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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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秋圍天數不定,而今年由於多了些官員弟子,便定為了三天。
秋圍的每一天是皇帝、皇子們表現的日子,第二日是勳貴官員子弟們表現,第三日便是皇帝親自在演武場考核所有年輕弟子的騎射功夫,若是表現出色的,當場授予官職也有可能。對於那些沒有繼承權的勳貴弟子來說,這是一個最時間最短最便捷的入仕機會,極少會有人能拒絕。
今天是秋圍最後一天。
阿菀一早醒來時,衛烜照例不在了。
衛烜現在已經在羽林軍中任職,且又深得皇寵,並不需要在秋圍時特地表現去和那些勳貴弟子們爭這種露麵的機會,所以這幾天他乖乖地都跟在皇上身邊盡忠職守。雖是如此,但是第一天時,皇上帶著他,依然讓他出手了幾回,每回都有所收獲,讓皇帝十分開心,連瑞王也備感有麵子,讓朝臣看罷不禁有些驚奇。
以往說起衛烜,無人不暗暗搖頭,以為他隻是仗著老子是親王、又得太後、皇帝寵愛,胡作非為,從來不幹正事。縱使進了羽林軍,卻也沒什麽真憑本事,皆隻是因為皇上寵愛他,特地為他破了例罷了。
所以第一天的狩獵,衛烜的表現倒是驚了很多人的眼睛,讓人不由得對他另眼相待。
阿菀不禁猜測,今日衛烜不知道還會不會還會下場。隻是昨日三皇子驚了馬,雖然說隻是摔折了腿,養好就行了,可其中卻又大動幹戈,讓她心裏隱隱覺得三皇子的傷勢並不明朗,不知今日皇帝還有沒有好心情。
不過,既便三皇子傷了,仍是沒有改變行程,也讓阿菀猜測著是不是將會有戰事,所以文德帝有心要營造興武之風。
阿菀依然是陪著瑞王妃和衛嫤一起去圍場。
昨日回來得晚,瑞王妃見衛烜接阿菀回來,也沒有留他們,便讓他們回去歇息了,所以婆媳間也沒有說上什麽話。
當下便聽瑞王妃道:“……幸好三皇子摔得不重,休養段日子便能行走了。也不知道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昨日王爺一直未回來,聽回來稟報的隨從說,王爺被皇上留在了那邊的行宮裏。”
阿菀目光微斂,笑道:“這次父王要負責圍場的安危,身負重任,所以沒有我們這般清閑。”
瑞王妃拍了拍她的手,歎了口氣道:“是啊,男人是家裏的頂梁柱,若是不忙碌的話,才讓人擔心呢。”
阿菀朝她微微地笑,自然聽出了瑞王妃的暗示。
瑞王是這次秋圍圍場安全的負責人之一,三皇子驚馬一事,瑞王也有責任,既然皇上願意將他留在那裏,證明皇上還是信任他的。隻要文德帝願意付與信任,不管三皇子發生了什麽事情,瑞王便不會受到牽連。
雖說瑞王和文德帝是同胞兄弟,可是若是涉及到那位子,就算是兄弟,也要倒黴。瑞王這些年維持著自己在文德帝心中的地位其實也不容易,表麵上雖然行事流氓了點兒,卻從未僭越過。
由於在外頭,瑞王妃也沒有明說,見阿菀明白了,臉上露出了笑意,便不再說話。
很快便到了演武場旁用屏風圍起來的看台中,因男女有別,所以特地用屏風將女眷們的位置隔了開來,不過也並沒有弄得太嚴實,坐在那裏,用望遠鏡也可以看清楚演武場。
許是昨日三皇子驚馬,今日圍場的氣氛沒有第一天的歡快,大家矜持地坐在那兒,隻是低聲和周圍的人說話,神色間帶著幾分謹慎。
剛坐下時,便有一群宮女內侍手捧著放著望遠鏡的托盤過來,依著身份分發。
阿菀也被分了一個望遠鏡。
這望遠鏡是西洋進貢的玩意兒,阿菀在這裏生活了十幾年,其實也不太懂這個是什麽朝代,可是偶爾時看到西洋進貢的東西時,又忍不住猜測西方那邊已經發展到什麽時候了。而這望遠鏡,看著十分粗糙的模樣,是最原始的工藝做法,看得並不遠,也不清楚。她心裏琢磨著,如果有需要的話,倒是可以在這個基礎上讓工匠給她做個精裝版的望遠鏡,可比這些精糙版的好多了。
就在阿菀沉思時,號角聲響了。
演武場上,有內侍吹響了手裏的牛角號。
原本正在竊竊私語的女眷們馬上停止了說話聲,手裏有望遠鏡的,便拿起望遠鏡觀看起來,因為身份不夠,沒有分到的,隻能和周圍的人共用一個,或者是惦起脖子往遠處看去,雖然沒有用望遠鏡看得清楚,但也能看出個大概。
演武場上首先考的是騎射。
文德帝坐在演武場前設置的看台上,幾位內閣大臣坐在他周圍,不時地和文德帝說話,似在點評著演武場上比試的諸家子弟。
直到比賽差不多時,文德帝突然開口道:“烜兒,你也下去露兩手。”
眾人聽了無不一驚,下意識地看向文德帝和站在他身邊的衛烜。
文德帝笑道:“去吧,你可不準丟朕的臉。”
文德帝都說成這樣了,衛烜自然不好說什麽,應了聲是,便下了看台。
自有宦官拿了弓箭過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著衛烜的身影,他今日穿著羽林軍的玄衣,以紅色壓邊,腰帶上也是大紅色的,不複他平時赭紅色的錦衣時的張揚,但卻自有一種沉凝的端重美感,縱是那張臉,讓人看著也舒心。
隻是,衛烜從來沒有在人前展示過他的騎射,讓人不由得懷疑他的騎射功夫如何,第一一天他雖然有所表現,卻也不算得太優秀。而皇上又說這種話,很多人琢磨不透皇上這是要捧衛烜還是打壓,或者隻是單純地心情來了,讓他上場去表演一下。
衛烜很快上了場。
當一箭直射靶心時,眾人有些訝然,甚至連女眷看台那邊也忍不住拿起望遠鏡仔細觀看。
接著,他連射二十箭,箭箭中靶。
現場的氣氛開始變了。
等衛烜放下弓箭時,文德帝突然站了起來,大聲笑道:“果然不負朕的期望!”然後當場便賞了衛烜一個位於京郊的莊子。
可見聖眷之濃。
衛烜輕輕鬆鬆地上前去領了賞,還抬頭特地朝文德帝謝了恩,又略微得意地看向那些神色各異的朝臣及勳貴,眉眼中一片倨傲。
今日皇子們並未下場比試,而宗室裏的弟子出場的表現卻不佳,衛烜這一露臉,幾乎將那些表現出色的官員弟子的風頭給壓了下去,成為全場矚目的對象。
此時,眾人方明白了文德帝的用意。
衛烜出了一回風頭,不僅一改過去他在人們心目中的紈絝形象,更是第一個領賞的人,讓人實在是羨慕得不行,也暗暗驚歎皇帝對他的寵愛,無人能及,底下那些官員弟子心裏隱隱有些不服氣。
坐在文德帝身後的五皇子臉色鐵青,四皇子也神色晦澀,六皇子、七皇子則抿緊了唇。隻有臉色依然蒼白的太子微微地笑著,神色清淡溫和。而三皇子因為傷了腿,今日還在行宮歇息,並沒有過來。
比完了射箭,接下來還有比騎馬。
除了衛烜這個變數外,其中還有許多讓人關注的年輕俊傑,他們皆表現很出色,不過群體表現中出色的大多是官員弟子,勳貴弟子反而不如官員弟子。不過勳貴子弟中,表現最為出色的還要數定國公府的三少爺沈罄,在所有人中騎射皆是第一,將眾人的風頭都壓了下來,讓文德帝十分高興。
很多人也是在今日才知道這位定國公府的三少爺,以往所知道的都是定國公府的大房嫡孫沈磐,根本沒聽過這位二房的沈罄,等聽說他才從西北回來不久,方才恍然明白。
在場很多夫人們看到這位橫空出世的沈三少爺也是一陣興奮。
真是好女婿人選啊!如此年輕,便身手了得,最重要的是,他不僅得了皇帝的讚賞,而且更是入了皇帝的眼,以後定然前途無量,很多家中有適齡女兒的都在心裏琢磨著與他結親的可能,縱使家裏沒有的,也在琢磨著娘家或親戚中還有什麽適齡的姑娘。
阿菀正拿望遠鏡觀看,便聽到坐在旁邊的康平長公主正和母親討論著沈罄,語氣裏有著不加掩飾的讚賞,心中一動,不禁轉頭看了眼坐在身邊的孟妡,隻見這姑娘正拿著望遠鏡也看得津津有味,全然不像周圍的人那般關注沈罄。
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
等到傍晚時,便是最後的晚宴。
宴上,今日在演武場上表現出色的年輕人都得到了皇帝親自賞賜的烤肉,甚至還被皇帝叫過去問話,言語殷殷,十分親切,讓每一個被叫上來的年輕人都激動得滿臉通紅,甚至有的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每到這時候,文德帝卻沒有不耐煩,反而更加的親切。
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有些詫異,心裏忍不住琢磨起來。
在沈罄被叫過去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皆看了過去,隻見這位年輕的沈三少爺不僅沒有其他人麵對皇帝時的局促或者是激動,神態坦然自若,應答得體,文德帝的神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柔和下來,多有讚賞。
這下子,更多的目光投到了沈罄身上。
阿菀覺得,恐怕等回京後,定國公府的門檻要被媒人給踏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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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眾人便撥營回京,結束了今年的秋圍。
回到京城,阿菀歇息了兩天後,便接見了公主娘派來的餘嬤嬤,讓她有空回娘家一趟。
“可是有什麽事情?”阿菀和顏悅色地問道。
餘嬤嬤笑道:“奴婢也不知道,不過也不是什麽大事,郡主不必擔心。”
見餘嬤嬤神色自然,阿菀便否定了先前的猜測,很爽快地應了餘嬤嬤,便起身去正院,瑞王妃說了一聲,決定明日回娘家一趟。
瑞王妃並不像其他婆婆一樣,不喜兒媳婦回娘家,聽罷便笑著允了,讓她順便給康儀長公主問好。
阿菀笑著應下了。
在正院這裏坐到了瑞王父子三人回來,一起用了晚膳後,阿菀方和衛烜一起回了隨風院。
晚上歇息的時候,阿菀便和衛烜說了明日回公主府的事情。
“那好,等我下午出宮時,我順便去接你回家。”衛烜邊親著她的臉邊笑著道。
阿菀神色柔和,黑白分明的杏眼望著他笑得彎彎的,十分可愛,問道:“這幾日朝中可有什麽事情?三皇子的傷勢如何了?三皇子妃有了身子,也不知道這胎是男是女。”
衛烜知道她問什麽,說道:“沒有什麽大事,不過是皇上找了幾個由頭斥責了些官員,有幾個倒黴的撞上來,被送回老家種田去了,都不是什麽重要位置上的人,很快便能補上。”
阿菀聽得皺眉,“刑部那邊還沒有查出什麽?”
“嗯。”衛烜的聲音有些冷淡,“大家都說這是個意外,是三皇子自己倒黴。反正隻是摔折了腿,當時醫治得及時,隻要好生修養,等腿傷養好了,也無甚大礙。”
一般摔斷腿,最忌的是養不好,等腿傷好時會跛腳,這樣就算有了缺陷,一個有缺陷的皇子,這輩子便是那樣了。所以得知三皇子將來無礙後,無論是三皇子一派還是太子那邊的人,都鬆了口氣。
可是衛烜這幾日都伴在文德帝身邊,心知事情沒有那般簡單,更不簡單的是,設計這一切的人。
有些事情,太過巧合,反而就成了不是巧合了。
衛烜說完這事情,見她若有所思,不欲讓她多思多慮敗壞身子,很快便轉移了話題,“我猜,明日應該不是姑母讓你回去,而是康平姑母讓你回去,怕是要和你說孟妡那蠢丫頭的親事吧,康平姑母應該也瞧上沈罄了,隻是又怕孟妡不喜歡,讓你回去探探她的口風。”
衛烜對康平長公主的心思還是頗為了解的。
阿菀聽罷,既覺意外,又覺得在情理之中。秋圍最後一天,沈罄的表現簡直是太優秀了,將所有的青年子弟都踩在了腳下,康平長公主若是沒些想法還真是對不起自己,連阿菀都覺得若是自己有女兒,也想要沈罄這樣的女婿。
隻是,想到沈罄和沈磐還是堂兄弟,當初定國公夫人還為長孫求娶過孟妡,後來因為孟妡不同意,康平長公主隻好遺憾地婉拒了。現在轉眼康平長公主又想將女兒嫁給自己的第三個孫子,也不知道定國會夫人會不會惱上,覺得康平長公主在刷她玩兒。
還有,孟妡當初之所以不喜歡沈磐,也是因為親眼目睹了沈磐對他那個自小跟著他的通房丫鬟的態度,心裏有疙瘩,也不知道沈罄會如何,若是沈罄也有一個從小伺候他的通房,孟妡會不會拒絕呢?
心裏想著,阿菀看向衛烜的目光不由得有些猶豫。
“怎麽了?”衛烜對她十分了解,動一下眉便知道她有什麽想法了,見她欲言又止時,不禁道:“你是想要問那位沈三公子的事情?”
“是啊,阿妡畢竟是我看著長大的,想要讓她有個好歸宿。”阿菀解釋道,擔心他多想。
衛烜將她摁在懷裏撫弄了一陣,直到她身子發軟時,咬著她的耳垂道:“今兒白天時,在宮裏皇上還問過旁人這沈三少爺的事情,我恰好當值,聽了一耳朵。”
“如何?”阿菀忙問道,剛問完,又忍不住蹙起眉,“皇上是什麽意思?莫非是想要招他當駙馬?”阿菀可是記得三公主如今還沒著落,五公主也快到選駙馬的年紀了。
至於四公主,已經定下了駙馬,且婚期定在了十月份,很快也要出閣了。這妹妹都嫁了,當姐姐的竟然還小姑獨處,就算是皇家,麵上也有些說不過去。
“皇伯父估計也是有點兒意思吧。”衛烜的聲音也有些猶豫,“沈罄是定國公府的二房長子,以後是要回西北陽城定居的,遠離京城,若是配三公主,是再好不過了……”說到這裏,衛烜也有些不確定這輩子孟妡還會不會再嫁沈罄了。
總覺得若是孟妡不嫁沈罄,這蠢丫頭這輩子就嫁不出去了似的,畢竟沈罄那種性格,才受得了那個話嘮,上輩子便聽說他們成親後,夫妻感情十分相得,沈罄甚至為了她,拒絕了長輩安排給他的妾侍。
當然,這些也是因為他一直關注阿菀,因阿菀與孟妡的情份他才會多關注一些。當時聽了並不以為意,心裏還想著,如果他也能娶阿菀為妻,莫說妾侍,就算是通房丫鬟,他也不會要。
可惜,上輩子他們卻是有緣無份,最後天人永隔,連讓他強求也強求不到。