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3章 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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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人盡言新來的知縣沒有官老爺的架子,說話口無遮攔,雲霄往走移前步子,“陸知縣說話是不是有些放肆,你想我做什麽?這種話你也能隨便說嗎?”
陸飛臉上一陣苦色,“怎麽,郡主也要在我麵前盡展王家氣勢麽?那行,要不我給你跪下行個大禮?”
作勢陸飛便一捋衣擺,雲霄忙走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說道:“陸大人誤會了,我這個郡主對別人有用,但對你就另當別論了”
雲霄的手指很細,皮膚白裏透紅,幾枚精巧玲瓏的戒指如同鑲嵌在她的指關節上一樣,處處都透著寶貴之氣。
陸飛壓根就沒打算跪下去,要他在一個女人麵前跪倒在地,這怎麽也讓他不能接受。
“是嗎,為什麽我就另當別論?”陸飛抬起頭,注視著眼前的雲霄。
雲霄出身大戶之家,此時也感自己的舉動有所不適,忙放開陸飛的胳膊,往後退了一步,厚厚的脂粉在掩蓋著她的表情。
“因為陸知縣的美名早就傳遍了全城,你受百姓的擁戴,而我最敬重這種人”雲霄道。
陸飛拉過兩把椅子,“這麽說郡主是說我所做的事都是好事了?”陸飛看了一眼遠遠的胡管家,示意雲霄就在花園裏坐吧,就不進屋了,免得給你帶來什麽孤男寡女的不利名聲。
雲霄還是喜歡站著,就像她總是一天到晚地站在趙府閣樓的窗口一樣,“當然,不然你以為我一個郡主能出現在你一個縣太爺的宴桌上嗎?我能來見你嗎?”
陸飛哈哈一笑,“看來做好事還真是有好報的,能播得郡主的好感也算不枉此生了”
“也不盡然!”雲霄輕移蓮步,走到花園中的小金魚池旁。
“怎麽說?”
“聽說你從青\樓替一個青\樓女子贖了身,還留在縣衙裏,有這事嗎?”雲霄麵有不悅。
陸飛來到雲霄身邊,蹲了下去,拿起地上的魚食,往魚池裏扔了一塊,立時引來水池中水花翻騰。
“郡主,這池金魚好看嗎?”陸飛反問著。
雲霄點點頭,魚池裏遊曳著幾十尾小巧靈活的大小不一的觀賞魚,有金黃色的,有紅色的,還有黑白相映,往來競遊,的確有幾分美感。
陸飛道,“這池金魚是前任宋知縣留下的唯一心愛之物,聽縣裏衙役說,每每他在政事上不順時就老長時間的待在這魚池邊上,悶悶不樂”
雲霄不屑道,“辦事不力,移情山水,有什麽值得稱讚的,他這個人唯一能讓人記住的恐怕隻是他那清廉之名吧”
陸飛道,“做官能守住清名這其實應該是最難的吧,如今宋大人不在了,我不能看到宋大人留下為數不多的一切受到池魚之災,所以這片魚池我替宋大人照看著,不光如此,那名青\樓女子正是宋大人的千金,我不忍心看到忠良之後落到這種下場”
雲霄對這些早有耳聞,仍是一幅不屑的臉色,她也許同情宋家小姐的遭遇,但是也許還有一些難以言表的另外的想法,她道,“難得縣太爺如此憐香惜玉,她要怎麽報答你這份恩情呢?”
陸飛聽得出來雲霄話中帶著一絲反感,“這個就不是我所想的了,郡主對宋小姐也感興趣嗎?”
雲霄笑了笑,“也許吧,難道你把她這樣一個女人留在身邊就不怕世人的非議嗎?”
陸飛哈哈一笑,“嗨,身正不怕影子歪,隨他們怎麽議論去,我隻想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雲霄愣了一愣,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偏過頭道,“我,這和我有什麽關係?難道你是想請我給你們牽紅搭轎,促成好事嗎?”
陸飛又是一陣竊笑,湊近雲霄道,“郡主問這種話我就明白了”
雲霄快速地眨動著眼睛,竟然有些結巴,“你,你看出什麽了?”
陸飛嘿嘿地笑著指著麵前的金魚池,喃喃道,“城門失火,秧及池魚,宋小姐真是冤枉呀!”
“你,你亂說些什麽!”雲霄手不安份地扭動著手中的絲帕,雙目含羞,陸知縣的話外之意她一聽便明白了,難道這是說我看上你這個人而對宋小姐產生莫明的妒妒恨嗎?真是太大膽了,我可是有夫之婦,但細細一想,為什麽今天來這,為什麽呢,為什麽一見到這位知縣就有一種難以啟齒的悸動,為什麽,難道?
陸飛看著一位平時不苟言笑的郡主也有柔情的一麵,心中早就樂開了花,至少這表明郡主不討厭自己。
話說一半就夠了,再說下去那就太不合適了,不遠處那個胡管家可是在那一直監視著呢。
“對了,郡主今日來縣衙是有什麽事嗎?”陸飛回到正題,這反間計裏郡主的作用也不可忽視,雖然利用一個女人的好感有些不恥,但除此還真沒有其他的辦法。
雲霄看了看天空飄蕩的朵朵白雲,漸漸回複平靜的心,“怎麽,不是你請我來的嗎?”
陸飛故作驚訝,“有嗎,我怎麽不知道?”
雲霄儼然一笑,從袖口中取出一個小布包,“這包茶葉不就是你請我來的證據嗎?”
陸飛摸了摸頭,“哦,這個呀,這不是我讓師爺交給趙郡馬的東西嗎,怎麽會到你手裏?”
雲霄將布包收了起來,緩緩道,“你給他出了一個迷,他猜不出,便問計於我,但是,你沒有給我任何的線索,你說這叫我怎麽猜,不是想著讓我來問你關於這樣東西的迷麵嗎?”
陸飛幹笑著,“那郡主猜出來了嗎?”
“你是想我猜出來還是不想?”
“不想!”陸飛回答得很幹脆。
“為什麽?”
“如果猜出來了那你下次拿什麽借口來找我?”
“你......”雲霄粉臉一紅,看了遠處的胡管家一眼,“陸知縣,你太自信了吧,你不怕我把這話帶給趙青風聽嗎,你說他會怎麽想?”
陸飛輕聲說道,“怕,有什麽好怕的,何況郡主你已經來了,我的目的也達到了”
“這麽說你找我來的目的不是這包茶葉了?”
“當然不是”
“那是什麽?”雲霄心裏七上八下,她似乎很想知道,但又怕他說出一些讓她難堪的話來。
陸飛望著胡管家,偏著頭說道,“趙郡馬讓胡管家來做什麽,那就是我想的什麽?要不,我喊他過來問問郡馬爺是怎麽交待他的”
雲霄一時情急,忙道,“別,他來是怕我和......”
“和什麽?”陸飛笑臉嘻嘻的,眼前的這個郡主早就沒有了那種高高在上的架子,她就是一個尋常的女人,一個有家無愛有愛無性的深宅怨婦,也是一個剛剛被陸飛打開情竇的二十二歲的女孩子。
“沒什麽,不說這些了,說茶葉吧,茶葉,你為什麽會給他一包茶葉?到底你說的生意是什麽”雲霄慌忙支開話題。
“你也在意這種事?”陸飛歪著頭問著,目不轉睛地盯在她的眼睛,看得雲霄眼神到處躲閃。
“不,我不管這些事,隻是我來這是不是應該打聽出點什麽?”
陸飛一臉惆悵地道,“那我就更不能告訴你了”
“這是又為什麽?”雲霄不解。
“現在就告訴你了,你下次拿什麽借口來找我,呀,哈哈”陸飛笑得很得意。
日已中天,兩人在花園聊得不知倦餓,天南海北,鬼靈精怪,伴隨著陸飛誇張的動作和表情,讓雲霄時時發出陣陣開懷的笑聲,兩人其樂溶溶,宛如一陣新人在話著幸福感,看得一旁的胡管家急得是連連跺腳,卻又不敢上前去偷聽。
兩人一直聊到日已偏西,再說下去真不合適了,雲霄這才依依不舍得離開縣衙,臨走時,陸飛讓她幫了個小忙,以她的名義讓胡管家去張耙子的軍營給李忠送一封信。
雲霄離開縣衙,小轎緩慢而行,剛出縣城,雲霄在轎子裏將手裏的一封信惦來倒去的翻看著,這是一封陸飛托她讓胡管家交給府營軍將領的信。
不知道為什麽,雲霄很樂意幫陸飛做點事,陸飛說話風趣,敢於直麵任何困難,且心存正義,這種男人為什麽在她嫁人之前沒有出現,現在隻有感歎一句,恨不逢君未嫁時。
她為自己找著借口,陸知縣做的事都是為百姓謀福利,那我幫他就是幫了百姓,隻是她不明白為什麽陸飛指名非胡管家送信不可,“胡管家,聽說你和安慶府營軍的李忠頗有私交,是嗎?”
胡管家衝著轎子一點頭,“見過幾麵而已”
“說來聽聽”
“近幾年府裏和張參將有些生意往來,生意來往之間見過幾次,談不上私交,這個李忠是張將軍手下的一名將領,聽說這次來宿鬆剿匪,張將軍令他為中軍副將,在軍中名望近在張參將之下”
“那好,你幫我送封信給他”
胡管家眉頭一擰,“郡主有信給他?”
雲霄聲一沉,“怎麽,不可以嗎?”
“小的不敢,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轎子還在上下起伏的行進著,胡管家堆起眉頭道,“郡主難道您忘了,大唐皇室宗親不得私交地方官吏,尤其是掌兵的將軍,如果郡主有事找他,小的可以去給他傳個口信,以免落人口實”胡管家的顧慮確實存在。
“胡管家想多了,你隻管送你的信,有事我擔著”雲霄不擔心這事會牽連自己,她隻不過是個中間人而已。
“可是少爺如果知道會不高興的”
“那是我的事,我也用不著他高興,拿著”雲霄將信從轎子裏遞了出來。
“可是……”胡管家接下,卻還是左右為難。
“我的話你也不聽?”
“不不,小的不敢,送送”
“現在就送去”
“現在?天快黑了,軍營怕是進不去吧”胡管家有意等明天在送,這之前可以先回府問問少爺。
隻不過陸飛說過,信一定要在今天晚上送到,雲霄猜測這封信很可能和座山的匪亂有關,在和陸飛的聊天當中她知道他對土匪意在招安,而營軍勢必攻伐,想一個知縣怎麽能鬥得過一名參將,能幫一把盡量幫一把吧。
“不,我要你現在就送,天黑之前不親自把信交到他手裏,就不用回趙家了”
胡管家看了看天,“郡主,還有一個時辰天就黑了,軍營離這還有二十多裏路啊”
“那還磨蹭什麽”
胡管家不敢再訴苦,揣好信直奔剛走出來的縣城,要在天黑之前趕到軍營,那得去城裏雇匹馬才行。
胡管家風塵仆仆的來到軍營,天也陰沉下來了。
他不敢直接找李忠,隻和營門衛士兵說是張將軍的舊友,沒費多少功夫便見到了張耙子,兩個寒暄幾句,張參將趁機問起昨日陸知縣有沒有宴請郡馬爺,胡管家心想昨天郡馬見過李忠,現在他又來為郡主送私信,如果這倆件事讓張將軍聯係起來想,很容易產生誤會,萬一讓張將軍以為郡馬府是在暗中示好他的部下那誤會可就大了,何況昨天少爺與陸知縣並沒見過麵,於是他說了謊。
後來胡管家也向他打聽前些日子托他暗中殺害陸飛一事,張耙子告訴他,這事不急,殺一地之正堂可不是兒戲,得想個萬全之測。
其實此時的張耙子不急於殺陸飛,因為他想用陸飛的命在郡馬爺重新換回信任,過不了幾天,這位陸知縣會做一件讓寧王和郡馬非常震怒的事,到時候他再拿著陸飛的人頭去向郡馬和寧王邀功,這樣既從郡馬那得了好處又賺了胡管家的銀子,想想張耙子都得意。
再後來,胡管家借口說想看看在軍中服役的老鄉,想去找李忠,張耙子問他這人姓什名誰,胡管家便隨便編了一個名字,張耙子讓人翻便了花名冊也沒找到這麽個人,於是胡管家又說可能是他在軍中改了名字,不如讓他在軍營裏走走看看,看能不能見到這人,張耙子答應了他。
但是他以軍人敏銳眼光和多疑性格似乎從胡管家的閃爍的眼神中看出一絲不安,特別是他懷疑李忠和郡馬有可能謀害他,這時候胡管家來軍營隻是說了一堆客套話,還要見什麽同鄉,認識他這麽多年從不聽說軍中有他的同鄉,所以當胡管家在軍營中四下溜達的時候,張耙子秘密派人監視,看看他到底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