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初現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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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瑩危危顫顫地跪著,身子一軟,麵上有些扭曲痛苦,口裏的話掙紮著想要說出來。

    鳳墨影卻是坐在首位上,毫不留情地催促道:“沐王,無論今夜裏如何你也不能走出這座青雲殿了,請用茶吧。”

    斐玉晏淡靜的一笑,將茶水灌進了嘴裏去。

    與其魚死網破,他倒情願安安靜靜地去了。

    瑩控製不住自己的低叫一聲,猛地竄起身來,伸手便要掃向斐玉晏手中的茶盞。一旁早已得到了鳳墨影的眼色的雲玳,眼疾手快地一把從身後將她給抱住,雙手緊緊地攥住,口中慌忙說道:“瑩,在陛下麵前不得放肆。”

    斐玉晏從容地將一杯茶喝完,又將空的茶盞放回了身旁的案麵上,朝鳳墨影淡淡地笑了一笑,說道:“喝完了。”

    鳳墨影的眼神漸漸地幽深,最後沉寂了下來,說道:“斐玉晏,寡人自會記得你所做的每一件事。但寡人身在其位,有些事情,不能不防,也不能不做。你縱然心裏有怨怪,寡人也是身不由已。”

    瑩終究是武將之家出身,一把掙脫了雲玳,將她甩在了地上,舉步便朝前急切地走向斐玉晏。斐玉晏卻轉眼瞧住她,依然是那個清冷不可親近的樣子,淡然地說道:“沈姑娘請止步,本王與姑娘無親無故,不宜有三步之親。”

    瑩的眼淚終是一顆顆地掉落了下來,她雙唇微微翕動。似想要將心裏埋藏的感情講與他聽;但又恐懼即便是到了這最後的一刻,他也要對此嗤之以鼻,徒讓存活才來的自己往後在人前難堪。

    斐玉晏轉開眼,不再看她,隻看向自己的一雙手,彎唇微笑。隨即,一條細細殷紅的血絲從他的唇角溢出,緩慢地垂落了下來,一點一點地滴落在了他藍色繡雲紋的錦袍上,在那上麵一點點地洇染開了一朵暗紅的鮮花來。

    他的人亦慢慢地倒在了那張梨花木雕刻著鬆柏紋的交背椅上,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宛如玉山崩塌於眼前,令人心神皆碎。

    瑩眼前一暗,人亦隨即倒在了地上。

    鳳墨影看了她一眼,召傳絳瓔入殿中吩咐道:“傳寡人懿旨,沐王的消息不得傳出青雲殿之外。你將沐王的屍首藏於密室中,先瞞住朝中眾臣再說。若有人打探,你便說沐王已被關入了內獄之中。”

    絳瓔與驚魂未定的雲玳同聲應諾。

    留下絳瓔與楚子瑜處理青雲殿中的事宜,並將裝著雪靈染藥方的錦囊交給了他後,鳳墨影才起駕回了來儀殿中沐浴。

    泡在了溫水鳳翔池中,鳳墨影在水裏憋氣了半晌,才重新冒出了頭來。池水從發上眉間滑落,她的眼前一片水汽升騰,眼神莫測而狠戾。

    四個,已經少了一個,其餘三個又該到誰呢?

    更衣後,鳳墨影看似不經意地問雲玳,“瑩可曾醒了?”

    雲玳戰戰兢兢地答道:“未曾。”

    鳳墨影又問:“可曾請太醫把過脈?”

    雲玳猶豫著回道:“已請過太醫。太醫說瑩姐姐是因傷心過度,傷了心脈,以致暈厥不醒。已給她施過了針,隻待自己轉醒,才不致於傷了其根本。”

    鳳墨影安然地喝著茶,目光平靜。似乎方才在青雲殿裏那所發生的觸目驚心,皆不過是一件稀疏平常之極的事。

    雲玳壓著自己心中的慌跳,等待著她接下來的問話。誰知,卻是等來了鳳墨影的揮一揮手,她垂目行禮後退之後,腳步急切地往殿外走出。

    待出了來儀殿,在長廊的明黃宮燈晃影下,雲玳才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瑩還曾說自從朝陽台回來,陛下醒來後似有些不同了。但如今看來,似乎是更加隱忍了。但那底子裏的殘酷陰狠,似乎與當年傳說中登位時的血腥手段,沒有什麽兩樣?

    在這座深宮裏,她還需要呆多久?

    被選在帝王的身側,是因為相府的關係和上位者所要施展的製衡之術。沈瑩、容紫珞和洛絳瓔,都是與她一樣的處境。

    她望著長廊上無數的宮燈,宛如繁星一樣蜿蜒至夜色的盡頭,卻是滿眼的濕潤。不知道哥哥在這裏過得究竟是怎麽樣?她還有機會從這裏出去,但是哥哥這一輩子都再也沒有機會了。

    就像是這些宮燈一樣,永遠的被拘留在了深宮裏的這條長廊上,沒有選擇,沒有自由,隻有等它毀了、破了,才會被人丟到火堆裏去,化成了灰燼。

    許是到了那時候才有了自由,可以隨風而起,興許幸運的,還能飛到高高的天上去,飛出了這一道道鐵桶般的宮牆。

    來儀殿內有人在長廊上歎息。

    來儀殿外卻有人潛伏在暗處,目光灼灼地盯視著這座宮殿的四周。他英武的輪廓隱藏在陰影裏,隻能隱約地感覺到他臉上的神情,就似一個十分謹慎的獵人,正在等待著他的獵物出現。

    北堂渺被宮侍瞧見已回到了“梨落宮”內歇息。

    絳瓔還沒有回來,她正呆在一間密室裏。

    而在這裏伺機而動的人,正是鳳翎衛的統領楚子瑜。

    夜色一刻刻地深沉,來儀殿中的人逐漸入內安睡,一盞盞的燭火被熄滅。黑暗更加的濃鬱,他又望了一眼站在那長廊下久久仰望這那些宮燈出神的人,此刻她也已轉身進入了偏殿。

    視野中,除了暗衛所匿藏的位置,再無一人。

    等到了未時正牌,終於有一道人影從宮女的廂房裏躡手躡腳地開門出來。鑽出一個素絹束發的小宮女,她極快地跑向了茅房,關上了門。

    就在這一刻,她就像是早已知道今夜暗衛換防的時辰一樣。楚子瑜見她極快地從茅房裏出來,腳步不停留地靠近了後麵的宮牆,迅速地蹲下後,又極快地站起來,複跑進了茅房裏。

    楚子瑜感覺此事極為蹊蹺,幸好他選的視野極好,正巧瞧見那宮女再次進入茅房時,宮牆外也恰好有一個人在此經過,正在離開。

    他悄聲地落在了來儀殿外的陰影裏,避開了暗衛的視角,悄悄地跟隨著前麵的那一個人。

    那人極為謹慎地回頭張望了三次,昏暗中隱約見他穿著宮侍的服飾,一路往禦花園趕去。

    瞧他的腳步,並不似會武藝的人,倒像是一個普通的宮侍而已。隻是在這個時辰還出現在宮中甬道上,就有些不同尋常了。而且他對鳳翎衛巡邏的路徑和時辰也很熟悉,幾次都能及時地規避了被發現的危險。

    顯然是早已輕車熟路,並非第一次了。

    楚子瑜以防對方留有後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敢跟得太近,隻是極遠地吊著,不讓那人在視野中消失罷了。

    果不其然,到了禦花園中的望月亭附近,那人便停住了腳步,似是在四處張望。

    楚子瑜眯了眯眼,心中有所期待。

    又過了半盞茶時間,終於有一條黑影從山石後轉了出來。他心中一跳,對方果然是謹慎得很,幸好自己也留了一個心眼。那條黑影隻怕方才一直是隱身在假山上窺視著有無人跟蹤那名宮侍。

    黑影聲音極小地道:“是否有消息?”

    宮侍點了點頭,從懷裏摸出一個東西,遞過去給他,回道:“有。”

    黑影依然隱藏自陰暗處,他接過了宮侍手上的東西,說道:“好了,快走吧。”

    宮侍朝他一禮後,一轉身急急忙忙地就朝禦花園外跑去了。

    楚子瑜早已拿定了主意,怕那宮侍也並不知道這背後的內情,隻是一個被人收買,替人做事的小角色。他隻有跟住這個黑影,才能知道這一件事情的幕後之人是誰。

    黑影也並不看手中的東西,隻是將它往懷裏一揣,然後身影往山石後一閃,便隱去了蹤影。

    楚子瑜極力傾聽,風聲中有悄然急行的腳步聲,且這個人的武藝並不低。他心中愈發的謹慎,等到腳步聲愈來愈小了,才閃身跟了上去。一路小心翼翼地跟隨至西上苑附近,遠遠地藏身在黑暗中看著那人敲門後進入了清寧宮。

    今夜按照鳳墨影的安排,他發現了此事不由心下暗暗吃驚。跟到這裏就可以知道暗衛中必有內鬼將今夜的換更時辰告訴了對方,而且這清寧宮是臨淵長公主的居所。

    如此說來,藥湯下毒、香中藏秘、死士被殺、與沐王勾結的這些事情皆是與臨淵長公主有關?

    這個宮女茗兒、牆外的宮侍和這黑影都是為她傳遞來陛下消息的人。然而茗兒隻是一個灑掃的宮女,平日裏無人在意,但同樣的她也不可能接近於陛下的身邊,更不可能知道這麽多重要的事情,那麽那個一直隱藏在陛下身邊收集這些消息的人又會是誰?

    楚子瑜一旦想到女帝身邊有個這樣的人存在,心中立刻惴惴不安起來。不知道這個人還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他需得盡快稟報於陛下,設法幫助陛下早日找出來才行。

    不敢打草驚蛇,他依然是在黑暗中往來路急行。穿梭於甬道之中,默然地想著自朝陽台起發生的一切事情,和陛下如今身邊的所有人,企圖要在其中找出一些端倪來。

    朝陽台一事,統領衛淩失蹤,暗衛內亂。

    在藥湯中下毒的人,究竟是學徒冬至、白家父子還是已身故的趙太醫?學徒冬至為何會供認出沐王,真正收買他的人是誰?

    知道香中藏有漠回蘭籽的人,當時有雪靈染、青夜離和北堂渺。那麽當日在向外傳遞消息的人會是誰?翻出宮牆進入沐王府的人又是誰?

    古井死士身上的劍傷,能夠做到如此一劍致命的,顯而易見的隻有北堂渺,餘人不可知。

    死士身上的鳳翎衛服與佩刀,乃臨淵長公主指使織造局女官隱瞞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