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長夜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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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墨影的心裏瞬間柔軟,這個創口她是親自剜刮過,養護過的,自然知道那是可以要命的傷情。若不是親眼所見,她也不能斷定,不能如此篤信這個人當時救前女帝的心是真切無疑的,而這也是致使她後來選擇信任他的最大原因。
頓了頓,雪靈染擁著她,慢慢俯首,含上了她柔軟的嘴唇,緩緩地,溫柔又熾熱的親吻起來。鳳墨影眼色變深,有些無措,又有些錯愕地望住他的臉,臉上燒得有些熱,心更是在發燙,怦怦地跳動著,幾乎似要跳出了胸腔去。
她本能地闔上了眼睛,回應他的是,慢慢地啜吻,那麽的青澀,又那麽的笨拙。雖然看過了許多的影視屏幕中貢獻出來的畫麵,但是實戰她還是糧草不足。
平日裏,在這方麵也隻是在裝一裝大佬而已。
心裏有些窘迫的掩麵。
似乎又重回了昨日,雪靈染慶幸自己將最容易流露內心和感情的眼睛蒙上,讓他可以如此的肆無忌憚,裹挾風雨,亟欲跨越匆匆的流年,還她一個海晏河清的人間四月。
願化作一粒雪籽,掉落於她的眉心,融入她的血骨,從此化成了她身體裏的一部分,彼此不再分離。
鳳墨影闔實了眼眸,腦海中卻不斷地翻滾出他的模樣。漆黑的劍眉下,一雙無法長久對視的黑琉璃般的眼睛,形狀極致秀美,那裏的迷霧後麵總是透出一泓使人沉溺其中,無法自拔的溫柔。
深邃的眉弓下是筆挺的鼻梁,這樣棱角分明昭示著他的堅毅和倔強,鐵骨錚錚。然而鼻尖十分的柔潤,軟化了過分的淩厲桀驁,柔軟的唇瓣,血色飽滿,臉型輪廓恰如其分,線條柔和清雋,以致於他總給人一種清潤仙逸的感覺。
素日裏看向別人的神情總是淡漠疏離的,帶著一種獨看人間落雪,衣袍點墨不染的清清冷冷。
原來,他在她的心裏早已是清晰如鏤。
想著這些的時候,她的心是愈加發燙。寢殿內外的所有聲音似乎都已經褪卻去,隻剩下了彼此的呼吸聲。
焦灼的,癡纏的,渴望的,難分難舍,糾纏不清。
九盞蓮花燈,盞盞花開妍麗,映得水墨屏風後影影倬倬。燭淚流淌成靜默的碧潭,光火恍如窗外的春夜花影般在青紗帳上飄浮遊弋。
時光若能沒有從前,如今或能是他們最美好的一生。
雕刻著雪梅朧月的紫檀木榻旁,那裏有一盞藍色火焰的紗燈。剛開始的時候它的火光一直隻是閃閃爍爍的,忽然一聲清脆的“辟磐”響動中,爆濺出了豔藍的火花。
它比往日顯得愈發的豔麗,而又愈發的熾烈,煙氣飛騰、燃燒著的火焰在青紗燈罩裏頭熒熒發光,似有了生命一般搖曳著;又宛如是一朵青藍的空穀幽蘭,點綴在這清逸雅正的寢殿裏,成為了最引人矚目的光。
這聲音終是引得雪靈染輕皺了一皺眉頭,他霜白的手指撫上了她的臉頰,緩緩地遮蔽了她的眼睛。
鳳墨影終是沒能瞧見,這一刻藍色火焰的異常璀璨。
寢殿的窗外,春夜裏的飛花在吟哦、輕歎,似有詠唱人間清平調。
白露未,長夜未盡。
寢殿外的院子裏頭卻傳來了一陣陣低語聲。
鳳墨影本就不是一個容易熟睡的人,此刻已迷迷蒙蒙的醒了過來。她睜開了眼睛,便聽見了雲玳與紫珞的聲音竊竊地交換著,但卻聽不清楚她們在說著些什麽?
她疑惑的蹙了蹙眉頭,躺在他的懷中,微微側過臉去偷瞄雪靈染,臉上登時是火辣辣的一紅。原來這種事情不是想裝大佬就能裝大佬的,在最緊要最危險的關頭,她竟然秒慫了。
她想象不到自己也有這一天?
鳳墨影繼而望著錦帳默默出神,撩撥別人的人是她;最後認慫的人也是她。心裏覺得有些對不住人家,可是嘴裏卻說不出來。幸好,雪靈染什麽也沒跟她計較,隻是親親抱抱,一點脾氣也沒有。
就連她想要反悔,想要認慫的時候,他都能敏銳地感覺出來,十分體貼地附在她的耳邊輕笑一聲,還為她找出了幾條借口,一一圓了她的麵子。她覺得自己當時就是一個帶著各種奇妙情緒的小寶寶,還要讓人家拍背輕哄著入睡。
這一下,當真是羞到了家,一敗千裏,無地自容。
與她往日喜歡正麵剛的光輝形象,背道而馳得要緊。
此刻不僅臉上熱得燒人,就是心裏都是慌得不隻一批。身體躺得有些僵硬了,她都不敢轉一轉姿勢,更沒膽起身去過問一下外間兩個女官擾人清夢的爭執,生怕驚醒了身邊的人,又讓她想了起自己的糗事。
鳳墨影隻有一雙眼睛可以自由活動,目光又怯怯地轉了回來,落向雪靈染瓷白秀美的臉上。
雪靈染閉闔著眼眸,卻在她又看過來的那一刻,輕柔地說道:“雲玳姑娘說夜離的病今夜忽然加重了,欲請陛下來拿個主意。紫珞姑娘說,陛下與雪……雪公子正在歇息,不知道是否能稟報此事?”
鳳墨影知道他修有內力,自然能聽到外麵那些細小的聲音。隻是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的臉皮更是不由自主地漲成了海棠花色。
幸好,雪靈染並沒有睜眼。
“陛下要過去看看夜離嗎?”雪靈染不假思索地問。
鳳墨影訕訕地回眸,暫且按下了胸中翻湧的情緒,心中正在認真地計較著。去罷,作為她本身來說,又不是太醫,能指望幫上什麽忙呢?隻有在情感和心理上的支持,但這樣會不會使她身邊的人不舒服,產生什麽誤會?不去罷,作為女帝來說,這樣就有失臣心,也未免太過薄情了些,畢竟夜離在宮裏長年累月地幫她整理奏章,管束後宮,功勞苦勞都是全占的,她沒理由不去瞧一瞧。
雪靈染頓了一頓後,低聲道:“去罷。”
鳳墨影隨即強行找回麵子地逗他道:“靈染,那你不要吃醋。”
雪靈染偏側了頭不理她,半息後,他睜開了眼睛,緩緩坐起身來,朝外頭吩咐道:“杜衡、紫珞,備水、更衣。”
他的一句話,殿裏殿外都是安靜了。
鳳墨影一下子接受不住這種陣仗,有點懵,懵完之後隻覺得萬分的窘迫。在心理上,總覺得這同床共枕是兩個人的私事,不方便就這樣地宣告出去,雖然這實質上也並沒有發生過更多的什麽,可在別人心裏明顯不是這麽想的。但是作為女帝,這樣卻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唉……
她偷眼回望向雪靈染,心中是一言難盡。
雪靈染正好垂眸看向她,將她臉上的神情盡收眼底,不由露出一絲宛然溫柔的笑意來,伸手在她臉上輕撫以示安慰。
這人總是能在瞬息之間反攻,將她吃的死死的。明明看著是這樣溫柔純善的人,偏偏有時候腹黑得讓人猝不及防。還不知道他是有心,還是無意,讓人懷疑,又恨不起來。
鳳墨影看著,看著,目光又有些大膽起來,流連在他線條勁拔的肩膀上,瓷玉白皙的胸膛上……欣賞之中又帶著一點不可描述的感情。
雪靈染眉梢一挑,伸手撈了身邊的外衣套上。將衣襟好整以暇地攏了攏,目光才重新凝落她的臉上,恰巧殿外傳來了紫珞稟告的聲音,他唇角微彎,他問她:“臣伺候陛下沐浴?”
別!鳳墨影內心立刻拒絕道,但麵子上卻不能再慫了,隻裝作八風不動、麵不改色地說道:“你先請!”
幸好,雪靈染也不再為難她,抿唇一笑,便掀開錦衾下榻,雙手攏著長衫,赤腳朝浴室走去。
鳳墨影狠狠地鬆了一口氣,終是覺得自己這一回,有點落麵子了。怎麽著,作為一個女帝,都應該威武霸氣、震懾人臣才對。至少,也該是風流倜儻、無畏無懼的呀。
歸根結底,還是實戰經驗的問題。
一切從簡,迅速解決了一番沐浴更衣後,鳳輦便將她載到了“東辰宮”的宮門外。
紫珞扶了她下車,一路往宮殿裏走。“東辰宮”裏的侍仆烏鴉鴉的跪了一地,這氛圍恭敬之餘,還帶著一股惶急。
雲玳和柏墨眼中的焦急更是望眼欲穿。
“究竟是怎麽回事?”鳳墨影一壁往寢殿走去,一壁側首問跟隨在身後的兩人。
柏墨急忙道:“回稟陛下,公子前些日子的病症皆好了,不知為何,今夜忽然就嘔血昏厥了……”
“嘔血,昏厥?”鳳墨影才知道事情如此嚴峻。
“是……”柏墨被她一問,更是顫著聲道:“今夜院使大人正好當值,便請了過來斷診……”
“怎麽說?”鳳墨影腳步不停,此刻已到了寢殿門口。這裏也是黑壓壓的一群人向她參拜下來。
其中院使白懷遇也在其中,她朝他們一揮手免了跪禮,直接轉向院使問道:“夜離的病情究竟如何?”
白懷遇愁眉深鎖地斟酌了一下,說道:“請陛下移駕內殿,臣有事稟告。”
鳳墨影點了點頭,向紫珞和雲玳吩咐道:“讓他們都下去,你們兩人留在這殿外守著。”
紫珞領命應諾。
雲玳縱然心焦,卻知道宮中的規矩,亦低聲應了。
鳳墨影當先推門進入寢殿,白懷遇隨後步入,反手將門重新闔閉。他躑躅著上前幾步,見鳳墨影正在等他回話,便趕緊說道:“陛下,青公子這不是病,而是中毒。”
鳳墨影眉梢微挑:“什麽毒?”
白懷遇道:“是漠回蘭籽和紫陌。”
這毒又回來了?上一回,她僥幸避過了一劫,不料對方的心思可不止下在她一個人的身上。真是大意疏忽了。對方的心思和手法亦當真防不慎防。
“可有解法?”鳳墨影急切道。
白懷遇微不可察地瑟縮了一下,搖頭道:“漠回蘭籽乃漠回的秘藥,當年漠回亦曾進獻過藥方。但解藥方子裏最重要的一味藥隻有漠回皇室才有,且隻能是在漠回才能生長,移到了鳳曦國就長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