些不適應。

    形容一下的話,就像是在酒吧喝了一杯味道平淡無奇的雞尾酒。

    本來以為什麽事都不會有,甚至還想吐槽一下這雞尾酒不好喝,哪裏知道話還沒落音,這雞尾酒的後勁直接就給人給整懵了。

    “有點意思。”張責編摸了摸下巴。

    劉餘慶責編關閉投影:“看這一篇文章,‘浪費’了諸位時間,真是不好意思啊。”

    眾人都是多年的同事,雖然說遇到正事兒了會急得臉紅脖子粗,但平常時候相處起來那還是比較輕鬆愉快的。

    劉餘慶的話頭剛收,眾人皆忍俊不禁,也算是轉移了注意力,將心思從文章當中收了回來。

    張責編爽朗地笑出聲:“你這小心眼兒的,成,是我武斷了!”

    牆角的那位責編是個會抓重點的:“你剛說這是你在雜誌稿裏頭找到的?”

    劉餘慶點頭:“是前兩天的稿件,遞了三層審核上來的,還特地標紅了,給我部下的編輯估計也給迷糊壞了。”

    青雲社廣收天下新生俊才的文稿,自然不可能讓辦公室幾位責編一一看過來,往往責編手下還有不少編輯一層一層的分下去。

    越到下級權利越分散,審核得越公平。

    生怕有眼不識金鑲玉,審個稿嚴謹得跟沈瑜那時候的高考評卷一樣。

    被標紅的這篇《微塵》,意味著眾審核給出的意見差異非常大。

    這是比較罕見的情況,於是才被加急遞到了劉餘慶責編的案頭,讓他放下了手中關於青雲榜的事,特地來瞅瞅這份雜誌投稿。

    劉餘慶:“諸位覺得這篇稿子,能上咱們的雜誌嗎?”

    辦公室靜了一會兒,然後瞬間就像冷水濺進了熱油鍋般炸開了。

    “不否定這篇文章的確讀起來有些特殊,但是它的青澀也是顯而易見的,我們雜誌收的是麵向文壇新人的投稿,不是寫文新手的投稿。”

    “寫文新手?你老手你寫出一個這樣的文給我看看?我們雜誌社是給文壇求新,這個新不一定是新人,還有各種新奇的開創性思維。這份稿件雖然稚嫩,但我覺得就足夠新奇,值得與諸君一覽。”

    “一覽什麽?一覽無遺!毫無技巧!直白淺顯!流水賬!”

    “你記流水賬會念念不忘這麽久呢?咋了家裏很缺錢還是嫂子管得嚴?”

    “我告訴你老王,這正談工作呢,別仗著你姓王天天跟我嫂子嫂子的……”

    “吵什麽呢!”一聲呼和,蓋住了辦公室所有雜音,認出這是誰聲音的眾人一時安靜下來。

    主編不緊不慢關上門:“我隔老遠就聽到你們這兒咋咋呼呼,出什麽事了?”

    劉餘慶再次把投影放了出來:“我們沒吵架,剛剛在討論一篇稿子的取舍問題。”

    “就那一篇被標紅了的稿子?”

    主編顯然也是知道這個稿子的事情,抬頭看向半空的投影的神情,跟沈瑜當年高考的閱卷組組長翻看問題卷的樣子沒差。

    “發吧。”

    主編倒是不糾結:“一起看看把我們這青雲社鬧得天翻地覆的稿子,在文壇能翻出什麽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