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都在朝著美好的方向發展，至少目前看來，都還挺風平浪靜。

    然而這種風平浪靜不是絕對靜止的，它處於一種相對靜止當中，一些很微妙的變化，正在慢慢的發展起來。

    轟轟烈烈的第284次人口普查開始了。

    這個世界的人口普查和沈瑜以前的模式基本上沒差，基本上也就查查現有人口數量、人口年齡層以及一些大概的情況，並把該做的人口落戶什麽的都給整理整理。

    雖然說現在很多人一出生就配備了光腦，完了以後，個人信息全部都進了主腦的基因庫。

    但是總有那麽一些人，他們的出生是完全跟社會脫節的。

    有極少那麽一部分是因為種種意外情況導致失去了個人身份。

    但是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他們的父母，或者說他們的撫養人本身就身份很微妙。於是在選擇是否給他們這些孩子們錄入個人信息的時候，選擇了不錄入。

    可在這個社會上生存也不能完全脫離智能，於是他們就會選擇去黑市上購買一些黑光腦。

    這些黑光腦使用的是別人的身份信息，有的屬於偽造，有的是某些人實在生活不下去了，選擇販賣掉個人信用檔案。

    人口普查一部分是為了給因為特殊情況失去個人身份的人落戶。

    還有一部分就是清查這一部分人，收回黑光腦的權限，並調查這些人以往的個人經曆，有罪行的審判，沒有罪行的強行落戶。

    然而基本上，這些人都是戴罪之身。隻要抓到使用黑光腦的，基本上往星獄裏一塞就不會出錯。

    本來這事兒跟沈瑜是毫無關係的，作為一個魂穿選手，原主的一切信息都明明白白地擺在那兒，幹幹淨淨的很，完全不需要他操任何心。

    比起以往那些身穿到星際，各種在嚴密的管控奸細的高壓氛圍下，辛辛苦苦地謀取身份的同僚，沈瑜真的是有夠幸福。

    然而抵不過很多使用黑光腦的，他們都是十方組織的人。

    十方組織這麽個龐然大物，發展也有好多年了，其中也經曆了幾代人的輪換。

    很多父母是十方組織裏頭的人，為了他們自己的孩子以後能為組織的事業獻身得更加徹底，他們便選擇了不讓自己的孩子擁有明麵上的身份。

    當年一些恐怖襲擊事件，大多是這些沒有身份的孩子衝在了第一線。

    組織的考慮十分的周全。

    做出這種惡性事件絕對會迎來官方全力關注，社會熱度肯定會高漲不下。

    這種時候，選擇組織裏頭一個和社會有關係的人，難保就不會因為一些人際交往上的蛛絲馬跡，被官方盤邏輯盤到十方組織內部這邊來。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損失，這種時候選擇沒有身份的人那是最恰當不過的。

    畢竟就算這些人被逮到了，那麽由於他們本身沒有身份，且能夠通過星網查到的人際交往什麽都是假的，所以怎麽調查都不會連累到組織。

    極其殘酷，又極其真實。

    有人敢說這些孩子的父母不會考慮到這一點嗎？

    不可能的，既然都做出了這種決定，怎麽可能不會了解到背後意味著什麽。

    隻是人真的很瘋狂，有時候某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占據上風的時候，連舐犢情深的本能都能夠被掩蓋。

    那些個孩子從某種程度上說是可憐的，畢竟從一開始就沒有給過他們選擇的機會。

    從他們拿到黑光腦的那一刻起，這個社會的大眾觀念，就不怎麽待見他們了。

    就像沈瑜以前社會裏頭，大家也都說個體是獨立的。但是隻要提到某個人，說他的父親是殺人犯、搶劫犯、坐過牢的。

    不自覺地，他身上就被貼滿了標簽，大家看他的眼光也會有所不同。

    甚至都不用去舉這麽極端的例子。

    最淺顯而又最普遍的便是相親市場裏頭，飽受排擠的擁有單親家庭這個標簽的人。

    明明這些都不是他們可以選擇的，甚至他們自己也是受害者，但是在大眾觀念裏頭，他們曾經遭受的傷害和他們如今背負的罪孽是混為一談的。

    於是很多孩子在長大以後，明明有自己掙紮一把，主動暴露給官方工作人員，讓他們給自己安排明麵上的身份的機會，都會因為長久以來的各種觀念的洗腦而選擇了放棄。

    有什麽用呢？哪怕自己拿到了光腦，這個社會還不一樣會被情緒病所吞噬，早晚都要涼涼，何必再去掙紮一把。

    有什麽必要呢？自己擁有黑光腦的事情一旦暴露出來，說不定自己都要被抓進去坐會兒牢，多此一舉，不如得過且過。

    而且，又怎麽能夠忍心呢？哪怕自己的父母對自己做出了這樣殘酷的抉擇，但這畢竟是自己的父母。

    他要是將自己擁有黑光腦的事情透露給了官方，官方必定來調查他為什麽會是如今這個模樣。就算他本人沒有做過壞事，不會遭受到懲罰。

    但是……他的父母呢？

    綜合種種情況，很多孩子成年以後，也會保留自己的黑光腦，繼續做一個沒有身份的人，隨時隨地等待著被組織一朝傳喚，然後義無反顧踏上一條不歸路。

    這有點類似於古代世家豢養的死士。

    沒人給過死士選擇，也沒人會關心死士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死士也不負重托，不僅肉體隨時準備捐軀，甚至連精神上也不會擁有一絲希望，死氣沉沉得如同一潭死水。

    然而偏偏有那麽一天，風譎雲詭，一滴不那麽合群的雨水滴落了這片池塘，強行打破了整片水麵的平靜，泛起的漣漪共振出了一種名叫希望的波紋。

    情緒病是可以治愈的。

    這個社會是真正的有救的。

    他們這些從一出生就被迫在自己最親近的人的安排下，讓社會不得不將他們拋棄的人，突然之間也有了自己的啟明星。

    他們的生活居然也有了盼頭，也有了開始新生活的期望。

    當他們從心底裏渴望與這個社會接觸的時候，這才發現，原來丟掉黑光腦，隻是最簡單的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