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疑凶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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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雨殿”中。

    珍藥給昏迷不醒,咬緊牙關,不會吞咽的病人一點點,一點點的灌進了嘴裏。白少羽杵在榻前指導著宮女搓揉著鳳皎皎頰上的穴道,讓她僵硬的臉慢慢變得柔軟起來,好讓藥物能進入她的喉頭。

    一番艱難的喂藥,累得白少羽渾身冷汗,一是為救命的焦急;一是為鳳墨影的囑托。

    晉王站在榻前,揪心地攥住拳頭,眼中紅絲滿布。

    晉王妃醒後,一刻也不願意離開女兒。此刻正坐在榻上,將鳳皎皎抱在懷裏,讓她靠著自己被宮女喂藥。清雅秀麗的臉上此刻早已是淚水長流,視野模糊一片,咽哽不已,渾身瑟瑟發抖。

    鳳墨影來到殿內,瞧見的就是這般情景。這無來由地讓她心裏一陣緊繃,不由暗暗地喘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身邊驀然多了一個人,俯首站在她的身後幾不可聞地歎道:“陛下也不忍心看到如此的情景吧?靈染身為藥師穀的傳人,想必會有更好的方法可以救回明昭郡主一命。”

    他話中有話的語氣,讓站在一旁的雪靈染微微蹙緊了眉頭。

    鳳墨影開始並不仔細琢磨,但當她轉眼去瞧雪靈染的神情時,才隱約地察覺出青夜離這一句話裏的更深一層的含義。

    雪靈染身為藥師穀的傳人,而藥師穀有一件法寶傳聞中有能起死回生的功效,而她就是最好的例子。但一旦啟用“攝魂蓮華”,那麽之前沈燃和沈晨所鬧的那一場就不是無稽之談了。

    從而,也能讓人再次懷疑她身為女帝的真實身份與來曆。

    鳳墨影驀然地背脊上出了一層冷汗。

    雪靈染神色冷峻,卻沒有接青夜離的話,而是徑直走進了殿內。鳳皎皎已被喂下了藥,又放回了榻上蓋著錦被躺著。白少羽乍然見到他,如見救星般拉住他,忙道:“雪公子,請你再給她瞧瞧!”

    雪靈染朝他微一頷首,又朝一旁殷切地望住他的晉王夫婦點了一點頭算是行了個禮,才彎身在榻前,伸手去按住鳳皎皎躺在榻上的手腕。

    他的神色裏看不出一絲的變化,仿佛是個不管人間生死的神佛。隻默然地收回了手,轉頭朝白少羽道:“我與你去瞧瞧藥方。”

    白少羽應諾,側身領著他走到另一旁去。

    雪靈染隻覺得脊上鋒芒在背,身後有好些目光都凝視在他的身上。他此刻並不想去細細分辨這些目光所代表的含義,他這麽一句話,這麽一番離開榻前的舉止,就是為了讓自己暫時逃離那些讓人窒息的委以重任的期待。

    直至他拿著白少羽遞過來的藥方時,眼前還是有一瞬間的茫然。一半是因為方才給鳳墨影逼毒勞損了精神;一半是因為思及這些事件背後的那些人的目的,讓他心中一再不安。

    再有,就是他對此刻躺在榻上的鳳皎皎的愧疚。

    他不能拿出“神魂蓮華”救她,即便是他頂著讓鳳墨影身份泄露的可能將“攝魂蓮華”拿出來,也是救不了鳳皎皎的。

    雪靈染心中不禁苦笑。

    青夜離前番與沈燃一拍即合,想必也是在知曉了“攝魂蓮華”的效用之後吧?或許他並不在意傳言中的鳳墨影如何,他隻想看到這個世上是否真的有“攝魂蓮華”的存在?他隻想去救活那個已死去了多年的女子?

    從而,不惜不擇手段。

    可惜,他並不知曉“攝魂蓮華”真正的用法。

    雪靈染眼中恢複了清明,反複地推敲和審視這手中的藥方,這已經是最好的方子了。再加上宮中的靈藥,要是再不能活人性命,那便也是鳳皎皎命該如此了,隻能剩下無奈與默哀。

    然而,他身後的晉王夫婦顯然不是這麽想的,那些目光仍舊是灼灼如烈焰般凝望著他,而青夜離的目光卻是一再地審視著和猜度著。

    鳳墨影心驚至極之處,竟是有些猜疑。

    難道是青夜離為了一個心中的夢魘,已經喪心病狂到了這個地步?鳳皎皎她……難道是……難道是……

    她雖似淡然無波地打量了他一眼,但心中的驚濤駭浪已然叫人震驚。

    青夜離倒是淡淡地回了她一眼,眼中意味深遠,而唇角的弧度似有些深不可測的韻味。

    雪靈染又親自為鳳皎皎施了一次金針度穴,略盡綿力,才在晉王夫婦忐忑不安的目光下,被墨鳳影拉走了。

    待出了“紫雨殿”,他也不禁輕舒了口氣。

    這麽連番的折騰,鳳墨影發現他的臉色更是蒼白得不能看了,在鳳輦內的燈光下,襯著那一身清瘦的身影,青衣寬大之下更顯得瘦骨珊珊,如一抹幽魂般。她心疼憐惜,輕撫了撫他的臉頰,低語道:“這麽幾日不見,你都憔悴成這副模樣了?可是為著我前些日子無知地動用了內力的緣故?多讓你受累了。”

    雪靈染微微一笑,搖頭道:“我本就是來還債的。你不必顧忌我,我還要守著你,不會讓自己倒下。”

    鳳墨影瞧著他目光中的堅定,抿唇笑了一笑:“總有法子治的,界時阿染便不用受累了”

    雪靈染正色道:“即便是師尊研製出了解藥,你也不能甩開我。”伸手去拉住她的手,緊緊地握住,十指糾纏,“即便是研製不出,就這樣守一輩子,也是很好。”

    鳳墨影不由皺眉:“你偷聽了我與你師尊說的話?”

    雪靈染誠實地點頭:“是的。”

    鳳墨影欲笑不笑,怪不得那晚在橋亭裏他才能輕易地認為自己是對北堂渺上了心?認為她是真心想要與他一刀兩斷,才讓藥師顏畢先生研製解藥,用來交換她解除與他的“鶼鰈之印”,建議用“攝魂蓮華”來消除他的記憶?

    “不是的……”

    她想向他解釋,但下一刻,雪靈染已將她擁在了懷裏,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他的氣息暖暖地落在耳渦裏,語氣輕柔:“讓你重回這裏,讓你重新喜歡上我,都是我的一廂情願。我從來沒有問過你的意願,就擅作主張了,還請你不要見怪。”

    鳳墨影被他這一番情真意切打得猝手不及,難得認真地怔了半晌,才調侃道:“若我是見怪了,還能回去不成?”

    卻見雪靈染的臉色白上更白,有些不安地看住她。鳳墨影懵然過後,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太過了些,便回頭安慰道:“回不去了,我和你都回不去了。不過……如今這樣也還好?”

    雪靈染喜悅慢慢染上了眼眸,複不確定地問道:“真的還好?”

    鳳墨影低哼道:“嗯。”感覺還行。

    雪靈染笑靨綻放,又矜貴,又清麗,低語道:“謝謝你,墨兒。”

    鳳墨影拍了拍他攥住她的手背,又放到嘴邊輕吻了一下,道:“你先回‘白露宮’歇會兒,寡人還需要去上個早朝。”頭疼的事,還有一大堆。眼前的這個,她且不頭疼了。就這樣吧。

    “好……”

    和雪靈染分別後,鳳墨影就去了朝會。

    今日的朝會各方勢力又在蠢蠢欲動了,就這太學招生與初次秋闈一事爭論個不休,本來她以為已經是蓋棺定論的事情,似乎又因為著不可捉摸的事情而在反複試探與反複作死。

    疲憊不堪地下了早朝,她還未來得及整理一下腦中紛亂的思緒,就又迎來了另一個新的消息。

    “陛下,明昭郡主方才醒過來了。”紫珞向她稟報道。

    鳳墨影心中微寬,剛想說什麽,卻瞧見紫珞長皺的眉頭,便問道:這是“怎麽了?”

    紫珞極快地道:“明昭郡主說……說……是青公子推她墜樓。”

    “什麽?”鳳墨影一時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紫珞又是極認真地道:“明昭郡主與晉王妃說的,晉王妃轉述出來。當時青公子也在‘紫雨殿’,晉王立刻就衝出了寢殿,猝不及防地拔了殿外鳳翎衛的佩刀,就要提刀殺人。”

    鳳墨影聽著便是一陣心驚肉跳,喘氣道:“然後呢?”

    紫珞道:“幸好青公子反應敏捷,沒有傷著。就是玉溪郡主上前勸阻的時候,倒是被晉王手中的刀無意傷著了手臂,即刻流了血,萬幸沒有傷及筋骨,就是皮外傷。”

    鳳墨影牙疼地倒抽了一口氣,她雖曾想過青夜離有可能喪心病狂,但如今被紫珞一說,竟又覺得似夢幻般,不像是真實的。

    說到底,青夜離也是右丞府的嫡公子,瞧著右丞的為人做派,也不能出了一個這麽變態的兒子吧?

    但人心難測。

    若這事是真的,右丞青寞與青家都要受到牽連,連著朝堂上的局勢必將越發的不穩了。

    旁人尚且可以猜測青夜離有什麽理由這麽做?

    鳳墨影心中卻像是知道了他的目的和答案般不安。何況,他為了此事還有前科在。讓她實在不敢對他的人品打包票。

    “如今事情如何了?”鳳墨影急問。

    紫珞回道:“北堂統領看守著青公子;楚統領看守著晉王,都還留在了‘紫雨殿’,正等著陛下前去定奪呢。”

    鳳墨影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她現在過去不是被人說要偏私;就是要在這種情形下妄下定論。然而這兩者都不利於事情真相的揭露,她還是不去為妙,轉首問紫珞道:“還有誰在寢殿裏聽到了晉王妃的話?”

    紫珞道:“白少羽白太醫與殿內侍候的宮女們。”

    鳳墨影沉吟了一瞬,極快地囑咐道:“你過去傳話,將青公子暫禁足於‘東辰宮’;晉王夫妻、明昭郡主與白少羽皆留在‘紫雨殿’不許外出;玉溪長公主暫禁足於‘籠煙宮’,三處都讓暗衛嚴密守著。另,不要讓聽到這些話的人將消息散發了出去。”

    紫珞忙應了一聲:“諾!”便行禮告退,轉身疾步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