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水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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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七月,徐飛龍在嶽州府動身,盤纏將盡,囊中隻剩下二十餘兩銀子。他決定去見見朋友了。

    從這裏出發有兩個去處,一是到湘南,去找永州唐家六大貨棧。另一處是到九江,找七星盟的紫燕楊娟。但兩條路都遠得很,僅有二十餘兩銀子連路費都不夠,不要說食住兩途了。

    徐飛龍以十兩銀子乘了大客船赴武昌,三天的航程,剩下十餘兩銀子買食物不算寒酸,到了武昌府再說。

    “在武昌找雲墨雙奇的朋友借貸去。”徐飛龍想。

    嶽州府到武昌府這段江麵,江麵遼闊水流平緩,江中洲灘連綿,湖漢遍布,兩岸沃野千裏,是湖廣的魚米之鄉。乘船經過這一帶,舟行平穩,風帆助力,不但舟子愜意,客人也十分舒適。

    但由於湖江遍布,兩岸水草繁茂蘆葦連綿,更成為靠水吃水的水賊活躍區。上自洞庭湖口的三江口,下至漢陽,數百裏水程雖不說盜賊如毛,但經常發現有船遭劫卻是事實。甚至在三江口附近,也居然有水賊出沒。

    當然,船家與水賊如果攀上交情,所載的人或貨不太特殊,繳了保護費,不會有被洗劫的厄運,即使碰上一些小股走單幫的三不管小賊,船夥計足以應付有驚無險。

    總之,小買賣小資本財物有限的旅店,不怕水賊光顧的,乘坐大客船盡管放心。

    第二天中午,船正揚帆破浪下航,客人們都躲在艙內,打開所有的門窗睡懶覺。

    頭上紅日似火,誰也不願出艙受日煎熬。

    驀的,一聲鍾鳴,船上一陣亂,兩舷的走道上腳步聲急促,有人在大叫道:“抄家夥,各就各位,不聽招呼不許妄動。”

    接著,左艙門鑽入一名夥計,向紛紛驚起的客人鄭重的宣布道:“請各客官們注意,本船即將有些小麻煩,大家鎮靜些,閉上艙窗,不管外麵有何動靜,切記不可外出。不然,本船概不負責。”

    進來了兩名夥計,每人帶了一把腰刀,一把起貨的鋒利手鉤,動手閉上了艙門,各守一方,神色肅穆嚴陣以待,如臨大致。

    這是後艙,前端堆放著貨物,後麵的艙板上設了二十六處鋪位,艙下也堆滿了貨物,有二十六名旅客。前後端用布隔開,安頓了六名女客。

    二十名男旅客中,有八名小夥子。

    立即有人跪下求菩薩保佑,有人趕忙將財物找地方藏匿,一陣大亂。

    徐飛龍隻有一個盛換洗衣物的小包裹,徐飛龍沉著地穿襪著靴,暗中準備。

    外麵有了喊聲,風帆降下了。

    “惻”的一聲響,一枝狼牙箭射在艙門上,箭鏃切入,寒光閃閃如同寒星。

    船夥計似乎未加反抗,人聲嘈雜。“蓬”的一聲大震,有船靠上了右舷,船鉤搭落聲清晰可聞。

    起初,前艙傳來了叫哭聲。前艙是有身份的有錢旅客,大概正受到洗劫。

    不久,艙門外響起了叩門聲,有人叫道:“老三,開門。”

    把守艙門的兩名夥計已經放下了刀和鉤,已經知抵抗無益,隻好聽天由命,依言打開了艙門。

    艙門外的舷板走道上,站了五六名赤著上身的大漢,手上有刀,腰帶上有匕首,一個個象是凶神惡煞。

    船主迎門而立,向裏麵驚怖絕望的旅客說道:“鄉親們休慌,這幾位好漢特來向諸位借些盤纏。”

    兩名大漢搶入,直著嗓子大叫道:“鄉親們,打擾打擾,咱們也是不得已,請鄉親們多幫忙。後艙的鄉親們都是並不寬裕的人,咱們不勉強,有金銀請自己拿出來,首飾也請取下。”

    另一人捧了一個大鬥笠,獰笑的說道:“請將金銀放入,不反抗不會有人受傷。如果不老實,等弟兄們動手搜出那位鄉親們藏匿不交,休怪咱們請他吃兩刀,這位鄉親,請!”

    第一名旅客乖乖地倒出錢囊中的三十兩銀子,哭喪著臉說道:“好漢爺,小的要到黃州的盤纏沒有著落,求求你行行好,留些銀子給小的做盤纏,恩同再造……”

    “啪”的一聲響,大漢一耳光將他打得摔倒在船艙角上,慘叫連天。

    大漢桀桀笑,到了第二名旅客前,說道:“勞駕,快點快點。”

    這位旅客渾身在發抖,慌亂地在解捆在腰中的錢囊,越慌越解不開,急得手忙腳亂。

    大漢們都進來了,一名大漢捉小雞似的抓起被擊倒的中年旅客,開始搜身。

    第四名旅客是他,徐飛龍將兩錠五兩的銀亮了亮,納入懷中說道:“我也缺少盤纏,十兩銀子正感囊中羞澀。攀個交情,借給我一千兩銀子,如何?”

    大漢一怔,立即怪眼一翻,放下了盛金銀的鬥笠,惡狠狠地跨前一步。

    徐飛龍嗬嗬一笑,又道:“這樣吧,金銀多些是好事,你大方些,叫你們的頭領來,給兩千湊成雙好了。”

    大漢大怒,一劈掌向他的頸根。

    徐飛龍一把扣住對方的手,扭身一抖。

    “克”的一聲響,大漢臂骨斷了。

    “砰!”大漢來一記前空翻,背脊著地跌了個手腳朝天,驀爾昏厥。

    眾賊大驚,為首人一聲怒吼,揮刀直上。

    徐飛龍冷哼一聲說道:“向我動刀的人,殺無赦。”

    大漢悚然以手掩耳。語聲不大,但直震耳膜,令大漢受不了,刀幾乎失手墜落,驚叫道:“哎……你……”

    “丟下刀,去叫你們的首領將旅客的財物璧還,別忘了送兩千兩銀子給我做盤纏。”

    “你……憑什麽?”

    “憑我的名號。”

    “你是?”

    “我是徐飛龍。”

    大漢如中雷殛,悚然急退兩步。

    “去叫你們的首領來。”徐飛龍冷喊道。

    “這……”

    “滾!”

    兩名大漢竄出艙門,接著另兩人屁滾尿流地竄走。

    徐飛龍拔出洞笛,搭在為首大漢的左肩上,沉下臉問:“你敢不聽?”

    大漢渾身在發抖,毗牙裂嘴抗拒肩上如山重壓,但“卟”的一聲響,挫倒在地。

    “我聽我聽……”大漢疼叫一聲。

    徐飛龍收回笛,喊道道:“還不快滾?”

    艙門外,湧來好一大群好漢,兩名高大雄壯的中年人跨入艙門。為首那人豹頭環眼,腰插一柄刃斧,我們開前胸,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困惑的問:“尊駕就是徐飛龍?”

    “你不信?”徐飛龍冷冷地反問。

    “尊駕是大鬧南昌,威鎮九疑的那位徐飛龍?”

    “不錯。”

    大漢伸出壯實的大手,說道:“我魚虎段蛟,久仰久仰,多有得罪。”

    古代不像現代,有握手的禮儀。段蛟伸手出來當然不是要跟徐飛龍握手,而是要行把臂禮。古代江湖中人如非親密的好友,是決不行把臂禮的,因為這樣近身恐有不測,當然也有不熟的人隨意伸手的,這樣就是在表示挑釁較力。想要比一比。

    他也伸出手,淡淡一笑道:“好說好說,幸會幸會。”

    一雙鐵臂把住了。魚虎段蛟手掌奇大,但也僅能扣住徐飛龍小臂一半稍多些,大拇指緊扣住徐飛龍的曲池***勁發如山洪。如換了旁人,不但可令對方右半身酸麻,甚至可將手臂握碎。

    徐飛龍卻渾如未覺,笑道:“你老兄搶劫我的座舟,想如何善後?”

    魚虎段蚊就在這兩句話中,臉色由紅轉白,額上青筋跳動,鋼牙緊咬,渾身的肌肉都繃緊得似要破裂。接著,大滴汗珠向下滾,象是泄了氣的皮球,臉色泛灰,渾身一軟,有氣無力的說道:“兄弟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沒話說,兄弟向你賠不是。不久前上江湖傳來消息。知道徐兄正向下走,沒想到今天經過我們地頭。如果早知道徐兄的行蹤,兄弟必定派人先期迎接了。”

    徐飛龍放開手,冷笑道:“兄弟缺少盤纏,因此來得甚慢,沒料到段兄的弟兄,竟然攔江洗劫我這一無所有的窮人。”

    “兄弟該死,該死,不知徐兄乘坐這條船……”’

    “哼!”

    “兄弟大膽,請徐兄至在下處盤桓一些時日……”

    “免了。”

    “徐兄如不嫌棄,尚請勿拒。兄弟與七星盟小有交情,道上同源,說起來不算是外人。徐兄大駕光臨,兄弟萬分榮幸,務請賞兄弟這份接待徐兄的光榮。”

    “我必須趕到武昌,不能擔誤。”

    “這……徐兄……”

    “你知道我缺少盤纏麽?”

    “兄弟立即派人將程儀送來。”

    “你知道我需要多少?”

    魚虎哈哈笑,說,“兄弟雖窮,三五百兩程儀,尚可勉強湊齊!”

    “哼!你知道我於江西南昌,一口氣勒索了五千兩黃金麽?”

    魚虎段蛟臉色一變,抽口涼氣說道:“徐兄,你不是開玩笑吧?”

    “你我素昧平生,開什麽玩笑?”

    “你……你的意思是……”

    “你明白我的意思。”

    “徐兄,你明白的說好了,段某看是否能招待得起,兄弟當然不是什麽財神菩薩……”

    “你當然不是財神菩薩,俗話說道:善財難舍,你那些不義之財怎肯拱手送人?”

    “徐兄既然不見諒,那麽,我無話可說,請徐兄劃下道來,段某按江湖規矩接待閣下就是。”魚虎頗為英雄的說。

    “好,三天後我前往拜望段兄,三天的準備,三天,段兄應該準備全了。”

    “徐兄……”

    “現在,你們走,當然你們得把本船的財物留下,不然恐有不便。”

    另一名大漢一看雙方說僵,趕忙發話道:“徐兄,你是明白人,咱們並不知徐兄在船上,如果知道,咱們天膽也不敢驚動徐兄的虎駕,無心之錯,情有可原。道上同源,紅花白藕青蓮葉,說起來都是自己人,傳出去豈不要笑掉了雲墨雙奇的大牙?雙奇是咱們這些人的死仇大敵,咱們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徐兄身上,指望徐兄為咱們出口氣,豈知徐兄卻因些少誤會,不讓咱們生存,等於是同室操戈,兄弟相殘,豈不令人齒冷?徐兄千不念,萬不念,念在咱們與七星盟小有交情……”

    “哼!閣下口才很好。”

    “不敢當徐兄謬讚。”

    “你貴姓?”

    “兄弟‘荊山’匪號叫八爪魚,排行第六,弟兄們稱兄弟為荊六。”

    “好,衝你老兄份上,我不追究今天的事。”

    “謝謝徐兄成全,感激不盡。”

    “你們這種搜光刮淨窮凶惡極的手段,太不象話,盜亦有道,你們做得太絕,沒替窮苦人留下活路。”

    “弟兄們胡來,兄弟難辭其咎,今後必定嚴加整傷,痛改前非,兄弟敢用人頭擔保,下次決不會有同樣情形發生。如果有,惟兄弟是問。”八爪魚拍著胸膛說。

    魚虎段蚊也誠懇的說道:“兄弟保證今後按規矩行事,不然天誅地滅。”

    “姑且相信你們,你們可以走了。哦!段兄,武昌一帶你熟麽?”

    “是指府城附近麽?兄弟熟得很,請問有何吩咐?”

    “武昌誰是雲墨雙奇的最要好朋友?”

    “哦!這……”

    “我要找一位武功最強,功力深厚的人。”

    “他們最好最有交情的朋友,是縣西街江漢書院左側的許家的許長青。武功最高的是洪山寺的笑和尚智圓,他是墨飛的知交。”

    “兩人為人如何?”

    “入雲龍疏財仗義,極少過問江湖事……”

    “讚譽出於閣下口中,這人定是仗義的人。”

    魚虎訕訕一笑,說道:“咱們雖不是什麽好東西,但仍然敬重那些真正的英雄豪傑。”

    “笑和尚呢?”

    “嫉惡如仇,心狠手辣,含笑殺人,不留餘地,是個不戒酒不戒殺好吃吃狗肉的酒肉和尚,人倒是正派,隻是心狠手辣,那含笑殺人的手法,委實令人不寒而栗,江湖上誰不知他是個殺星轉世的笑菩薩?”

    “好,我就找他好了。你能不能在兩天之內,派人至洪山寺以我的名義,給他下一封約戰書?”

    魚虎拍拍胸膛,笑道:“兄弟絕對可以辦到,我這裏的快船,一晝夜可下放四百餘裏,逆水亦可走兩百裏左右。”

    “那麽,勞駕段兄了,大後天午正我與他在洪山寺前見麵。”

    “後天一早可以送到。”

    “謝謝。請段兄退回旅客的財物。”

    “兄弟遵命,少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