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談論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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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墨影聽得他分析,覺得終於有人願意和自己將此事攤開來說一說,不由也耐心地聽著,心中還隱隱地有了幾分期待。
雪靈染的聲音細膩而柔軟地響在了耳邊;“若是臨時起意,陛下可遣楚子瑜暗中派人查探京中近日是否有漠回國人潛入了梧城。若能找到此人,或可以找到得去了漠回蘭籽的幕後之人。”
“漠國蘭籽乃秘藥,手中能持有它的人必定是其皇室中人或是由漠回國皇室中派遣過來的人。”鳳墨影順著他的思路考慮道:“難道是漠回國與這幕後之人勾結,聯手要對付寡人?”
雪靈染輕咳了一聲,聲音有點緊:“漠回國小卻富裕,重文而輕武,自從陛下當年攻破了他們的上京後,這幾年來一直歸附我朝,斷不會忽然冒險要與我朝為敵。更何況當年陛下入城後,不曾傷害過他們的百姓,更是善待他們的皇室,即便是上京來,也曾為他們的國主求情,請先帝允許他們皇室回去自理漠回。”
鳳墨影讓他上了一課曆史回顧,默然點頭的同時,又有些害怕他會忽然問自己當年在攻打漠回的時候,是否得罪過了什麽人?
她怎麽會知道?
在來儀殿書房的史料載冊上看過了這一段,鳳墨影曾按著時間推算了一下。那時前女帝正處於暗中爭儲位的時俟,想來她去為鳳曦國攻打下這富裕的漠回小國,怕也是為了增加自己的軍功,和拉攏朝中眾臣的人心,並且也因為得了數量不少的金錢,而這一舉三得的謀劃都是為了登位而鋪路罷了。
要登上這寶座,需得要人有人,要錢有錢才行。
雪靈染隔著青紗帳自是看見了她微微出神的目光,不由也頓了一頓再說:“漠回國的稅貢乃我朝銀庫一大來源,當年漠回國的進貢就曾解了庫銀空虛的燃眉之急,如今若是誰想要得到漠回國,那麽其心便可誅了。”
他文文弱弱地說來,鳳墨影卻覺得他的語氣裏似帶著一股子莫名的殺氣。是因為愛護前女帝之心尤為深切,所以與她同仇敵愾了?
但聽了他的話,對一直不甚了解這個新身份所處的環境的她來說,有一些事情確實是豁然開朗。
鳳墨影的腦中急速的運轉著,當年前女帝攻打漠回國,然後有人有錢後,並憑此最終奪得了皇位。那麽,如今也是有人要循著她當年的思路去打起了漠回國的主意。
這一次卻不能再去攻打漠回國了,隻能是與其中的某些人互相勾結,互惠互利。
雪靈染又急速地道:“陛下從當年至今一直善待漠回國,其國主性情又柔軟,並不是有野心的人。如今他乃在位,這些年來偏於一隅,但求安穩圖樂,想來也不會為了要脫離我朝掌控而願意去冒死謀逆。”
鳳墨影細想,此事對於那國主來說,確實是極需要骨氣和野心。
如今安樂地同樣享有著富貴權勢,若是放手一搏,且不說他以小博大能不能有勝算,這一切都是要把頭懸於刀下,把命揣在褲腰帶上的事。
想當年,前女帝善待他,又讓他繼續回去管理漠回國,其中的思慮不謂不深遠。
她攻打了漠回,漠回百姓必然對此有怨,但是又好生放了他們國主回去繼續管理他們,做起來似乎隻要稅貢給鳳曦國,他們就繼續可以安居樂業,沒有了國破人亡,丟了性命的事。
然,對漠回國皇族而言,這權力和富貴是失而複得,雖從中分了一大部分給鳳曦國。但是對比起腦袋還在自己脖子上,又沒有淪為奴仆而言,這些損失就不算是什麽了。
而且這個國主已曾經受過了險些國破人亡的驚嚇,性情又不硬氣,以後也就更容易且便於拿捏。
此事,對於鳳曦國當年而言,也是利大於弊。
隻是,此事還終究是留下了一些弊端。
而這些弊端,就是當年前女帝處理此事後還未曾繼續完善,導致了如今在暗中開始反噬了。
其結果如何?
鳳墨影在心中顫了一顫,又歎了一歎,順嘴說道:“看來,此事還要從漠回皇室中的重要人物著手查證。”
重要人物,自然是要有野心,有能力,並且至少要有著能夠坐上漠回皇位的資格的人。
雪靈染“嗯”了一聲後,就不再說話,目光似乎在定然地望著她。
鳳墨影感覺得也不太真切,畢竟是隔著了一層紗帳。他的榻上又沒有燈光,完全是隱在了半明半暗裏了。
她心中暗暗地加深了雪靈染對這前女帝感情深厚的認知,然後就有了那麽一點點不自在地往椅背上靠了一靠。
人家雖然是在看她如今穿著的這幅軀體,但畢竟現在在這裏麵藏著的是她的靈魂。她既然是活的,就自然是有感知的。被人這樣疑似“深情”的觀望著,並且貌似還很情真意切的,她倒有點不願意欺騙別人了。
雖則在這皇宮裏步步殺機,步步為營,但他都曾經為了自己心中的感情豁出命去了。先不說那人值不值得他用命去相救,然他的這一番心意卻是難能可貴,甚至是赤城的。
太醫說,那一劍險些穿心而過,回天乏術。
縱是有了這一線的生機,醫治的過程中想必他所要忍受的痛苦也是極不同尋常,那是戳心穿肺般的痛苦罷。
不知那一劍穿過身體時,他心中想著的是什麽?
鳳墨影有些驀然地想,在驚覺自己的想法後,她覺得有些愕然。她垂睫笑了一笑,又恢複了平靜的心情與神態,如今不能過多的袒露自己的情緒與想法,那些都是她的破綻與弱點。
“那若是蓄謀已久呢?”她重新提起這個話題。
“若是如此……”雪靈染在榻上輕咳了一聲,說道:“那麽陛下便要加倍小心身邊的人了。既然是蓄謀已久,必定計劃周詳,在朝陽台既然不能成事,事情便有了弊端,如今之計,隻怕會是一著不得,二殺起,應會是連環殺局,務必要在陛下查證與反擊前,落出定局。”
鳳墨影聞言,霎時隻覺渾身發寒。這些日來,她也曾細想其中的原由,如今經別人口中說出,竟是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此前種種的猜測就似得到了印證般,徒然從虛想,變成了將要發展成為事實的殺局。
此中,她的性命自然是首當其衝。
“他們如此謀局,定然是要裏應外合。”雪靈染的聲音越加的柔和,也越加的慎重:“陛下身邊的四位女官不得不防。沈瑩出自沈侯府、青雲玳來自右丞府、容紫珞來自威遠將軍府、洛絳瓔出自洛國公府,她們的父兄皆在朝堂或後宮,其中幹係千絲萬縷,動一發而牽全身。”
鳳墨影心中對此了然,雲玳、絳瓔、瑩、紫珞分別來自兩文兩武之家,當初前女帝如此選擇,想必也是為了平衡文臣武將間的爭端,是為製衡之道。四人又雙雙分別管理前女帝的外出與起居,既是為了責任分明,又是為了讓她們互相監督彼此的行止作為。
文臣武將之間自古以來因彼此資源、權力與利益之爭,便是不可調和的矛盾,讓這四個人分成兩組,又是文武搭配的組合,確實是用意分明。
如今,隻是她不知這一顆麥芒,出在了誰的身上。
希望她們間不會互相勾結包庇,不然,要找出這一顆麥芒就越發地需要耐力與時間了。然而,她雖有耐心,但是時間卻是極緊迫。
照如今這個情形,對方是不會容她有更多的時間去找出答案了。
在這你死我活的博弈中,要是讓她找出了答案,那便是另一方敗局的開端。
鳳墨影思索了片刻,趁此機會將這事愈發明了起來,難道有人願意主動提供她更多的線索。於是便試探地說道:“容紫珞乃容白的妹妹,相信容白不會讓寡人失望。”
雪靈染點頭道:“臣也相信。容將軍曾跟隨陛下一起征戰,在戰場上又曾蒙陛下庇佑有過活命之恩,他是絕不會背叛的。”
鳳墨影默然,等待著他說下去。
雪靈染也不曾讓她失望地說道:“洛國公府自小國公爺病逝後,隻剩下了老國公夫婦與洛絳瓔一個女兒。既然已被選在了陛下身側,日後婚嫁自是不會低嫁,他們實在沒有謀逆的原由。”
鳳墨影認同,經過了喪子之痛,國公夫婦定不會想讓唯一的女兒再處於危險中,但求無過安定罷了。
“右丞府出了兩朝宰相,雖門生眾多,但如今的右丞也如其父為人光風霽月,何況他的嫡子已入了這個後宮,榮辱皆與陛下休戚相關。應也沒有理由無端便起了思反的心。”雪靈染聲色淡淡地說來,那一刻仿佛他自己隻是一個局外的人,與此間的一切人事皆無關。
鳳墨影的目光稍稍落於帳前,心想,他提起青夜離的家世與處境時,可又曾想到了他自己?
從他的聲音話語中聽不出一個喜哀來,隻一直在為她分析著這前朝與後宮中的境況與幹係。
“至於沈侯府,他們與臨淵長公主有著一紙的婚書。”雪靈染隻道了這麽一句話後,便又悶著口咳嗽了起來。
鳳墨影微微皺眉,擔憂地看了看那青帳內的人,起身到長案旁斟了一杯熱茶水,回頭端到了榻前,說道:“你先喝口水緩一緩吧。”
雪靈染瞧著她這舉動頓了一頓,才低聲應道:“好。”一手掩著嘴,一手輕拂開半邊青紗,接住了她的這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