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士滿，弗吉尼亞州首府，南北戰爭時期美國南方聯盟的首都。從華盛頓到裏士滿不過區區109英裏（175公裏多一點）的距離，如果步行的話，大約4天既可到達。但是當年，北軍卻在這條路上足足“走”了4年之久。

    如今，在裏士滿周邊，還遍布著大大小小各種戰場遺址、公墓和紀念館。盡管那場美國曆史上死亡人數最多的戰爭已經過去70多年了，每年的陣亡將士紀念日仍然有大批南北方軍人的後代前來緬懷自己的先人。

    不過今天，約翰和眾多從華盛頓趕來的社會名流們都匆匆穿城而過，直奔詹姆斯河畔的凱澤造船廠而去。他們今天都是來參加“帕特裏克-亨利”號下水儀式的。

    雖然曆史上，這種在美國海事委員會編號為EC2-S-C1型的萬噸貨輪因為“給歐洲大陸帶去了自由”而成為了被世人廣為傳頌的工業奇跡。但是這會兒，結構簡單、建造倉促、外形醜陋它，在民間的名聲並不太好聽。在一個宣布戰時緊急造船計劃的演講中，羅斯福總統甚至稱之為“看起來很糟的東西”，而《時代》雜誌等媒體則叫它“醜小鴨”。

    約翰心裏明白，這波節奏最初是那些犯了“紅眼病”的造船業老板們掀起來的。別看他們這會兒都忙著搶軍方的訂單，暫時顧不上民用貨輪，但這麽一大塊肥肉落到了亨利-凱澤這個“外行人”嘴裏，這些人心裏多少是有些不平衡的。

    哪怕內行人都知道，這種船完全是消耗品，能完成一次跨越大西洋的航行沒被擊沉，把一船貨成功送到歐洲就算完成使命了。結不結實都不重要，更何況外形是否美觀。這些人這麽做，純粹是想找由頭惡心一下凱澤，順便標榜一下自己的“專業性”罷了。

    好在華盛頓已經發現了其中不妥的地方，白宮這麽大張旗鼓地為“帕特裏克-亨利”號下水進行宣傳，羅斯福甚至親自出席並發表演講，就是為了改善公眾對這種貨輪的印象。

    約翰抵達凱澤造船廠時，那裏已經是人山人海。今天要來參加下水儀式的，不僅有羅斯福總統、白宮的各位部長、參議院、眾議院的諸位大佬、陸海軍的將軍們，還有倫敦白廳和采購委員會的代表、以及各路商界名流、社會賢達足足有近千人。再加上前來看熱鬧的本地市民以及趁著儀式開始前滿場亂竄進行拍照采訪的記者，“帕特裏克-亨利”號所在的船塢前已經是水泄不通。

    身為裏士滿造船廠的股東，約翰的位置非常靠前，就在羅斯福總統身後大約50碼左右。而他的旁邊，則是兩位薩默維爾先生。在約翰的左手邊，是他此行的目標，工兵老大，即將成為陸軍後勤司令部司令的薩默維爾將軍。右手邊，則是他在作戰計劃處時的老朋友，負責援助飛機接收工作的英國皇家空軍軍官薩默維爾中校。

    “上午好，先生們。”約翰上前與他們打了招呼。他暗自猜測，這種安排很可能不是巧合。因為他曾經跟負責今天儀式活動的船廠經理打過招呼，讓他在薩默維爾將軍身邊給自己安排個位置。那個經理很可能鬧不清是哪個薩默維爾，就把兩個都安排到了他邊上。

    “上午好，約翰。”率先回應約翰的是薩默維爾中校，“聽說你下部隊了？我還以為回國前都見不到你了呢。”

    “回國？你這是要高升了吧。”約翰笑著回應道。薩默維爾來美國一年多，往回輸送了大量的飛機和物資。他這時候回國，想必是去領功受賞的。

    “第12戰鬥機大隊大隊長，高升談不上。不過總算是能飛了。”比起在華盛頓跟各種報表打交道，薩默維爾顯然更喜歡回到天上，去跟德國佬真刀真槍地幹一架。

    “第12戰鬥機大隊？”約翰記得，貌似曆史上由美國誌願飛行員組成的第121中隊就是隸屬於這個戰鬥機大隊的。

    “今年五月剛重組的。多虧了你們休斯飛機的那批野馬戰鬥機。對了，我們大隊裏麵還有一個中隊都是美國誌願飛行員呢。”一說起回國參戰的事，薩默維爾就有些興奮起來。

    “那真是恭喜你了。”約翰有些敷衍地應付著薩默維爾。再過不了幾天，希特勒就該發動巴巴羅薩計劃了，不列顛早已不再是歐洲戰爭的焦點。薩默維爾這次回去估計連不列顛空戰的尾巴都趕不上，隻剩下去給北歐航線護航的份了。

    “你好，將軍。真沒想到在這見到你。”抽了個空，約翰主動跟左手邊的薩默維爾將軍搭了個訕。

    “是你啊，約翰。”薩默維爾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將注意力從凱澤造船廠那一溜排巨型船台轉到了約翰身上。

    作為最早看中約翰的軍方將領，薩默維爾將軍一直都很想把約翰這個後勤專家招攬到軍需補給部隊去，可是一直沒能如願。

    失敗過幾次後，薩默維爾也看出來約翰對成為純粹的後勤軍官沒什麽興趣。但是薩默維爾並沒有放棄，他始終認為約翰一心相當指揮官是被作戰計劃處的那幫人給帶歪了。在他看來，等約翰在陸軍摔打個幾年後，遲早會認清什麽才是最適合自己的發展道路。

    “最近你搞的那個後勤改革試點很不錯。什麽時候有空，來我這給那幫小子們上上課？”

    “您太誇獎了。我這半吊子怎麽好意思來您這講課。”約翰連連擺手謙虛道。

    “你也別謙虛，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其他的就不說了，就說眼前的這個造船廠吧，我看裏麵門道可不小啊。”薩默維爾意味深長地看著約翰。

    “看您說的。”約翰被薩默維爾看得心裏有些發毛。他知道凱澤名下的不少產業，比如凱澤鋼鐵、凱澤鋁業、凱澤水泥和灰泥板都與軍方關係密切。自己參股凱澤造船的是估計瞞不過薩默維爾。於是隻能避重就輕地說道：“這個模塊化造船法是凱澤先生的主意，我也就是利用聯邦快遞公司幫他們運輸一下零件而已。”

    薩默維爾笑了，“你放心，我知道你舍不得離開82師，昨天史汀生給我打過電話了。怎麽樣，我陪你演場戲，你把聯邦快遞公司的那幾個專家借我用用？”

    “借人，誰？”約翰一點都沒有鬆了口氣的感覺，反而更加警覺起來。

    “那個叫麥克納馬拉的，還有那個利斯也不錯。我聽說英國人對他很欣賞。”

    約翰聽到這兩個名字，差點沒一口血噴到薩默維爾臉上。這也太狠了，簡直是在拿刀挖約翰的心頭肉啊。“不行，絕對不行。”

    不過話剛出口，約翰就意識到自己這次恐怕逃不過被挖牆腳的命運了。無論是麥克納馬拉還是利斯都是適齡青年，薩默維爾要是真動點小手段，約翰還真阻擋不了他挖人。想當初，他自己不也是這麽被弄到陸軍裏的嗎。

    更何況等年底美國參戰後，國內的情緒一煽動起來，麥克納馬拉和利斯還真未必會拒絕軍方的招攬。曆史上，這兩個人就是以哈佛商學院教師的身份主動加入陸軍航空兵統計管製處，為國效力的。

    兩權相害取其輕，約翰迅速在心中進行了取舍。“一個，隻能給你一個。你要挖利斯我不攔著，但麥克納馬拉無論如何也不能動，他走了聯邦快遞公司就亂套了。”

    “利斯，幫你培訓82師後勤軍官的就是他，對吧。”薩默維爾摩挲著下巴，笑得像隻老狐狸。

    “沒錯，就是他。改革試點方案也是他幫我擬定的。他對英國的那套運輸流程很熟悉，當初要不是我把得緊，差點就被歐內斯特-貝文（英國勞工和國民事務大臣）給劫走了。”

    “行，就是他了。”薩默維爾當然知道，熟悉英國運輸流程對他們接下來的工作有多重要。“回頭我讓人跟他接觸，你可不能背後阻撓啊。”

    “看您說的。”約翰陪著笑臉，心頭直滴血。他這是招誰惹誰了，為什麽史汀生他們要從海斯家族撈好處，最後卻讓自己付出了這麽慘重的代價。但是事已至此，約翰也隻能暗自祈禱，利斯能夠意誌堅定一些，別被薩默維爾的人忽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