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這是我的黑光腦。”

    官方進行人口普查工作的工作人員愣了一下，他抬頭看向麵前這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有點結巴地開口：“對不起，能夠麻煩您再說一下嗎？我好像沒有聽清楚您在說什麽。”

    是最近的工作太累，讓他出現幻聽了嗎？

    他居然能夠把有群眾過來求助自己光腦黑屏了，聽成過來上交黑光腦，真是荒唐可笑的很。

    高高瘦瘦的年輕人態度很好，被要求重複一遍自己的話，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動，甚至更加溫和有禮了一些：“麻煩您幫我看看，這是我的黑光腦。”

    工作人員的臉色慢慢的嚴肅了起來，聽錯一次有可能，人家說錯一次也有可能，可偏偏他給了確認一次的機會。

    再怎麽鬧騰，也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頭開玩笑。

    “你的意思是你是擁有黑光腦的人？這次過來你是自首的？！”

    高高瘦瘦的年輕人點了點頭。

    這種輕描淡寫又理直氣壯的態度，根本就不像是他是過來交黑光腦的，而像是路邊撿到了一毛錢，要過來交給警察叔叔。

    震驚的工作人員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荒誕。

    這他媽可真是貓給老鼠當伴娘。

    同樣的事情，不止是這一位工作人員正在麵臨。

    如今星際人口眾多，第284次人口普查的範圍又十分廣。

    普查全麵展開之下，無數工作人員都緊鑼密鼓的開始了清點行動，自然也有無數個工作人員都接待到了這種莫名其妙又恐怖萬分的情況。

    反恐調查局一時之間差點沒被無數個基層人員發過來的求助消息給塞爆。

    講真，他們以前為了挖掘黑光腦，那勞心勞力的模樣，也不是沒讓大眾見過。

    怎麽那個時候大家都不心疼他們，這會兒反而心疼的不行，一個接一個的往他們這兒跳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反恐調查局本來就是個人人都繃著一根神經的工作單位，陡然之間遇到這麽反常的現象，差點沒把這群精神敏感的搞出應激反應。

    好賴是基層都還挺靠譜，接收到這些過來自首的黑光腦，立刻就展開了調查。

    得到的消息也很多。

    有的人是覺得，反正情緒病是可以治愈的，這個社會還有救，那麽他以前追逐的那些和社會一起滅亡的夢想就完全破裂了。

    既然不能夠和這個世界一同去死，那麽就和生活好好和解吧。

    而和生活好好和解的第一步，就是擁有一個光明正大的，在這個社會上好好生活的身份。

    畢竟擁有一個黑光腦，他永遠無法明目張膽地行走在這個社會上。

    有時候出門開一輛懸浮車，遇到了造型比較別致的交通機器人，他都要懷疑這是什麽新型的檢測光腦是否正規的檢查機器。

    永遠提心吊膽，永遠疑神疑鬼，永遠無法安心的，理直氣壯沒有顧慮的，和正常人相處。

    而有的人，則是因為十方組織崩塌以後，自己的父母也終於清醒了過來，願意回到正常社會。

    他們終於可以無所顧忌的說出自己想融入社會的願望，不必再顧忌因為自己的坦白，而讓自己的親人陷入尷尬的境地。

    因為他們的親人，也終於想和他們一起走在陽光下。

    高高瘦瘦的年輕人，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所有的想法全部都說了出來，坦誠得完全不像是一個過來自首的犯人，而像是過來和自己的老朋友聊聊天的舊人。

    直到最後，官方的工作人員表示，如今的筆錄告一段落，他可以先回房間休息休息的時候，這位高高瘦瘦的年輕人才在站起來的一瞬間，流露出了讓慣常於見到犯人的工作人員們熟悉的表情。

    他有些忐忑不安，問話的時候透露著對未來滿滿的茫然，但是又有著那麽一絲可憐的希冀。

    “我是過來自首的，將來要是判刑的話，會輕一點吧？”

    不管有沒有做過壞事，擁有黑光腦本來就是一件犯法的事情。

    可以說他選擇過來交出黑光腦，其實便是用他的自由，或者說一段時間的自由，來換取他從前本應該擁有，以及未來即將擁有的行走在陽光下的權力。

    對於主動配合，以前也沒有劣跡的自首人員，工作人員的態度還是很好的。

    “量刑將來會有司法機關來判定，但是我們這邊的筆錄無疑對你而言是比較有利的，你不必過分擔心。”

    高高瘦瘦的年輕人終於露出了一個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這種近乎於孩子氣的動作，讓他莫名地擁有了一股少年的稚氣。

    旁觀了這一切的工作人員，心底裏也不禁柔軟了一瞬間，甚至願意在正式的筆錄之外，和他說說心裏話。

    “所以為什麽你們突然之間集中過來上交黑光腦呢？”

    “這個……我們沒有約好，隻不過人口普查本來就是查這個方麵的事情的，於是順便過來交了而已。想必大家也都是這麽想的，所以撞一塊兒了吧，就讓你覺得我們是集體活動的了。”

    “隻是你們怎麽會突然之間都想要交黑光腦呢？我不是說你們交的行為不對，隻是對比起以前你們藏得那麽深的狀況，這次你們主動上交，實在是反差太大。”

    這個問題高高瘦瘦的年輕人並沒有直接回答，他正在幾個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往臨時給他準備的房間裏頭走。

    與其說這是給他臨時準備的房間，不如說這是給他準備的臨時看守所。

    “是因為……沈瑜和他的文章啊。”高高瘦瘦的年輕人思考了好一會兒以後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說完以後還抿嘴笑了笑。

    他似乎不常做笑這個表情，所以笑起來的時候挺不自然。

    但是這會兒他已經走到了窗口，太陽的光芒溫柔地灑在他臉上，足夠讓一切表情都變得生動而燦爛。

    “我們組織反對一切神明的存在，認為無論是什麽神奇的力量都不可能拯救這個世界。”

    “但是有一天，我們發現組織錯了。”

    “世界上是真的有神明存在的，比如說盜取火種的普羅米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