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一路向北,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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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孑率領十萬漠北大軍一路未停,直接回了漠北。
先是把十萬漠北軍帶回軍營交給李懷老將軍,她沒有多做停留,就帶著團子和鄭家三兄妹回了漠北學院。
去鄭家調查的刺部成員早在北周皇城未被攻破的時候就趕了回來,調查到的東西跟李孑腦補的也所差無幾。
鄭家家主也就是鄭家三兄妹的父親,名鄭桓,時任漠北城西南邊一個名叫桐鄉縣的小縣縣令。父親早亡,被寡母供養著讀書,十多年前的三榜進士。中榜當天,有幸被雍京城裏一位榜下捉婿的富紳看中,將家中獨女下嫁給了他。
隨後鄭桓被賜了官身外放,他的妻子便攜帶著陪嫁來的大筆嫁妝隨他一同遠離京城赴任。
第二年兩人便有了孩子,也就是雙胞胎鄭旭然和鄭旭安兄弟兩個。
兩年後,又有了一個女兒鄭旭因。
鄭桓是一方父母官,官職雖然隻有七品,但在一個個小小的桐鄉縣裏,就是百姓眼裏的青天大老爺。
再加上有妻子的豐厚嫁妝,置田置產,這下有權又有錢,很快日子就舒坦起來了。
到這裏,是幸福的一家五口。
但是時移世易,妻子逐漸老去,鄭桓在桐鄉縣裏土皇帝坐久了,人自然也跟著飄起來了。
趁著妻子帶兒女回娘家探親,他趁機將一位早已暗通款曲許久的外室給抬進了門。
他妻子從娘家回來,不出意外大鬧一場,但名分已定,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但這個女人性子也烈,自大鬧一場之後,就不許鄭桓踏進她的臥房一步。
不過這也正如了鄭桓的意,自那之後,他就跟那小妾蜜裏調油,沒多久那小妾就有了身孕。
接下來便是小妾生產,鄭桓妻子因為這場家庭變故身體每況愈下,最終纏綿病榻,在雙胞胎兄弟七歲,鄭旭因五歲,那小妾的兒子一歲時,撒手病逝。
轉年,鄭桓以家中不可久無主母之由,把那小妾扶了正室,名下的庶子也順理成章成了嫡子。
從小妾到主母,鄭桓這位繼室的胃口也不可避免的變大了。
再加上前頭那位留下的巨額嫁妝,等到賬冊明明白白擺在麵前,再也忍不住眼饞。
但鄭家三兄妹還有外家撐腰,就算兩家隔得遠,但也是能為鄭家三兄妹做主的人。
她就算眼饞,可理智上還保持著清醒,隻敢悄悄往自己的私房裏扒拉一些,大頭是不敢動的。
真正滋養了她野心的,是鄭家三兄妹外家落敗的消息。
為了讓自己的兒子成為唯一的嫡子,得以繼承所有的家業,這位繼夫人使錢布置了一個陰毒的計劃。
趁著鄭桓去巡視縣城周邊的秋收情況,她用錢買通了縣城中一些遊手好閑又沒有家庭負累的地痞,又用藥把鄭家三兄妹昏倒,讓這些地痞把鄭家三兄妹帶走賣了。
兩邊都有銀子賺,隻除了這輩子不能回桐鄉縣,這些地痞如何沒有應的,帶著走了兩座城後轉頭把人給賣了出去。
鄭桓回家後倒是全縣搜查過幾天,不過尋找無果後,就撤回了人手。
左右那三個孩子跟他也不親,繼承香火不還有一個嗎?
一家三口這就麽把三個孩子從腦海裏淡忘了。
至於三兄妹又是如何輾轉被賣到罪城的,李孑也沒興趣聽了。
左右不過是些肮髒黑暗的人口買賣。
而那麽一個家,暫時不回去也好。
等長大有了實力,不妨礙再回去親自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三兄妹就這麽進了漠北學院,正式開始了學院學生的生涯。
李孑把他們安頓好,這才回了知之院,處理這段時間積壓的學院事務。
傍晚,學院下學。
元青商詡他們這一眾弟子都事先知道自家先生今天回來,是以一下學便紛紛趕往學院後頭的院長寢舍。
不過進了院子沒見到先生,反而先見到了在廊下澆花的團子。
林憲看見團子的背影喚了一聲,抬腳跑過去。
團子放下水壺直起身轉頭看過來。
林憲跑步的動作突然一頓。
團子朝她揮揮手,笑意溫潤,“阿憲,”又看向她身後,“青青姐,阿詡,明塵,我回來了!”
林憲走到團子麵前,踮腳,伸手摸了摸團子的臉,“我剛剛差點不敢認。”
“怎麽不敢認了?”團子配合地彎了彎腰,“我出去這一段時間還換了一張臉不成?”
“沒有換臉,是你身上的氣息變了。”
林憲收回手,纖巧的眉頭微微蹙起,“我剛剛看你感覺像是看到了一柄出鞘的刀。”
元青商詡和明塵也走了過來,聽見林憲這句話,全都頗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商詡越大越發不苟言笑,這會依舊肅著一張臉,“你見血了?”
團子輕點了點頭,“我本來還以為自己已經收斂的夠好了,沒想到你們一個個都感覺這麽敏銳。怪不得姨姨還說讓我好好散一段時間心,好消去身上的煞氣。”
四個人對團子這段時間到底經曆了什麽不是不好奇的,但現在也都默契的不問了。
元青抬手綁了頭發,“你們先聊著,我先去廚房做飯,先生回來正好可以吃上。”
林憲忙開口附和“青青姐,我也去幫忙。”
兩人這一走,原地隻剩下師兄弟三個對視一眼。
人家兩個女孩子都忙去了,他們哪還有臉閑著。
明塵“我去燒火。”
商詡偏偏頭,“那殺雞殺魚的事就交給我了,團子現在不宜見血,繼續澆花吧。”
團子“······”他為了收斂身上的煞氣都澆了快半個時辰花了,再澆就該澇死了。
最後也混去廚房,撈了個洗菜的活。
李孑夜色將臨時方才處理完學院裏積壓的事務,踏著月色進門,就聽見廚房方向一片熱熱鬧鬧。
她腳步一拐走了進去。
緊跟著深吸一口氣,“好香!”
元青在灶台邊上利落掂了把勺,轉頭“先生,我們給您做頓接風洗塵宴。”
林憲放下手裏的菜刀小跑過來,“先生,您先坐到一邊喝杯茶,飯菜馬上就好。”
明塵揚著一張花貓臉叫了聲先生。
商詡也端不住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了,走過來也跟著低低叫了一聲。
李孑順手摸了摸他的頭,“阿詡,你個頭是不是又長高了?”
商詡乖乖回答“又長高了四指。”
李孑“······”這都快比她還要高了,這是吃了生長激素麽?還是小時候壓得太狠了,長大了就卯足了勁往上竄!
五個弟子齊上陣,今晚的晚飯注定豐盛。
吃飽喝足,林憲又泡了一壺茶,元青端上事先做好的點心,眾人圍在一起喝茶吃點心,間或被李孑考教功課,直到近亥時方才散去。
元青留在最後收拾桌子,李孑在她準備離開前把人給叫住了。
“先生?”
李孑抬手示意她坐下。
“你應該知道為師這段時間去做了什麽?”
元青神色一動。
“北周易主,你可以回家了。”
元青身體猛地一顫,“先生,您都知道了?”
“元為始,元姓,在北周是後姓,但北周上一任的皇帝,他的皇後卻不姓元,這次我去到北周皇宮,查看了史官編寫的帝王陳,才知道事情的始末。青青,你在北周還有親人吧?”
夜風把這句話一起送過來,元青感覺到臉上一片冰涼,伸手一抹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哭了,“在我小的時候,我還記得家很大很大,爺爺奶奶,伯父伯母,叔父叔母,還有好多堂哥堂姐堂弟堂妹,我們一大家子人都住在一起,每天都熱熱鬧鬧的。直到突然有一天,宮裏來了太監,帶來一張聖旨,我的家就沒了。爺爺奶奶,伯父伯母還有爹娘他們全都被押進了天牢,堂哥堂弟被賣給了官牙子,我和堂姐堂妹們都被賣進了教坊司。一年後,我才知道,嫁去皇宮裏的皇後姑姑被廢了,我們身為後族,同等論罪。我是在兩位堂姐拚死相護之下逃出來的,我想給他們宜家人伸冤,可我不知道到哪裏伸冤。再後來,我身上唯一的錢也被偷走了,有個模樣看起來很和善的女人給了我一個包子吃,我吃過之後就睡著了,等再次醒過來,就是在芒山上的那個土匪窩裏。在那個地窖裏帶了快一年,我才見到了先生。”
“先生,我做夢都想把他們找回來。”
李孑把控製不住哇哇大哭的元青攬在懷裏拍了拍,“那就去找。”
次日,李孑起床,在窗台前的桌上看到了一封書信。
看到‘先生親啟’四個字,李孑已經猜到了什麽。
打開後她先看了眼信紙右下角的署名。
“弟子元青,敬上。”
早餐餐桌上,李孑見林憲準備擺第六隻碗,伸手攬住,“這隻碗不用擺了,你青青姐她走了。”
林憲一愣,“走了?”
“嗯,”李孑點點頭坐下,“她去做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去了。”
漠北城北城門外。
一個穿著黑衣的少女在出了城門後突然又勒馬停下。
她拿下頭上的鬥笠,回去看向身後高大的城門,翻身下馬。
站定在地上後,朝著漠北學院的方向磕了一個頭。
“先生,請原諒弟子的不告而別,北周亡,弟子一天都不想等下去了。等弟子把親人尋回,再回漠北繼續聽您的教誨。”
大概是元青此刻的表情和動作太過莊重,她這一片本來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靜了靜,目光落在下馬朝漠北城的方向叩首的少女身上。
元青旁若無人地站起身,重新帶上遮擋風塵的鬥笠,也擋住了她那雙通紅又迫切的眼睛,翻身上馬,馬蹄奔跑起來,一路向北,也一往無前。
中秦皇宮。
韻味悠長的沉水香在鍍金香爐裏點燃,香氣緩緩飄散在一片奢華雅致的殿內。
虞懷斜靠在軟榻上,眼簾微垂,似在沉睡。
穿著宮中最下等服飾的宮女踮著腳走進來,看到軟榻上正在沉睡的大人,自覺站到距離軟塌還有一丈遠的軟毯邊沿,小心蹲坐下來。
沉水香悠悠燃燒,殿內關了窗子,過了一會,中正醇和的香氣頓時開始濃鬱起來。
大概是氣氛太過安靜,又心知這一處是宮裏唯一讓她覺得安全的所在,宮女跪坐在軟毯邊沿,也覺得困倦起來。
頭垂到胸前一點一點。
連不遠處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挲聲都沒有聽到。
直到頭頂響起一道睡後剛醒略帶沙啞的嗓音“什麽時辰了?”
宮女一個激靈。
瞬間精神百倍。
她提著裙擺站起身,走到門口看了一眼放在門後的刻漏,又匆匆回轉,“回掌印使大人,快申時了。”
“周太師出宮了?”
“在半個時辰前出的宮。”
“他找淑妃說了什麽?”
宮女咽了口唾沫,“因為淑妃娘娘不讓我們靠近大殿,奴婢隻隱隱約約看到周太師遞給了淑妃娘娘一個青色的小瓶子,淑妃娘娘拿著很小心。”
虞懷坐回軟榻上眯了眯眼,“好了,你下去吧。”
宮女躬身退下。
“瓶子?”虞懷看著香爐裏嫋嫋升起的煙霧,突然笑了下,“低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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