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這是他今天的晚飯，你快進去喂他吃吧！”小王護士變戲法似的端出一個墨綠色的搪瓷缸子來，裏麵是滿滿一缸子熱氣騰騰、飄著香味的魚湯。

    “你們倒是瞞得我好苦！”楊蓉納悶著怎麽自己竟然會沒有聞到魚湯的香味呢？想必是小王護士和小陳護士故意把石心的魚湯和她們自己的晚飯混放在一起帶了過來，才騙過了她的鼻子。

    想到這裏楊蓉不禁皺了皺眉頭，心想：“這兩個家夥倒是處心積慮的給我下套子嘛！”她瞟了一眼正暗自竊笑的小王護士和小陳護士心裏好不疑惑。

    楊蓉看了眼魚湯問道：“他晚上就吃這個，能吃飽嗎？上個廁所不就沒有了嗎？”一說到上廁所，她不由得又想起了方才服侍石心如廁時的情景來，臉上又開始有些火辣辣了。

    “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小王護士不樂意了，“迪士華大夫的醫囑你看了沒有？病人術後第一周隻能進流質，隻能喝喝魚湯、豆腐湯、牛乳、豆漿、肉湯之類的，就連喝粥、稀飯都要經過醫生的同意！”

    楊蓉臊得恨不能在地上找條地縫鑽進去，小王護士的弦外之意無疑是說她不夠專業，楊蓉怎能受得了這種打擊？

    她喏喏道：“哦……嘿嘿……我倒真的沒注意……”

    “算了，還是我去喂吧！”小王護士一臉的不信任。

    “哦……不，我去吧！”楊蓉的臉上掛不住了。

    “你來？你行嗎？”小王護士那盛氣淩人的樣子令楊蓉極不爽，但沒辦法，誰叫自己是個外行呢？但令楊蓉更不理解的是小王護士為何會對自己如此敵視呢？

    正在兩人僵持之際，忽聽得窯洞裏的石心高叫一聲：“小楊護士，麻煩你把流質送進來吧！我聞著肚子裏的饞蟲都出來起義了！”

    楊蓉暗喜，心知這是石心存心在幫自己找台階下，不由心中一熱，端起那缸子魚湯便走進了石心的窯洞，心裏卻在思忖：“他對我也真好，但他為何要厚此薄彼呢？”

    正幸災樂禍的小王和小陳兩護士的臉色刹那間陰沉下來：“哼，他到底待她不薄，我們再怎麽努力也是白費勁！”這二人都是這麽想的。

    “你這是第一次照顧傷員吧？”楊蓉才進窯洞石心便和藹地問道。楊蓉聽在耳裏、暖在心裏，說不出的舒暢。

    “嗯……不好意思……我從前倒是照顧過幾回傷號的，不過他們都是輕傷……像你這樣才動這大手術的重傷員我還是第一次照顧……”不知怎的，盡管從見到石心的第一眼起楊蓉就不由自主地想與他多說幾句話，但真的輪到她和石心獨處時她卻覺得嘴巴有些不聽使喚了。

    “沒關係，護理這方麵的知識我可以教你……”石心那淳厚的、帶著磁性的嗓音令楊蓉的不安瞬間便煙消雲散。她紅著臉害羞道：“謝謝你了……石心同誌……”聲音輕得簡直和蚊子相仿，全然沒有注意到石心故意將“沒關係”和“我可以教你”說得極響，運足了內勁把這兩個詞遠遠地送出窯洞，直聽得窯洞外的小王和小陳二護士氣得鼻子都歪了。

    “全身麻醉手術後的病人一般需要平躺六小時，所以在這段時間裏是絕對不能進食的……”作為一個王牌醫生，石心講解起護理方麵的知識來當然是高屋建瓴、言簡意賅，“……你在給這類病人喂食的時候切記不要移動他們的傷患處，以免傷口出現位移造成崩裂。特別是我這類皮膚移植的病人，傷口更是不能出現位移，否則極易造成移植皮膚的壞死引手術失敗。”

    聽到這裏楊蓉才意識到象石心這樣臉上做皮膚移植的病人是不能說話的，而石心方才已經說了很多話啦，她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她連忙衝著石心搖手道：“迪士華大夫說你是不能說話的……你要小心自己的傷口喲，表皮移植手術還是有風險的……”

    石心淡淡一笑道：“對於別人也許是有風險的，但對於我們這種練過內功的人來講就沒什麽風險了——你是知道的，當你運起一股真氣集中在傷口的周圍時傷口會好得非常快——我方才已經運氣幾個周天，現在感覺移植上去的皮膚已經有了感覺、血管也在跳動，所以這塊皮膚已經移植成功了——你不用擔心。”

    楊蓉聽他說得真切，又知道石心的醫術、內功都已臻化境，他說的話自然都相信。隻是她從心底裏擔心石心的安危，亦不想冒險，便一伸手按住了石心的嘴巴道：“還是小心為上。”

    ……

    法租界莫利哀路的香山裏弄堂口，吉野少佐聽了法巡捕房的警官古奇不鹹不淡的解釋後極為不滿。他一把扶起了被安南巡捕的槍拖杵中腹部的特務鈴木，然後便拿手指著鈴木衝著古奇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給我聽清楚了，這些是我們的人！”

    吉野話語裏的殺氣連聾子也能聽得出，更何況是古奇這類反應敏捷的人？他一邊在肚子裏痛罵著自己手下的莽撞一邊賠上笑臉打著哈哈道：“是嗎？怎麽會是貴軍的人呢……哎呀，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呢！誤會，這完全是個誤會！”

    他的話音未落吉野的耳光已經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臉上，雖然古奇身高馬大，吉野抽他耳刮子時如同小孩在欺負大人一般，但是懾於吉野的淫威，古奇他壓根就不敢閃避。吉野抽完一個耳光還覺得不夠出氣，反手又來了一個。這次，古奇連閃避的念頭都沒來得及動就已經被揍得眼冒金星、嘴角流血。

    他隻來得及捂住自己被吉野抽腫的臉。

    “你——過來！”吉野揍完了古奇便衝著那個用槍拖毆打鈴木的安南巡捕招了招手，聲音低沉、聽不出他是喜還是怒。

    那個安南巡捕還傻乎乎的不知道死到臨頭，見自己的上司都被吉野抽得滿臉的血知道碰上了大人物，便懵懵懂懂的向前挪步到了吉野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