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朝堂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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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劉諶說出是太子妃崔氏,能明顯感覺到薑維那股淡淡的失落,以及周圍群臣的輕出一口氣。

    對此,劉諶早已見怪不怪,雖然薑維是一個戎馬半生的老將,曆經風雨,但是他也是一個人父,尤其是他隻有一個女兒,所以傾注的希望自然多些。

    不願在這上麵與百官糾結,劉諶急忙下坐榻在群臣末尾處,在所有人疑惑的眼光中,拉起一個清瘦長髯的男子。

    “給諸位大臣介紹一下,此乃武侯之侄孫,諸葛攀,諸葛子雲。”

    聽到是武侯的侄孫,所有人都不敢怠慢,不管是高官還是低臣,都是拱手見禮,很是友好,同時也在猜測劉諶拉出這個不是官員的人來幹什麽。

    百官有兩百餘人,也有不少心思敏捷的,一下便是將此人跟《請命書》的作者聯係起來,原本的友好也變得很是怪異。

    除了諸葛瞻等一些早有預料的人,其餘諸如譙周張峻等都是眉頭一皺,看向諸葛攀,不住的搖頭。

    “哎!想武侯一生豐功偉績,受萬世景仰,江東諸葛瑾也是一代幹臣,這後嗣卻……”

    如此搖頭不屑惋惜的人不在少數,就連譙周都是沉悶著臉,許久見到劉諶也不開口,才開口問道:

    “殿下,汝說今日有國之重事要談,不知請這一無職的士人來此作甚?”

    這話有些責問的意味在裏麵,似乎在責怪劉諶太過兒戲,一些大臣雖然有些異意,也隻是冷眼看著。

    劉諶倒是不以為意,將諸葛攀拉到身前,對著譙周道:

    “日前夫子曾言,這請命書有諸般不是,今日孤將子雲請到此處,便是讓大家親自說說,究竟誰的觀點才是更正確的,更切合百姓的。”

    聽到這話,譙周似乎有些怒氣,看了看諸葛攀,拱手道:

    “殿下,請命書中的諸多謬論老夫已經指出,無需在這早朝上費時爭論了吧,若是諸葛攀不知,也可借讀儒家經典古籍的。”

    嘩!

    這話一出,眾人皆是感覺腦海一震,平日也知道譙周自視甚高,此時一看,竟是將諸葛攀當做一無知小兒對待。

    見此,劉諶直接慢慢後退,坐回自己的軟榻,饒有興致的等待著接下來的辯駁。

    諸葛攀雖然年輕,卻也不心浮氣躁,被譙周輕視也不生氣,微微一笑,然後恭聲道:

    “夫子大才,聞名遐邇,晚生也是聽之如雷貫耳,晚輩粗淺見識自然入不得夫子法眼,在此,還望夫子賜教。”

    譙周有心拒絕,倒不是他膽怯,而是他覺得沒必要,畢竟他成名多年,跟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探討一個本就不成立的理論,尤其是在早朝這種處理國家大事的時候,更是不值。

    但是看到劉諶回坐,眾人也是一副興致勃勃,洗耳恭聽的樣子,讓他很是為難。

    再看到諸葛攀那不驕不躁的動作,譙周輕歎一口氣,開口道:

    “也罷,既然殿下和諸葛子雲,還有諸位同僚都是想要老夫說道,那老夫就說道說道。”

    然後頓了一口,出了口氣,繼續道:

    “改製,本就是無稽之談,要知道《漢法》可是先前諸賢在諸多完善的法典的基礎上,總結拓展而得,後麵更是有文武二帝親自主持修改,再有光武帝等後帝的主持,無數賢才殫精竭慮,夙興夜寐而成,沒有修改之必要。”

    聽到這話,諸葛攀也不意外,露出那標誌的笑容,然後開口道:

    “不錯,《漢法》確實是無數法家儒家賢才智慧的結晶,確實有過人之處,但是孔聖曾說:人無完人,金無足赤,那也就是法典也有不足,而是在不斷的增減修改中日趨完善,如此改製,乃是法典趨於成熟的必要階段,夫子為何又要阻攔改製,阻攔其正常步伐?”

    這話一出,許多人都是認同的點了點頭,同時也對這個武侯侄孫看重了起來,或許他們把這歸功於武侯一脈的名聲和基因,而不是諸葛攀本人。

    但是,站在諸葛攀對立麵,站在正統大義,以及道德製高點的譙周就不這麽認為了,隻見他見到許多人被諸葛攀迷惑,氣得直哆嗦。

    “一派胡言,人之初,性本善,而法典起初漏洞百出,一個是逐漸塑型,一個似成長苗禾,如何可比,君不知天無二葉?”

    譙周依舊是那般,總是試圖用簡短的話,將兩個個體區別開,在他看來,存在的兩個體,就應有他不同的潛質。

    好,好,好。

    一陣叫好,不用問,一看就是譙周那號稱遍布蜀中的桃李,在他們眼中,譙夫子見識廣博,未有敵手。

    而坐在上首的劉諶聽到譙周這般說,饒是他不太懂得辯論之道,也知道,譙周這話漏洞百出,諸葛攀要贏了。

    果然,聽了譙周的話,諸葛攀不禁眼睛一亮,自信逐漸占據最後一絲對譙周這座大山的恐懼。

    “誠然,夫子之言盡皆古典,並無不妥,晚輩亦無任何反駁。”

    聽到諸葛攀這看似示弱的話,譙周和他的弟子們都是高昂地揚起頭,對那些一直未說話的人一挑眉,其意顯然。

    “然,萬物同於古,有異因其適焉。夫子之意,《漢法》無錯,那為何蜀中有武侯威後,更有關公威張,賢才費禕董允,文武更是遠超吳國,那為何蜀漢至今位於末,非殿下而不能興?”

    這話一出,無異於晴天霹靂,將所有人都是驚呆,許久都是靜滯不動,就連譙周舉起的手,都是停在半空。

    而劉諶還在回味那句“有異因其適”,這就是後世某人說的“適者生存”的翻版嘛,簡直是詞意不差,讓劉諶有些激動。

    但是接下來的話,也將他驚住了,諸葛攀問的很直白,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駁。

    確實,蜀漢文武官員不下四萬,遠超吳國,也就是說蜀中有更多的人在為這個國家拚搏服務,而且賢能之士也不少,但是為什麽蜀漢越來越弱?

    怪鷹派連年征戰?不主動出擊,難道要被動挨打?這顯然與武侯的政策不合。

    怪陛下昏庸?這沒道理的,這時的君主更多的是象征意義,權利更多是在頂端的那幾個朝臣手中。

    所以,譙周那枯瘦的手指指了諸葛攀半天,也是終究沒有落下,但是他也找不到任何語言反駁。

    “哼!君子修德,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不往前逐步行而妄圖投機取巧,口齒伶俐之利,又有何用?”

    說完,譙周拂袖而去,帶走的,還有不少他的支持者和門人弟子。

    看著這不下二十人遠去,劉諶心裏一陣冷笑,就是這樣的思維和利益團體,左右了神聖而光明的上層決策。

    許多人見到這麽多人離去,頓時有些六神無主,怎麽也不是辦法,站在原地也有些心不在焉。

    啪啪啪!

    “子雲之真知灼見,不下竹林賢士,孤今日才真正見識領略到,著實可怖!”

    啪啪啪!

    聽到劉諶的話,許多人瞬間明白了過來,連忙也是跟著鼓掌,同時還伴隨無數不知真假的讚歎。

    “殿下,諸葛攀之才學,在這朝中不下於吾,懇請殿下用訪賢之行,起用這一位大才。”

    這話一出,許多不知其中真意的人都是一驚,剛剛諸葛攀可是真正的跟譙周唱反調,而且還吵翻了,不歡而散。

    而此時諸葛瞻的話竟是站在諸葛攀這邊,是因為他們是一家,還是這就是這個錄尚書事的意思?

    之後,劉琰張翼薑維都是附議,表示站在了諸葛攀這一邊。

    這次許多人看了看上麵的劉諶,再看看諸葛攀,便是明白了此中隱秘,急忙站出來附議道:

    “諸葛攀大才,臣等附議!”

    有了這個基礎,劉諶也是很高興,不過他沒有立馬授官或者獎賞,而是開口道:

    “諸葛子雲,既然汝立誌改製,也講述了《漢法》諸多體製不適,那孤就讓典籍閣的十書郎協助於汝,限汝十日給孤一個改製細講,可有問題?”

    “臣遵旨!”

    聽到劉諶居然將典籍閣的人都抽調出來,許多人都吸了一口氣,這權勢可比給個什麽雜號將軍,或者尚書郎靠譜多了。

    不僅如此,劉諶想了想,陳壽和陳勳至今還在底層掙紮,連這章武殿早朝都無法進入,便是補充道:

    “讓修員陳壽和陳勳兩人也幫助汝吧,他們以前有些經驗,應該有些用。”

    然後,劉諶又過問了關於各地抓捕賊黨,還有就是劉鋒一行的監控,才由魏興尖音喊到:

    “退朝!”

    出得章武殿,劉諶上前與薑維同行,卻是後行小半步以示尊敬。

    “嶽丈,賤內對二老甚是想念,是否讓嶽母去見見賤內?”

    聽到劉諶的話,薑維的臉才緩和許多,拍了拍劉諶肩膀道:

    “殿下有心便好,此時非節時,馬上要農忙了,殿下要蜀中大肆軍屯,老臣也得提前做些安排了。”

    然後便是交代劉諶要好好對待薑穎,然後才乘車離去,坐在車架上,雖蒼老卻不顯得佝僂。

    “哼!陛下不知如何中了劉諶那廝的妖法,竟然不理朝政,不見任何人,如今朝中成了他的一言堂,什麽市井都可以招搖過市,出入皇宮,把漢家威嚴搞得烏煙瘴氣,這蜀漢,遲早毀在他手中!”

    一回到家,譙周就再也憋不住,對著一旁侍候的夫人道。

    聽到這話,那徐娘半老的夫人則是慌張地看了一眼四周禁閉窗戶,然後道:

    “小聲些,小心隔牆有耳!”

    聽到這話,譙周更怒了,將木桌案幾拍的咚咚作響,口上也是繼續喝道:

    “哼哼,隔牆有耳?劉諶的伎倆我如何不知,現在不用隔牆,他的爪牙就會將這裏的消息告訴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