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珍已經不記得自己的父母了。老鴇告訴她，她是被舅舅賣到玉堂春的。淩珍怎麽也記不起舅舅的模樣了，她隻記得她和母親還有弟弟跟著滾滾的人流走在逃難的隊伍裏。那一年，好像是家鄉大旱，顆粒無收，整個村子裏的人都出外逃難去了。

    她到底有沒有舅舅她都不記得了。也許有吧！母親應該是不會把她托付給陌生人的。

    那就是舅舅也養不活她了。淩珍覺得自己也吃不了多少，還能幹許多活，為什麽家人就是養不活她呢？午夜夢回，淩珍睡的枕頭都會濕透。

    淩珍學得最好的一出戲就是越劇梁祝裏的《十八相送》。每每咿咿呀呀地哼唱時，小丫頭們都會帶著仰慕的神色側耳聆聽。淩珍把祝英台那依依不舍的淒婉留戀唱得出神入化。

    ”珍兒！你過來！“老鴇打斷了淩珍的思緒。

    ”契娘！“淩珍站起身。

    ”珍兒！有一樣好東西給你！跟我過來！“老鴇偷偷拉著淩珍出了練功的廂房。

    老鴇把淩珍帶到自己的屋裏，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精致的首飾盒子。盒子裏放滿了耀眼的金銀首飾，老鴇從裏麵挑出一副紅寶石耳環。那耳環上的紅寶石像兩顆紅色的淚滴，被一圈碎鑽石鑲嵌著。好看得很呢！

    ”契娘！太貴重了，我不要！“淩珍推辭著。

    ”拿著！契娘給你的！“老鴇不由分說就把寶石耳環給淩珍戴上。

    ”哎呀！我們珍兒戴上這耳環真像個大姑娘了！“老鴇故作誇張地笑。

    ”謝謝契娘！“淩珍隻有言謝的份了。

    ”這是契娘送給你的新年禮物！“老鴇的話讓淩珍再看這紅寶石，就像是狼的兩隻眼睛閃著狡黠的光澤。

    過了年，淩珍就要離開那群小夥伴，她最大，該出來到前麵大廳裏的椅子上端坐著，讓每一個進來的男人像選牲口那樣挑挑揀揀，評頭論足。想起來這些，淩珍就害怕。看著自己越來越高的個子，越來越高聳的胸脯，她羞愧地低下頭。

    ”清清荷葉清水塘，鴛鴦成對又成雙，梁兄啊---英台若是女紅妝，梁兄願不願配鴛鴦。。。。“淩珍回到練功房裏又唱起了。詞裏那些男歡女愛她還不怎麽懂，隻知道應該是兩個有感情的人在相互訴說心裏話。

    淩珍也有許多心裏話，但是她不知道該和誰去訴說。在玉堂春裏除了花姐姐，她還沒有一個算得上是知心的朋友。花姐姐每一天都要忙到很晚，有時候一整天都沒有機會見到她。

    這就是頭牌的生活嗎？淩珍不想要這種生活，更不願意過這種日子。

    ”轟！“的一聲爆竹聲驚醒了淩珍。

    ”珍姐姐！外麵在放炮仗了！明天就要過年了！“一個小丫頭跑過來告訴淩珍。小丫頭拉著淩珍的手就要去外麵看熱鬧。淩珍被拖拽著來到玉堂春門外。街上已經到處是火藥味了，爆竹燃放後的煙霧已經遮住了冬日的天空。

    是啊！新年說來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