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道阻且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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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渺這種職務,這種人,很可能是不能夠變通的。
萬一他知道了這具實打實的身體裏頭,其實已經是住著了另一個人的靈魂,那也是他不能容忍的事情罷?那麽,說不定他就會真的把他自己和她一起給毀滅了,那真正是同生共死,舍生取義了。
仔細地想想,這個人就像是一柄懸於君王頭頂上的出柙利劍,隨時地監視著劍下之人的一舉一動?
她心中又有些疑惑,若然果真是如此大的一個掣肘,前女帝為什麽要與之定下生死的契約,讓這樣的一柄利器來束縛於自己?而且之後竟然還膽敢那麽的肆無忌憚地在作死的邊緣瘋狂地試探著?
她憑的什麽呀?
難道是說,在這個“同心鎖”的契約裏頭還有著什麽別的設定,是她還沒有解鎖的技能嗎?
書房裏靜了下來,她轉身走回了案幾後坐下,暗暗地呼了一口氣。如今才得以將方才的情緒抒發了出來。
包括北堂渺對她的懷疑與試探。
亦包括親身經曆了這麽一場玄幻的經曆。
這些,她都需要用幾秒鍾去消化一下,在方才快速地將自身情緒壓縮與偽裝之後。鳳墨影有些茫然地看著窗外的花景,腦袋放空了一陣,忽然不由唇角一彎笑起。
怪不得阿染那日不情不願地向她提起這個“同心鎖”的時候,語氣裏暗暗地散發著讓她聽著發酸的醋味。
想起他那一雙迷蒙的眼睛裏掩蓋不住的厭惡、無奈,與最後的妥協,她就莫名地覺得萌。
這反差也太大了吧。
看他的顏貌,明明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仙子模樣,仿佛什麽也不縈紆心,什麽也不惦念,活得靈透自在的模樣。
偏偏相處下來之後,才發覺原來他對許多的事情還是看不開,放不開的。許多時候雖不至於明說,但也從不對她藏著掖著自己的情緒與態度。鳳墨影笑著敲了敲自己的下巴,覺得這樣挺好的。
彼此不會互相傷害,也不會互相隱瞞,是她心中覺得理想的交往狀態。
她回眸,不其然地想起了另一個人來,青夜離。總覺得他溫潤親和的外表似給人隔著了一層膜,看著可親可近,天然無公害的樣子,可是她總覺得讓人伸手去無法觸摸到真實,甚至是他臉上露出來的笑都似被塑料隔著的。
眼睛也看似溫和,但總讓她敏感地覺得裏頭藏著太多的東西,反而讓人無法對他進行解讀。
或許是她不曾了解過他;或許是他心裏藏了太多的東西;又或許是他與前女帝之間有著太多不為外人所知道的心結吧!
鳳墨影輕歎了一口氣,這個人是否能夠爭取過來她的團隊裏頭,讓他能夠真心實意地襄助於她呢?
照如今的形式,無論是青夜離,還是青家,對於她往後的道路都起這關鍵的助力作用。但她要用什麽方法,才能爭取到青夜離的真心投誠,而不是之前的隻作表麵文章。
他既然與雪靈染齊名,又是右丞之子,能力不可能懸殊這麽多,差距這麽大的。雪靈染口中對他也頗為推崇,翻看他以前在宮中學習留下來的案冊,看過雪鬆明雪太傅對他的批語,那是妥妥的一個優等生呀。
初時,她還不發覺,隨著如今業務能力的加強,與雪靈染工作態度和效率的對比之後,才真正的發覺出青夜離之前的工作態度所投入的心思和精力是有所保留的。
隻有可能是他不肯盡全力去幫前女帝。
若這樣的一個人被敵人爭取了去,讓他投靠了對方的戰營,此消彼長,那她便是更加的勢單力薄、疲於應對了。
要在此生存下來,她不得不掌控更多的資源與人才,才能與那些土生土長的惡勢力對著剛呀。
鳳墨影咬咬牙,不由敲了敲腦袋,腦殼又疼了。
驀然地,她想起了青雲玳曾經偷來想要轉贈給她的青蓮手鏈;又想起了青夜離在“東辰宮”曾經對她的那一番表白。
且不說這裏麵的言談舉止是他的一番真情實意;還是他的一番虛情試探,縱然是很想要得到青夜離的襄助,但無論她要用什麽樣的方法,自然是必然除了感情這一途的了。
就算是互相利用的關係也是不能夠的,若她如今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且不妨以身涉險,探一探他暗自所包藏的心思究竟是什麽?
奈何,她如今可是有家眷的人了。
鳳墨影抿唇笑了笑,眼神從犀利轉為了甜蜜。腦中不其然地就想起了雪靈染乜斜而視,或唇含淺笑的樣子來,心裏更是暖融融的軟糯成了一片。
她既然已經與雪靈染兩情相悅,就必定要對其忠誠不二,不可去當那隻大豬蹄子了。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辦法讓青夜離這樣的一個看著頗為溫柔內斂,實則有些深藏莫測的人對她能夠敞開心扉,彼此結盟,統一戰線呢?
如今,她可是深刻地體會到了,帝王娶了這個,又娶了那個,其實有時候也挺無奈的吧。且這個法子也是比較快捷方便;又比較可信可行的政治手段,然而如今她與青夜離已經是這種婚姻關係了,卻又處在了彼此無愛的婚姻裏頭,這樣矛盾的一條路又該怎麽走下去呢?
用歸還他的自由,與他交換?
與他簽個合同,若能幫她實現政清人和、安全無虞之後,與其解除婚約,放其出宮,讓其入朝為官,往後男婚女嫁互不相幹,隻為君臣?
可行嗎?
同時,探探他是否有未曾實現的政治抱負,激起他與她一起為了共同的理想奮鬥的激情,互助互利,互相扶持,成為君臣相和、流傳千古的一代佳話?
思路一下來,鳳墨影心中烈火熊燃,便想將這些想法周詳盤算一下,歸結看看它的可行性。
但是,她一皺眉頭,思路又中斷糾結了。
雪靈染曾說,青夜離喜歡前女帝的堂姐宓漪,而宓漪因他們的兩情相悅而被禁錮,最後還死於牢獄之中。但最令人可怕的是,前女帝本是救助他們的人,但宓漪死前最後的一頓飯卻是前女帝送過去的。
這雖是一個懸而未決的謎團,但卻能由從生出了許多的猜測與答案來。
這些猜測與答案,一個個地皆可讓人毛骨悚、不寒而栗。
怎麽辦?
如果青夜離已經這樣猜測了,或者往後有一天他忽然這樣猜測了,那麽她與他的這一場“君臣相和、流傳千古”的約定,分分鍾都可能變成了一場陰謀算計、詭譎可怕的宮廷鬥法與致命遊戲。
真是,光憑想象都太帶感了。
她真怕自己拖著疲憊的靈魂來到這個異世,會玩不起啊!
何止是步步驚心,簡直是步步奪命。
團隊團隊,她何時才能擁有堅不可摧、文武雙全、各善其職、攻守兼備的團隊?
如果沒有團隊,要怎樣去打怪,殺出重圍,開辟大道?
鳳墨影有些喪氣地想,這個前女帝果然不是個簡單的人才。身邊處處都是危機,人人都能是敵人,她自己的處事原則還是個叫人難以猜透,難以讓人定位的。複雜的多麵體,並且棱麵刺手,讓人擱哪兒,哪兒都擱不下手。
她身心疲憊地起身,行出了“來儀殿”,走向了“白露宮”。這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尋求安慰呀!
一麵拒絕鳳輦;一麵徒步走著,鳳墨影同時在心裏不斷大聲地召喚著:雪阿染,快過來安慰安慰你家的“小寶寶”,她很累、很累了。
沿途春光爛漫,她卻不曾欣賞。
誰知,鳳墨影到了“白露宮”的時候,卻被宮侍告知雪靈染剛剛去“東辰宮”為青夜離診治配藥了。
鳳墨影聞言,隻得苦笑。她站在殿門前轉了一圈,又抬步往“東辰宮”踱去,正好也去瞧一瞧青夜離。
徒步不急不緩地又轉到了“東辰宮”,早早有宮侍傳報,一宮的人黑壓壓地行禮跪迎。鳳墨影內心雖又不耐,但奈何此處君主禮製如此,隻得快步的一路直入青夜離的寢殿,才好免得他們諸多禁忌。
到了寢殿門口,她不由自己地放慢了腳步,朝守在門前的杜衡托了一下手,讓他免禮起身。
杜衡亦十分熟稔識趣地起來後,靜靜地侯著她的話。
鳳墨影瞧見他這麽一副上道的樣子,微笑著,壓低聲音問道:“來多久了?可已診斷完畢?”
杜衡亦小聲恭敬地答道:“回稟陛下,公子已來此一盞茶的時間。”
鳳墨影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她就在屋簷下等著,也不進去。唯恐雪靈染正在把脈,自己忽然到來會打斷他的專心與思緒。
方才一路上無心欣賞春景,縱然到了“白露宮”亦不想獨自停留,如今到了這裏,反而看著殿前的婆娑花枝,葳蕤草木,竟是滿眼的賞心悅目起來,心境似乎也因此而平靜了一些。
隻因,想到自己想念的,自己依賴的人就在身後的那間寢室之內,就覺得縱然是整個世界都在動蕩、世界都在崩塌,她也能無憂無懼了。
隻要想著他,心中就有股莫名的力量在支撐著自己繼續堅毅、勇敢地前行一般。
“柏墨,勞煩將你家公子扶起來。”殿內驀然傳來雪靈染熟悉的略帶清冷的聲音。
疏離而有禮。
原來,在旁人麵前他都是這樣的人嗎?
鳳墨影在簷下聽著,唇角暗暗地抿笑。
伴隨著柏墨應答的一聲,旋即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輕響。
她也不轉身進去,就在屋外聽著他的聲音,心中就覺得這樣也蠻有趣的。
聽見,雪靈染又道:“夜離,這是讓太醫院新配製好的藥丸。分量用得比較輕,先看看是否有效,若是有效,我再重新調配藥量。”
還藥丸?想得挺周到的。莫不是他自己怕喝藥太苦,想著別人也害怕喝藥,才想著做成藥丸,一口吞下,免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