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複雜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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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辰宮”苑中春光如縷,荼蘼盛放,香氣縈繞。
鳳墨影就站立在門口這麽想著的時候,唇角都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她第一次喂他喝藥的情景。那一個反應才叫作精彩絕倫,每一次想起那一副畫麵,她都忍俊不已,想要笑話他。
她正笑靨如花,眸光如水。
一身雲紫的便服刺繡著銀色的牡丹,站在流光中,顯得清麗典雅。唇紅齒白,膚色如雪,一雙略帶鋒芒的清澈大眼,眼角上翹似自帶三分嫵媚,笑容之下,盡化柔情萬分。
前女帝的容貌本來就是極其明豔嬌麗的五官長相,再配著她本身自帶些冷硬澄澈的氣質,竟給人一種攻守兼備的高度糅合感,雖極其矛盾而又極為特殊。
雪靈染從殿內出來的時候,正巧將她那未曾落下的笑顏納入眼中。他隨之一笑如詩如畫,步履如仙跨檻而出,儀態優美地走向她,卻是輕聲問道:“陛下也不進殿內,卻是在站此處獨自歡笑?這苑中可是有什麽讓陛下可喜的事兒,可否道與臣聽,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他的口吻細聽之下有些許的隨意,又有些許的調侃。
鳳墨影滿心歡樂,隨之故意瞥了他一眼,神秘兮兮地道:“不可說,不可說。”
“哦?”雪靈染挑眉,眼中有些疑惑。
鳳墨影轉身看著他一臉的懵逼和不甘,又是一笑,不由自主地向他走近兩步,伸手牽住他的手。
在旁人麵前雪靈染還是不習慣親密的動作,他的臉登時微微一紅,似映了桃花,但卻絲毫沒有鬆開手的回避。
鳳墨影眼睛一溜他們相牽的手,忽然踮起腳尖在他的耳邊小聲道:“寡人在想你呢。”
耳朵被溫暖的氣流刮得癢癢的,心裏卻驀然地甜蜜了起來,似塞滿了糖。雪靈染的唇角眉梢都展了開來,露出八顆整齊的貝齒,笑得似滿目春光般好看,眼睛裏透出一點瑩亮,裏麵有含著深情與繾綣。
她都快要溺死在他的笑容裏去了。
還有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讓人想要把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奉獻給他。
給你給你,全都給你。
阿染最厲害了。
鳳墨影知道此時此刻看著眼前的人,自己必定是一臉的癡笑。
雪靈染忽然俯首,修長的頸子微彎向她宛如一枝纖細優美的花莖。鳳墨影被他忽如其來的動作震得心頭一跳,就在以為雪靈染竟有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親她一下的時候,耳邊卻是傳來他輕之極輕的聲音:“陛下,千萬不要再這樣對著別人笑。”
雖然與預期有些落差,但這一句含著警告而又宣誓主權般的話,也足夠甜到她心頭發燙了。鳳墨影眼睛清澈澄亮,清晰的倒影著他此刻認真對視著她的眼睛,唇角不由自主地翹了又翹,似乎就算翹得再高也表達不了她心中此刻的歡喜般。
“一起進去?”雪靈染克製著自己當下想要撫摸她的發頂,親吻她的額頭的衝動,盡量用著極平常的聲音道。
“嗯。”鳳墨影朝他一眨右眼,應聲道。握住的手忍不住捏了捏他白皙修長的手指,亦在克製著自己想要捧住他的臉揉捏的衝動,卻是笑得叫那麽一個耐人尋味、不懷好意。
雪靈染一點也沒將她臉上的神情落下,牽著她的手一起進了寢殿去,唇角的笑意一直抿著不放。
鳳墨影跟隨身後,此刻此才留意到殿門前還站著一個杜衡。他雖然垂著頭不敢直視他們的互動,但此時唇角那個可疑的弧度有點像是姨父笑。她心裏對著他輕點了點,暗道,你這個大燈泡,也不知道要麵壁回避一下嗎?
心裏是這樣想著,但眼裏的笑容卻是極為寬容的,這就算是愛屋及烏,不與他計較了。
跟著雪靈染進了寢殿之內,依然是前番過來時的布局擺設,清雅矜貴。朱漆東窗下,一張紫檀木的小案上,擺放這兩尊青玉古玩,一隻雕工精致的鼎山爐裏熏香如絲,嫋嫋地升騰,微淡了殿中的藥味。
屏風前的柏墨和雲玳早已溫聲,此刻一見他們進來忙地躬身行禮。
鳳墨影舉手讓他們平了身,道了一聲:“他們該忙什麽就忙什麽吧。”
柏墨與雲玳又是行禮應諾。
鳳墨影當先拉著雪靈染往屏風旁繞進去,她知道隻有自己不在跟前,他們才會不必拘束地做回自己原先該忙的事情去。
雪靈染似料知了她的心思,垂眸望了她一眼。她這個帝皇當得也挺不自在?時時還得替別人考慮。
轉眼間,已進去了屏風內。
青夜離躺在榻上,直望著她,聲音虛軟地道:“臣有失遠迎,還請陛下降罪。”他被漠回蘭籽折磨得一臉的虛弱,麵色蒼白,氣色黯然,這久病在床,連身子骨都似被折騰得癱軟不堪了。
鳳墨影瞧住他此番模樣,由不得心裏一再歎氣。她快步上前兩步來到榻前,安慰他道:“無妨!倒是青離你受罪了。”
“謝陛下。”青夜離的聲音依然微弱的道。那雙微微上翹的桃花眼裏似含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讓他看起來精神了半分。
鳳墨影又轉頭問雪靈染道:“新配的藥可有效用?”
雪靈染有些無奈地搖頭,回道:“還未曾知曉,且待觀察。”
青夜離道:“這些時日多虧靈染為漠回蘭籽的解藥勞心勞力,又極其耐心地為我調理,不然這副身體就更是不堪了。”
雪靈染淡然道:“這是靈染該做的。”
鳳墨影感同身受,心中歡喜地一笑。
她所愛之人,是一個心地善良之人。他既學醫,便以用之替別人治病解憂為己任。他如此的勞心勞力,殫精竭慮,其中不僅僅是為了讓她寬心,讓她在朝堂上的勢力更加的鞏固,想必也有不願意就這樣的袖手旁觀,任由自己隻看著青夜離為漠回蘭籽之毒折磨的心思在吧。
雖然這樣的付出,背後會有著許多的計量,但是在此他還是義無反顧地伸出了援手。
自覺地擔起了他自己認為是對的責任來。
鳳墨影想到此處,不覺為之動容。
明明是極其聰明的人,偏偏有時候又讓她覺得有些傻氣。然而,這些傻氣的行為與執著,又要讓她感到心疼與珍惜。
雪靈染輕輕地鬆開了她的手,轉眸望住她道:“陛下,靈染在宮中還有些瑣事懸而未決,亟待處理,便先行告辭了。”
他的語氣淡然無波,雍容遊有禮,她卻瞬間心領神會。他這是要留出時間給她安慰安慰青夜離?
畢竟他是一個病人。久病之人,一般來說都會因為自己的身體不得康複,而心情鬱燥不安,從而產生出各種各樣的負麵情緒來。確實是需要一個人,或是一個渠道來給予排解排解。
然而,病人的心情,也是治病的一個重要的因素呀。
何況,在名義上她與青夜離不僅是君臣的關係,更是有著鐵一般實事的名分,更在別人的眼中是曾經有著感情的……夫妻關係。
這種複雜到令人腦殼疼的關係,也頗是讓她無奈無語的了。
鳳墨影掠了一眼青夜離,點頭道“嗯。”縱然在心裏默默地喊著:阿染,你家的“小寶寶”她很需要你抱抱、親親、舉高高、轉圈圈,才能治好她備受打擊的身心健康。阿染,我不要離開你。阿染,你不要走。
但事實是,她的同情心起,就將自己的悲傷困惑給先壓了下來,先去給被人派遣了鬱悶的心情再說吧。
她的目光追隨了一下雪靈染後退行禮的動作,有些小怨念埋在眼底裏藕斷絲連地粘在他退出了屏風後的身影上。
雪靈染自然也沒有忽略了她的目光,但在退出屏風後,不由在心裏輕歎了一聲。再次理智地阻止了自己想要留下來陪她,或是就此將她拉走的衝動。他知道有些事情必須處理掉,但是不能急在此時。
無論如何,他都該先顧慮一下病人的情緒與感受。
他轉身離開寢殿時候的腳步,也是極緩極慢的,似乎是被什麽黏連著腳底,都快要抬不起來似的。
鳳墨影收拾了一下自己心裏頭的小情緒,轉身拉了一張檀木椅子在榻旁坐下,麵對著青夜離一時卻找不到話題。
隻有頗有點尷尬地問道:“夜離你是否躺得悶了?是否需要一些消遣?”對於治病開藥,她無能為力,這不是她的本職工作。對於心靈開導,她也不是很在行,當年沒有考心理治療師的證件。
除此外,她就隻能提供一點解悶的方式了。
鳳墨影腦袋一轉,裏麵出現的全是刷手機上的b站、抖音、朋友圈、百度、微博,各種消遣方式不要太多了。還有打各種各樣的手遊,想想都能讓人精神振奮,隻要不影響身體、生活和工作,偶爾的放鬆還是不錯的……諸如此類在這裏都沒有的東西。
她不由有點喪氣,感覺出來自己的無知無趣了。
果然,青夜離聞言,微微一笑接話道:“不知陛下有什麽有趣的事兒?”
有趣的事兒?可多了。就是你這裏全沒有。
鳳墨影的腦袋在此當機了兩三秒,而後強製地給自己蹦出了一個答案來:陪聊。有趣嗎?有趣的!
那要聊一聊什麽呢?
“夜離啊,寡人如今也是身心備受創傷啊。”鳳墨影道,她突然腦回路奇清地想到了,聽說如果聽到有另一個人比自己還悲慘的話,是可以得到安慰的吧,然後她就說了這麽一句話,生活不易,準備賣苦。
青夜離一聽,倒是緊張地想要從躺著的榻上硬爬起來。
鳳墨影一看,忙慌了。難道是她找錯了方向,忙不迭地伸手去按住他的動作,急道:“別,你不要亂動。”
床榻上聲響輕動,又兼此話一出,屏風前正在忙活著的柏墨和雲玳皆是臉色一紅,神情也有一瞬間的呆滯了。
心裏皆是不其然地同時蹦出一句話來:死灰複燃得這麽快,這還臥床不起,病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