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意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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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蓉立刻羞臊的不敢去接觸石心的目光,真恨不能馬上找個地縫鑽進去。
“麻煩你把便盆端出去吧!”石心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如同一個真正的病人在使喚女護士,仿佛什麽事也沒有生。
楊蓉畢竟是個年輕的女子,麵對的又是自己心目中的偶像,臉上的羞澀不減,嘴角卻掛著一絲甜蜜的笑容。
隻聽石心安慰道:“她們隻不過是在和你開玩笑,每個護士都這樣一個適應的過程。你隻需當我是個木頭人,自己不要當真就是了。”石心說的是自己當初在同仁醫院裏當醫生時的經驗,對他來說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了,但在楊蓉而言卻聽得感激萬分。
“謝謝……你……”楊蓉憋了半天隻憋出這麽一句來,心裏卻說:“你可以不當真,我卻不能不當真。”
想著,她端起炕上的便盆走了出去,既不嫌髒、也不嫌氣味大。
她才出門隻聽小王護士又調侃開了:“這麽快就好啦……”小王護士正待說下去,卻見楊蓉怒目圓睜、作勢要把便盆潑過去,嚇得小王護士一捂嘴便不吱聲了。
小陳護士一見楊蓉怒了連忙出來轉移視線、把楊蓉支開:“小楊,廁所在那裏,麻煩你去把便盆衝涮幹淨吧。”
楊蓉倒是毫無怨言地去了,她一邊從水缸裏舀了瓢水衝洗便盆,一邊卻想起穆玉露今天已經從石心的炕上消失了,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將來也許有機可乘呢?
楊蓉的眉頭皺了起來。
……
晚飯的時候霍桑在小丁的辦公室裏和保密線路打了個電話給梅機關的吉野少佐,接電話的日本女人回答說吉野不在,她可以轉告。霍桑報了自己的名字便放下了電話衝著小丁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小丁則報之以同情的苦笑。
小丁知道霍桑必定已經有結果了,但他不會去打聽,也不指望霍桑會主動告訴他。這兩人懷著各自的心事都不多說一句話,霍桑轉身回到檔案室等著小丁讓人送晚飯過來。小丁則給食堂打了個電話吩咐他們送兩客晚飯上來,自己則走到窗前遙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大花園排遣時時間等梅機關吉野少佐的回電。
他正好看到王梓和龔矚二人帶著幾個手下鑽進兩輛掛著日租界牌照的轎車駛出了七十六號的大門。
“這對野鴛鴦不知又去執行什麽任務了?”小丁的心裏升起一個大大的問號。根據情報界“無關者不知”的原則,以他的地位卻並不知曉王梓和龔矚今晚的行動——七十六號裏隻有李士群一人知道所有重要行動的細節。
龔矚和王梓選擇這個時間出進入虹口的日本租界是有用意的——這時正是日本人換崗吃晚飯的時候,也是他們警惕性最低的時刻。龔矚和王梓正好可以借此機會混進日本租界去。
……
再說法租界的莫利哀路香山裏的弄堂口,梅機關的鈴木剛被一名安南巡捕一槍托杵在了肚子上,肚腸差點沒被杵斷,正捂著肚子痛苦的彎下腰去。他的三個手下個個義憤填膺的跳起來想要搭救自己的上司,卻被一夥安南巡捕用槍頂著寸步難行。那個法國警官則在一邊冷冷地笑著:“一群無知的黃猴子,想冒充日本人,你們還嫩著呢!來人,把他們帶回巡捕房去嚴加拷問!”
眾巡捕齊聲答應道:“是,長官!”正要動手,卻聽旁邊又有人低喝一聲:“且慢!”
那法國警官一聽這聲音頗為耳熟,回頭看時卻見一個穿灰色風雨衣的亞裔男子正滿麵怒容的站在人群外。那人的個不高,頗為英俊的嘴臉此刻已經被怒火燃燒得齜牙咧嘴。
“吉野先生,哪陣風把您給吹到這裏來啦?”那個法國警官刹那間便換上了一副可掬的笑容。他和吉野也算老相識了,很久以前吉野就常托他在法租界裏替梅機關打點雜、辦點事。
“古齊,這裏是怎麽一回事?”吉野少佐眼看著自己的得力下屬被一幫安南巡捕收拾得這麽慘早就怒不可遏了,他的不滿直接從牙縫裏蹦了出來。
以古齊的聰明一見吉野出場就知道自己的手下今天闖了個大禍,把日本梅機關的人當強盜給收拾了。他的腦筋轉得極快,索性來個將錯就錯、故作糊塗、死不認賬:“這個嘛,是這樣的……附近的居民舉報說香山裏附近有一夥人形跡可疑,樣子像是強盜……你知道的,抓強盜是我們的職責,於是我就帶人過來查看。就是他們……”古齊說著拿手一指鈴木一夥,“這夥人自稱是你們的人,卻又拿不出證件來,所以我就先把他們扣起來,打算帶回去調查清楚。”
……
陝北延安的天色已經全暗了,不知什麽時候太白星已經斜斜地掛在了地平線上。時不時地被幾朵潔白的浮雲擋住了光芒。
楊蓉靠坐在石心窯洞外的土牆上剛剛吃完了自己的晚飯,正仰頭望著金星的白色光芒呆。心裏頭盡是些關於石心的疑問:“他現在睡著了嗎?我給他端便盆他會怎麽想?他對我的感覺到底如何?他的女人失蹤了他難過嗎?”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想到這裏她突然記起石心到現在為止還粒米未進呢:“糟了,莫要餓壞了他!”楊蓉猛地跳將起來,倒把對麵的小王護士和小陳護士嚇了一跳。
“咋的啦?”老成持重的小王護士白了楊蓉一眼,很不客氣的來了一句:“被蠍子蜇了屁股啦?”
“不是的啦……”楊蓉倒是理直氣壯地反駁著,“他今天好像還沒進食呢,不會餓壞了肚子、餓傷了身子吧?”
“他……餓肚子?”小陳護士和小王護士二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仿佛是碰上了一件很可笑的事。可是楊蓉卻並不認為自己的提議很可笑:“我好像沒搞錯呀,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你才想起來啊?”小陳護士的語氣裏帶著些嘲弄,那意思仿佛是在說:“虧你還奉命照顧他的生活呢,連這個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